惶恐的人(3)
陈柏林像河面上的一波涟漪,在我的世界短暂停留,消失不见。但过眼云烟般的爱火却在我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
戒指或许是遗漏在我衣服褶皱里的,无意间掉到了盆栽里,这种巧合不是没有可能。
几只流浪狗看到我,以为又送食物来了,它们吐着舌头,欢快地向我小跑过来。我生怕引起旁人的注意,拦下一辆出租车钻了进去。
回到家,看着电视机发呆,陈腔滥调的新闻我早已倒背如流。天渐渐暗了下来,我坐在漆黑的屋子中,独自一人,在完成了一件常人难以想象的大事后,失落感油然而生。所幸我将陈柏林的头颅留在了屋子里,才得以抚慰我寂寞的心。
黑暗中,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有一条短消息—
好痛啊!
发件人的姓名赫然显示着“陈柏林”。
我就像被人用冰水从头一直淋到了脚底。
是鬼吗?我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从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小刀,背靠着墙角,审视着屋子里每个角落。
又收到了来自陈柏林的一条短消息—
你为什么要杀我?
我试图冷静下来,一个被肢解的人是不可能发消息给我的,一定是有人在搞鬼。
我用手机回拨过去,电话响了几声后,接通了。我屏住呼吸,听筒里没有人说话,只传来微微的水流声,不时有几下“咕咚”的冒泡声,就像是在水里接的电话。
“你到底是谁?想怎样?别装神弄鬼……”没有等我吼完,对方挂了机,随即传来了短消息—
血债血偿。
仿佛有鲜血从手机按键中溢出,我一慌神,用力将它掷向墙壁,手机碎了一地。
接下来的日子,我格外小心,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正注视着我,伺机对我下毒手。哪怕在家里我也不敢放松警惕,房门加了好几把锁,枕头下藏着小刀,每天我会查看一次陈柏林的头颅,这样才能让我相信他真的死了。
他似乎每天都努力为我做出一点点改变,我能捕捉到他表情中那细微的变幻,要么蹙蹙眉,要么弯起嘴角,我依然深深爱着这张脸孔,比原本爱得更心安理得。
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除了陈柏林,谁会用他的手机给我发短信呢?知道我杀人分尸的事情,为什么不去报警?又不像勒索,对方从未提到过钱的事情。
这个人意图何在?陈柏林的手机又是如何落入此人手中的?
夜夜在失眠中苦苦挣扎,我几乎认不出镜子中那个枯瘦的人了,深深的黑眼圈中,是一对惶恐而又闪烁的瞳孔。
我没有心思工作,没有心思干任何事,每天唯一做的事情,便是收看电视的新闻节目,没人能理解我有多渴望陈柏林的尸体碎片被发现!
新闻总是一成不变,我的神经慢慢变得敏感又脆弱,到达了崩溃的临界点。
终于,我嗅到了复仇的气味。
陈柏林的手机传来了最后一条短消息—
明天下午四点,你将会变成杀死丁丽的凶手,我会把你的东西留在尸体旁。
Chapter5
我不愿活在这种阴影下,在担惊受怕中度日如年。
收到短信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如果在四点之前我被杀害,就不可能成为那起案件的凶手了。
于是我把林捷约到了港式茶餐厅,希望在我死的时候,能够有足够的目击证人。
这是我唯一能想到的,结束我梦魇的办法。
可是,一个打着领结的服务生破坏了我的计划。斜刺里冲出来的他,一记重拳打在了林捷的肩膀上,而后用一个标准的擒拿动作,夺下了林捷手里的刀,将他制服在地。
“小姐,你赶快报警。”服务生抬起清秀的脸对我说,他认真的表情和陈柏林很像。也许他们根本不像,只是我太想念陈柏林了。
服务生又重复了一遍,我和他之间的空气仿佛变得黏稠起来,他的声音缓慢而又清晰地传入耳膜,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所有画面没有了声音,只有秒针滴答滴答地走着。
时间来不及了,我不想因为一起不是我干的杀人案而被判有罪,死也不愿意。
我不顾身后狼藉的餐厅以及众人诧异的目光,拼命往丁丽家跑去,边跑边打着她的手机,可始终处于无人接听的状态。
四点十五分,我站在了丁丽家门口,好像知道我要来,门虚掩着,房间里似乎有男人在说话。
犹豫着要不要进去,里面会不会是另一个分尸的现场?又或许只是丁丽外出忘记关门而已?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陈柏林的手机。
突然,房间里传来悠扬的法语歌《我的名字叫伊莲》,那是陈柏林最喜爱的歌曲,也是他的手机铃声。
音乐有魔力般吸引着我进去一看究竟,推开门便是明亮宽敞的客厅,空无一人,陈柏林的手机正躺在玻璃茶几上。
50寸的电视机正开着,男主播正播报着时事新闻,新闻的内容引起了我的注意,我调大了电视机的音量。
“市公安局指挥中心接到匿名的报警电话,报案人声称在西区街心花园、农贸市场以及走马桥有带血的肉块,疑似是碎尸杀人的抛尸地点。市刑警支队第一时间内到达现场,并对上述三个地点进行了全面查封清理勘验,目前已从走马桥下游的河里打捞出一具男人的骨骸,初步确定匿名电话的内容基本真实,目前死者的身份仍在进一步调查之中。”
我在心里无数遍地问着自己,究竟哪里出错了?尸体这么快就被发现了?又是谁报的案?
我听见有人轻唤我的名字,回头一看,穿着便装的丁丽正从卧室里走出来,她微笑着坐在我身边的沙发上,将她的手机并排放在陈柏林的手机旁边,两部手机竟是同一品牌的情侣款。
我突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丁丽脖颈上的链坠,是个大大的字母“E”。我这才想起来,她QQ上的名字叫做“Elaine”,她这个网名,是取自陈柏林最爱歌曲名中的“伊莲”。
我责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发现,丁丽就是那位神秘的情敌—“E”小姐。
“原来是你在搞鬼!”我怒视着她。
她反倒表现得很平静:“萧夏,是你杀了陈柏林,还把他分尸了吧!”
我刚想回答,却发现丁丽说话的方式很快,似乎在诱导我,我偷瞄了一眼她的手机,红色的提示灯不时会闪烁一下,我曾经玩过陈柏林的手机,知道那个红灯只有在录音功能开启时才会闪。
她明显是在套我的话,我自然不会那么笨地承认杀人,反问道:“既然你说陈柏林死了,为什么他的手机会在你家里呢?”
丁丽走到电视机旁,拔掉了电源插座,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她用一种旁观者的冷静口吻开始向我解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你还记得我们一起去shopping的那天吗?你放在口袋里的陈柏林手机在商厦里被偷了。”
我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口袋,记得自己当时穿的上衣也是这种斜插袋,小偷很容易得手。
“那手机怎么会到你手里?”我不禁疑惑。
“你是在我买东西的店里被偷,这名小偷后来被商场保安抓住,商家通过客户信息找到了我,当他们把手机交到我手里的那一刻,我就猜到发生了什么……”
我回忆起那天商厦门口烦人喇叭里播放的“警方提示”来。
“所以你就来试探我?”我问道。
“没错!那天之后,陈柏林就和我失去了联络,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又何况前一天他向我求婚了。”
“他向你求婚了?”我感到心房被人重击了一拳,拼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我的眼泪却骗不了人。
丁丽以获胜者的姿态,昂首接着说下去:“一直以来,我知道他暗地里交往着另一个女孩,可我不知道那个人就是你。我以为他突然和我失去联络是去和那个女人分手了,但三天过去了,依然音讯全无。开始我怀疑他悔婚了,但我看到了那个属于他的手机,就知道了另一个女孩就是你!我又看见你那副心神不宁的样子,猜想也许是他出事了。所以我故意把戒指放在你桌子上,戒指是陈柏林求婚时送给我的,他自己也有一枚一模一样的。如果你杀了他,那么你看到戒指一定会惊慌失措。果然不出我所料,你见到戒指时候的表情让我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下班后,我跟踪你去了那几个地方,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你会去那几个地方,但当我看到那些野狗向你做出乞食的动作时,我猜到你一定是把陈柏林给分尸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