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无灯巷 4
13.昭然心里连叫可惜,闻之庚站稳了脚步面色阴郁地道:“冬日里,这是哪来的蝙蝠?”“有人惊扰了附近洞穴里过冬的蝙蝠,将它们驱赶了出来。”王增说道。他的话音将落,屋子的角落里就有个矮胖的男人手里托着根绳子走了过来,给王增他们按个行了礼道:“驸马爷,佛子,闻大人,如姑娘。”闻之庚瞧见他手里的绳子便道:“这手里的绳是到底做什么的?”王增道:“跟闻大人解释解释吧。”胡管事凑到闻之庚的跟前指着耳房顶:“闻大人,您瞧这绳子连着布。”闻之庚闻到他身上一股油烟味,不禁捂着鼻子,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绳子,三下二下就把盖成耳房上的黑布给扯了下来。布面腥臭,闻之庚忍着恶心弯腰用手指捏了一下布,只见指间沾着粘稠的液体:“血。”“是膳鱼血。”胡管事连忙道,“这大冬天的,膳鱼可是不好找,亏得如姑娘说无灯巷定是有人做这营生,我们才算是买到了。”王增瞧了眼昭然:“为什么一定是膳鱼血?”昭然道:“猪血鸡血鸭血人血都容易干涸,只有膳血能保持长久湿润。”王增眉毛一扬大声道:“原来如此!”有人预先将染着膳血的布置放在钟顶,被驱赶出洞穴的蝙蝠饥饿难忍,天黑觅食自然就会找到李府钟塔上的那块布,等蝙蝠积累到一定的程度,有人将布从钟塔上拉下,蝙蝠伴着黑布群飞,夜雾弥漫下,便形成了那般妖异的景像。闻之庚的脸色变了数变,昭然叹了口气:“当初闻大人不那么心急就好了。”他嘴巴里叹着气,心里不知道有多愉快,闻之庚一定是把邀功的贴子迫不及待地令人传回京里了,这回他可是打了自己一下狠狠的耳光。闻之庚前后把昭然追得不知道有多么狼狈,最后还不得不披了身女人皮,现在见闻之庚吃了哑巴亏,他心情哪会不好。“你一早就知道了对吗?”闻之庚看着昭然道。昭然哪里会承认,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哪里想到冬日里会有蝙蝠,也是回来着琢磨李府那碗面的美味,琢磨着琢磨着突然想起来的。”“李府的那碗面?”王增皱了下眉,似乎在回想那到底是什么。“干煸膳丝面。”九如插了句嘴。他的声音清平雅正,很是好听,昭然却眼睛一亮,在心里嘿嘿:“小佛子,你可算露出狐狸尾巴了!”“这是京里新近流行的一道菜。”闻之庚冷笑了一声,“李府之人大约是笃定我们猜不出他的手法。”昭然心里道:“你是猜不出来,猜出来的可是我!”闻之庚朝王增拱手道:“下官要去李府缉拿朝庭钦犯,先告辞了。”王增立即开口道:“我与你同去,他们有心谋害公主,我岂能坐视。”“我也去!”昭然连忙插嘴道,这迷是他猜的,他哪里能不跟着去瞧热闹。王增略一犹豫,闻之庚便道:“便让她去吧。”----驸马府也点了一队护卫出来,但这次当然不会再有轿子,昭然见了高头大马,便心头发痒,刚想跨上马,就被旁边的王增拎了过去,让他坐到他的前面,低声喝道:“侧坐!”昭然心里……王增马术不错,虽然马上有两个人,也没有比闻之庚与九如慢多少就到了李府,几人马一停,从阴暗的角落里就冒出来一个人影。“大人!”昭然看清那个人要不是被王增双手环住,差点从马背上摔下去,那人佝偻着腰,一双贼溜溜的眼珠子转来转去,不是狗奴又是谁?闻之庚皱眉道:“你们怎么在这里?”狗奴谄媚地道:“我闻到了那人的气味……”昭然牙关都收紧了,心里想着该怎么办,唯一的办法就打死不认,可闻之庚不但多疑而且歹毒……闻之庚从马上一跃而下问:“在哪里?”狗奴朝着李府一指,昭然身体一松,顿时松了口气,看来闻之庚也挺忙的,想也是,他怎么会只有自己一个仇家。他刚松了口气,只觉得腰间的手被人一紧,王增贴着他的耳朵道:“外人面前,别太过份!”昭然这才注意,自己刚才松了口气,倒在了王增的怀里去。他略有些尴尬,连忙竖起了身体,又听王增在他脑后道:“你不用心急,我答应了你的事,绝无反悔。”“不急,不急。”昭然讪笑道。王增从马上一跃而下,又将昭然搀扶了下来,昭然本不欲他搀扶,可是狗奴在前,不得不表现出一副己有靠山的模样。狗奴照例贼眼在各人的身上转了个圈,半点没有在昭然的身上多做停留,便谄媚地跟在了闻之庚的身后。----闻之庚在李府的大门前站定,李府的白幔还未有取下,门前也依旧悬挂着白色的灯笼,那点渗淡的灯光于漆黑紧闭的大门前生似一团浓雾,。忽然远处传来一声敲更声,像似破云穿雾,门前凝滞的水雾便涌动着滚滚扑面而来。闻之庚手一挥,锦衣卫们架起□□团团地将李府围了个遍,他一脚踢开了李府的大门,手一挥又一队锦衣卫冲门而入。不多一会儿,锦衣卫便来禀报:“大人,发现了暗室密道。”闻之庚没有回话,而是看向狗奴,狗奴耸动了一下鼻子,咧嘴一笑,朝着钟塔的方向对着闻之庚谄媚地道:“他们藏在上面!”“好!”闻之庚一挥手,“包围钟塔!”一队人马急速地转过内堂朝着李府的后院扑了过去,王增对昭然丢下一句:“你在外面等着。”他说完便也跟着闻之庚朝着钟塔而去。屋檐下的狗奴耸动着鼻子,似有疑惑之色,朝着另一边而去,他翻走了两进院子,突然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皱眉道:“这位姑娘为何要跟着我?”昭然跨步走了出来,扭头瞧了一遍四周道:“上次来没好好的逛一逛,这么一逛,发现李府其实很大。”“李府是容安镇头号首富,建个大屋子有什么奇怪?”昭然转过头来微笑道:“是不奇怪,但屋子太大,月色太黑,没个自家人带着我怕迷路啊。”他正说着,却见眼前一花,面前的狗奴似不见了。昭然不禁干眨了几下眼睛。----“秋灯明翠幕,夜案览芸编。今来古往,其间故事几多般。少甚佳人才子,也有神仙幽怪,琐碎不堪观。正是不关风化体,纵好也徒然。”不知道哪里传来几声吟哦之声。昭然吓了一跳,连忙左右打量,却见旁边的高墙墙内灯光一亮,从里面显出一个正在换衣的身影。他这才发现,旁边哪里是高墙,分明用白纱隔成的屏风,里面点亮了烛光,从外面看,宛若雾里看花,惊鸿照影。“你是李夫人。”昭然突然灵光一现地道。白色的帘幕卷了上去,高架的木台子竟有几分似戏台,一人对镜梳妆开口问:“你何以知道我是李夫人?”“直觉。”“那姑娘的直觉可直准,一般的人可想不到褪了一层皮的人还活在这人世。”那人的音质优雅低沉,宛若古弦,如娘声音虽好,却远不如眼前这人的声音诱人。昭然心想,难道我能告诉你我自己都褪过好几层皮了吗?至于他是锦衣卫百户使闻之庚通缉过的人,狗奴闻到了如娘的气息也绝无可能面无表情这几点就更加不能说了。“因为距离。”“距离?”昭然道:“李夫人扮李老爷虽然惟妙惟肖,但却习惯了做女子,有些习惯已经很难更改,比如夫人与外男总是保持着一尺开外的距离,管家端茶进来的时候,夫人也将放在桌上的手收了回去,想必夫人不是在意一个老管家,而是习惯于男女有别。女人裙裾要比男人衣裳下摆长些,因此夫人习惯了进门抬脚时要比男人高一些。”那人轻叹了口气:“小的时候跟父亲出戏台,大家都夸我男儿扮得像,没想到一眼就叫姑娘给瞧穿了。”昭然晒然:“李夫人的扮相精妙,只不过人生跟戏台总有不同。”李夫人悠悠地道:“这倒是,戏台一梦千年,人生却总是美梦霎息便醒,既然姑娘独自追我到这里,可是另有话想要问我?”昭然顿了顿道:“我就是想问,不知道李夫人是怎么懂得取皮……跟换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