何继春认真地看了看罗毅摊出来的地图,颓然道:“这么说,你们早就知道了。”
罗毅凛然地说:“何部长,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贵军与日军心照不宣,共同合谋,意欲置新四军军部于死地,这点伎俩怎能瞒得住人?”
“那……你们突击营打算在此事中如何作为呢?”何继春问道。
“何兄,你觉得我能告诉你吗?”罗毅反问道,认识何继春几年来,他一直是很尊重何继春的,但这一回,他觉得自己对何继春失望了,所以话也说得十分刻薄。皖南事变对于后人来说不过是一个历史事件而已,但罗毅身处在这个时代里,感受到的愤怒与伤痛是刻骨铭心的,这也是他对何继春出言不逊的一个重要原因。
“何部长,实不相瞒,我们的确正在关注皖南的事情,但浠春与皖南相隔数百里,其间山高水深,突击营即使想做什么,也鞭长莫及。我们已经把我们掌握的情报电告新四军军部,但看起来,军部也没有什么万全之策。何部长觉得,我们在此时能够做点什么呢?”许良清在一旁插嘴道,他不像罗毅那样情绪激动,冷静观察之下,觉得何继春似乎并没有什么恶意,因此抛出了一个问题,想试探一下何继春的真实态度。
何继春伸出手拍了拍罗毅的肩膀,说道:“罗老弟,你误会我了。我这次来,不是来为难突击营的,相反,是来帮你的。”
罗毅看了何继春一眼,没有接话,许良清替他问道:“何部长此话怎讲?”
何继春说:“既然你们都知道了,我也就直说吧。目前三战区的顾长官与新四军之间成见很深,这一次新四军军部北上,如果直走铜陵至繁昌间渡江,则双方相安无事。如果新四军执意要走东路,顾长官有可能会采取一些强硬的措施,双方发生磨擦的可能性非常大。我们已经与新四军军部和延安方面进行过多次沟通,但现在看来,新四军军部仍无意直接北上,而是要继续执行经东路北上的计划,未来几天内会发生什么事情,实在是不可预料啊。”
许良清点点头:“谢谢何部长的坦率。其实,我们也已经看出了这一点。新四军军部如果直接北上,必定会撞进日军第15师团十几个联队的包围圈,凶多吉少。而转向东去,则意味着违抗军令,顾长官有充足的理由进行刁难。何部长,你是一个明白人,这其中的栽赃把戏,不用我们多说吧?”
何继春道:“这件事,是顾祝同一手策划的……当然,重庆方面也是认可的,毕竟两党之间的芥蒂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消除的。我只是一个情报官员,根本不可能去阻止这件事的发生。我跟你们说这些也无妨,事实上,现在双方的兵力部署情况已经无密可保了,唯一的悬念就是手握重兵的顾祝同和上官云相会不会对新四军军部下手,但正如许参谋长所说,大家都是明白人,应当能够猜出结果的。”
许良清问:“既然如此,何部长到浠春来,到底是想做什么呢?”
“我说过了,我是来帮你们的。”何继春说,“如果顾祝同在皖南对新四军军部下手,就意味着国共两家已经撕破脸了,我非常担心白长官这边会借这个机会拿突击营开刀。所以,我这次专门去见了蒋公子,讨到了他的一句口谕,他说,只要突击营没有叛国投敌,没有主动攻击友军,就不允许我们的部队同室操戈。我带着他的这句口谕到浠春来,如果白长官这边真的想有点什么举动,至少他还得给蒋公子一个面子吧。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委员长对于突击营也是有几分爱护的,只要突击营没有什么把柄落在白长官手里,委员长也不会允许白长官擅自行动。我在这里,主要是能够替委员长和蒋公子做一个监督工作。”
“原来如此,那真是太感谢何部长了。”许良清由衷地说,他转身对罗毅说:“罗子,你错怪何部长了,该向何部长道歉才是。”
“何兄,我错怪你了。”罗毅好生尴尬地说,“这样吧,中午吃饭的时候,我只罚三杯酒吧。”
“不必这样说。”何继春道,“兄弟相煎,真是亲者痛、仇者快啊。我身边国军的高级情报官员,无法阻止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愧对罗老弟和许参谋长。”
罗毅道:“的确如此,千古奇冤,江南一叶,同室操戈,相煎何急。”
何继春道:“我这次来,除了阻止白长官袭扰浠春之外,还有另一个方面,就是也要阻止突击营对国军进行报复。我担心,万一新四军军部受到攻击,可能会下令新四军全军与国军反目,如果突击营向白长官的部队发难,就正好授人以口实。要知道,突击营作为新四军序列里的部队,现在是孤军深陷于几十万国军之中,如果与国军发生冲突,那是绝无胜算的。我刚才问你们是否对此事有所安排,就是怕你们感情用事,反而断送了这支能征惯战的好部队啊。”
“何兄,你是说,突击营绝对不能与国军发生冲突?”罗毅问道。
“正是如此。”何继春说,“贵军有一个原则,叫作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我想,这次皖南如果发生事变,贵军一定会选择在其他地方对国军进行报复。贵军的所有部队都可以这样做,唯独你们江东突击营不能这样做。理由就是前面我说的这些。”
“所有的部队都可以做,唯独江东突击营不能做。”许良清小声地重复着何继春的话,若有所思。
“何兄,我能相信你吗?”罗毅突然问道。
“我想,应该可以吧?”何继春低调地回答道。
“那么我也实不相瞒地说一句,看到军部面临危机,我们突击营不可能袖手旁观。我和老许正在商量一旦事变发生,我部如何对军部进行救援。何兄,如果我部东进皖南,你会不会阻拦?”
何继春想了想,回答说:“我到浠春的目的,只是监督白长官部队的动作,使他不便于利用这一次的事变来借机袭扰浠春。至于突击营的行动,只要你们不主动攻击白长官部,其他的事情,我都可以装聋作哑。但是,你们如果出击皖南,亮出江东突击营的旗号与顾长官部发生冲突,则军事委员会同样会宣布你们为叛军,届时我也就再也无法阻拦白长官对浠春动手了。这其中的份量,还请二位仔细掂量一番。”
“我明白了。”罗毅答道,他从何继春非常委婉的话里,已经听出了一些端倪。何继春既在劝他们不要感情冲动地向国军进行报复,又在暗示他们可以采取一些变通的方法去做事。毕竟,何继春从内心是反对这次事变的,他也希望江东突击营能够救新四军军部于水火之中。如果新四军军部遭受的损失比较小,国共之间的这次磨擦也就更容易化解了,这对于抗日大局是有好处的。
“走吧,先吃饭去。吃过饭之后,我给何部长安排一下住处。看起来,何部长这一次是要在浠春多住几天了,突击营作东,一定请何部长玩得尽兴,吃得满意。”许良清道,该说的已经说完了,可以结束这次对话了。
何继春向许良清一躬身道:“那何某就叨扰了。”
中午饭吃得很热闹,宾主双方没有再提皖南的事情,而是互相介绍一下各自在抗战中做的一些成绩。许良清讲述了突击营此次出击武汉外围的情况,把何继春听得如醉如痴。何继春也说了有关对日情报工作的一些情况,还诚心诚意地向罗毅请教了一些情报战的方法。何继春发现,虽然自己是个老情报官员,但每一次仍然能够从罗毅这里学到许多新鲜的东西。
吃过饭,许良清让沈红英帮助给何继春和他的卫兵们找了一处独立的院子住下,吩咐警卫排加强周围的警戒,以防意外。何继春也不再多说什么,舒舒服服地呆了下来,每天只是在突击营士兵的陪同下在周边游玩。他知道,自己跟罗毅和许良清说的已经十分充分了,这两个人都是聪明人,响鼓无须重锤敲,相信他们能够找到合适的方法来应对这一场危机的。
罗毅和许良清也没时间再陪何继春了,他们紧急地召回了苏晓峰的一支队和乐家林的三支队,开始着手准备前出皖南。根据他们商定的结果,本次赴皖南救援军部的行动将由罗毅负责,许良清则留在浠春指挥余下的部队。由于担心罗毅偶尔心血来潮犯莽撞的错误,许良清专门交代由袁静陪同罗毅一同出发,起到一个制约罗毅的作用。营部的警卫排也被列入本次出征的序列,他们的任务主要是保卫罗毅的安全,此外,在特定的关键时刻,他们也要承担营救军部首长的任务。
在突击营厉兵秣马之时,罗毅和许良清又迎来了一队新的客人。000名身着便装、全副武装的八路军战士悄无声息地从鄂北穿过国军防区来到了竹园镇,率领他们的正是高原和梁明辉。(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qidian.,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