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温良坐在榻上,他刚起身睡意很明显笼罩在他的面容上,俊美的五官便带出一丝惑人之感,墨发披散在两肩,他一弯身因为头发过于长便垂到地上去看的人想要替他拾起那散落的发。
可是他身上的气势又太强,竟是周身无一人敢向前一步。
门被敲响,一个仆人垂首走进来立在一边,谢温良眼皮都未抬起来,等到他穿上黑色玄衣由丫鬟打理墨发时似乎才想起什么,侧头看那仆人,懒洋洋道:“他们现在还活着?”
仆人道:“他们似乎是休息了一夜,现在也才刚刚起身。”
怔愣了好一会,谢温良抚着自己一缕墨发笑了,“我居然忘记,他们也是极疲惫的了,不过无妨晚一点死和早一点死有什么区别呢?”他笑着寒星一样的双眸便蒙上一层水光来,浅浅的荡开后里面是一片无人可以窥探到的沉寂。
他的心早就已经死掉了。
谢温良年少时期得病,一直到现在都未有好转,本还以为时间的缘故而更加重了。
因为这病名为后悔和相思。
谢温良日复一日的思念杨暖,时间一久他偶然间发现自己似乎可以追逐道少女的步伐可以看到她的音容笑貌。
但是很快大夫告诉他,那只是幻觉。
而自从知道那是幻觉后谢温良就发现哪些幻觉美好的过分,然后在少女回头欲与他说话时就会碎裂开来化作万千微光不见,即使知道这是假的谢温良还是免不了痛苦,忍不住伸手去挽留。
直到一日他坐在马车上,摄政王的马车走在街上是无人敢拦敢去挡路,皮毛黝黑的马四肢矫健,抬起马头嘶鸣,显然是沾了主人的光也变得心高气傲起来。
马撒了蹄子跑,却也不敢太过不敢让里面的人觉得颠簸,所以在它即将撞到某位少女时它才能被制服。
谢温良收回修长的手,也不去看地上抽搐倒下的马,一双狭长的眼满目温柔全落在一个少女身上,少女便满脸娇羞忘了他是如何出手狠绝的杀死了那匹马。
“小姐。”他听到自己说话声脉脉温柔,“这畜生冲撞了你,我这个做主人的替它赔罪,想要邀请小姐到府上一叙,不知小姐可否答应?”
他看着少女意动的脸,就知道对方不会拒绝他。
果然她抬起脸脸一双桃花眼含着水光,“故君所言不敢请耳。”
谢温良嘴角的笑容更加温柔了。
后来这位姑娘就消失在京城了,可是不会有谁去寻她的。
谢温良将她养在院子里,那是他找到的第一个阿暖。
他听着对方喊他“阿良”他回应她“阿暖”,在以后温暖的午后,桃花的枝条被上面开的茂盛的花团压下来,暖阳洒在谢温良身上他闭着眼睛,鼻尖是桃花醉人的香气,耳边是女子一声声轻柔的“阿良”。
一切似乎都还未变,他的暖儿还在身边。
可是不敢睁开的眼睛证明了一切,这都是假的,可是那有如何,既然心可以以此来得到安抚,窒息的人可以靠此来喘息几口,那么就足够了。
所以再去自造更多的假象,不停的得到许些念想吧。
很快,那些少女们逐渐长大,谢温良看着,很想把她们的五官撕碎,为什么不能一直停留在那个时期呢?为什么不能呢?为什么一定要破坏美好的一切!
谢温良对于杨暖的印象停留在她十四岁,他不知道她以后会是何等模样,因为他现在已是而立之年,杨暖还是躺在那里十四的模样。
杨暖并未被他埋葬在土里,而是建立了一座巨大的冰棺将其封存在里面,偶尔谢温良才会去看她,更多的时候他是留在那些虚假的暖儿那里。
多么讽刺?
不,谢温良只是不想再回忆杨暖死前的模样,这会掀开他的伤疤,可是他又总是忍不住来看她。因为那些假的暖儿再鲜活又怎么能比得上真正的呢?
抚摸着杨暖冰冷的面容时,他开始想,自己能不能复活她。
于是他杀死那些面容已经与阿暖不像的女子,把她们的尸体用来练习巫蛊之术,制作成听话的傀儡。
一开始他做的乱七八糟,尸体腐烂在一边被毒虫啃咬,他的手指也被药物侵蚀而露出指尖白骨。
谢温良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他制造了更多少女的死亡后也不在乎谁死了,只要有尸体就会拿来联系巫蛊之术,傀儡也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他回过神来,返现偌大的王府里面居然已经没有一个活人,只有他身边的亲信活着,也是瑟瑟发抖的跪在地上,望着他的眼里满是畏惧,其余的都是傀儡,他们在王府里的各个角落,还做着生前的事情。
谢温良离开那个满是傀儡的王府在扬州城买下一座山头,建立了一个山庄,在那里他又从新圈养起假的暖儿,同时他也把哪些傀儡和记忆放在了截断河水之间,石头堆砌而成的通道里。
他不去管那些一开始制作的并不完美的傀儡,它们变得发狂起来已经无法控制了,于是就被舍弃了。
清晨的光照亮一室昏暗,谢温良睁开眼揉了揉太阳穴,不再去回忆过去的事情。
只是苏锦之和云轻摇这两人逃到了那里啊……呵,若是活着出来他便不与他们计较,放他们一条生路。
石道里,云轻摇缓缓的睁开眼,在夜明珠柔和的光亮下,她悠悠转醒。
“苏锦之……”她喃喃道,记忆缓慢的涌上来,她才清醒过来。
站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胳膊和大腿,云轻摇伸了一个懒腰穿上靴子下床。
她掀开床幔,就看见榻上的苏锦之睡得东倒西歪,整个人几乎要掉下来。
云轻摇无奈的走过去推了她一把,“起床了苏锦之,我们还在逃命中呢!”
“累死了不逃了……”苏锦之前睁开眼睛,又闭上复又变成半眯着眼睛,“唉,我好累,我们在这里等死吧。”
云轻摇对他一笑,仿佛满山遍野的云花朵朵盛开一般。
“你做梦还没有醒吗?”一巴掌打在苏锦之脸上,他终于彻底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