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念慈麻木的看着在她面前行走的人,有哭着吵着的,有麻木不仁的,还有伤心欲绝的。可是这些人都与她无关,千百年来都是这样的情况,她早就已经见怪不怪了,她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孟念慈机械的伸出手,将手里的碗递给了站在她面前的人,说着她已经说了无数次的一句话。
“喝了这碗孟婆汤,你就可以忘却这一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重新投胎做人了。”
孟念慈佝偻着背,一个又旧又长的麻布盖住了她的整个身体。衣服上的帽子更是遮挡住了她整个脸庞,使人看不清她的面貌。
孟念慈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熬着孟婆汤,看着那些人走过奈何桥,去到还魂崖投胎转世。
而每个人在喝下孟婆汤的时候,眼睛里都会浮现出此生挚爱之人的投影。这个投影只有孟念慈才能看得到。
今日还是平常的一天,孟念慈机械的用自己手中的大勺摇晃着大锅里的汤,眼睛无神地看着大锅里冒出来的咕噜咕噜的气泡。
就在孟念慈无神的看着的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男人的大脚。孟念慈随意的舀起一碗汤,低着头递给了他面前的男人。
就在孟念慈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却被那位男子抢先了。
“你…就是孟婆?”
孟念慈听到这名男子清脆的声音愣了愣。千百年来,这是第一位敢与她搭话的人。
孟念慈微微地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淡淡地看了他一眼。
这名男子身穿浅绿罗衣,头发以竹簪束起,身上一股兰麝的木头的香味。约似二十六、七岁的年纪。男子的脸如桃杏,姿态闲雅,眼里有着琉璃一般的光芒。
明明地府里没有阳光,没有生机,雾蒙蒙的,一片死气沉沉。可是孟念慈却觉得他似乎全身都在发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孟念慈强行收回了看那名男子的眼神,皱了皱自己秀气的眉毛。这男的实在是太碍眼了,太亮,不适合待在死气沉沉的地府。
“喝了这碗孟婆汤,你就可以忘却这一世的恩怨情仇,是是非非,重新投胎做人了。”
孟念慈说着千百年来没有变化的词,又一次把碗给递了出去。
这一次,那名男子将碗接了过去,但是却没有立即将它喝下。
“孟婆,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孟念慈无奈的点了点头,以示回答。
那名男子轻笑了一声,似乎在为孟念慈此刻的点头感到满意。可是他还是没有将孟婆汤喝下,继续开口说道。
“孟婆,你在这里多久了?你的名字就叫做孟婆吗?你是人是鬼是妖?这些问题我都很好奇呢。”
孟念慈这一次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沉默地站在那里,等着这名男子喝下孟婆汤,完成自己的任务。
那名男子似乎也看出了孟念慈不想回答的意思,不禁笑了笑。
“好吧,你不想回答就算了。孟婆,你要记住我的名字哦。我叫张鹤。”
张鹤说完这句话就痛快的把孟婆汤喝了,他的眼睛里立即浮现出一个美丽女子的曼妙身姿。孟念慈看到了,那个女子在跳舞,跳的很美,美的让人心动,让人心醉…
一百年后。
孟念慈依然还是一成不变的熬着孟婆汤。
突然,她的耳畔传来了一个可以称之为熟悉的声音。
“你…是孟婆?不知我上辈子可有见过你呢?”
孟念慈抬头看了看,还是那个人。
可是奇怪的是张鹤的容颜居然没有变化,还是像一百年前那样姿态闲雅,充满光芒。
即使孟念慈感到有些疑惑,但…也仅仅只是疑惑罢了。
孟念慈还是一百年前那样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碗递了出去。
张鹤这次没有像上次那样问了孟念慈那么多问题,而是听话的将碗接了过去,一饮而尽。可是这次张鹤眼底浮现的居然还是那个跳舞的女人。
孟念慈皱了皱眉,看着张鹤走向还魂崖的身影,感到有一丝丝好奇。
又一百年后。
张鹤又一次来到了地府,问了同样的问题,喝了孟婆汤,眼底浮现出来的还是那个女人。
孟念慈终于察觉到不寻常的地方了。张鹤喝了孟婆汤应该忘记今世所发生的一切,包括最挚爱的女子,怎么会三世都爱上的是同一个女子呢?孟念慈感到很是奇怪,有了那么一点点想要探究的兴趣。
孟念慈千百年来枯燥而又无味的生活就这样被一个不寻常的地方给打破了。
可在张鹤的事情之后,又发生了一件让孟念慈感到奇怪的事情。
有一位黑衣男子突然就出现在奈何桥边。
黑亮垂直的发丝,斜飞英挺的剑眉,细长锐利的黑眸,削薄轻抿的唇,棱角分明的轮廓,修长高大却不粗犷的身材。宛若黑夜中的鹰,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孑然独立间散发的是傲视天地的强势。所有的这一切都在彰显着自己的傲气。
孟念慈感到奇怪,为何这样的人出现在奈何桥边,而且既不过奈何桥也不喝喝孟婆汤。最让孟念慈感到奇怪的就是地府居然没有人管他。
孟念慈虽然感到奇怪,可是还没有想上前一步问个究竟的想法。她依旧是沉默的站在奈何桥上熬着自己的汤。
这样的日子又过了一百年,桥边的那名男子一直都是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
这次人界有很多人因为打仗而死亡,所以有很多鬼魂跑到阴界来了。
孟念慈看了看后面排的长长的队伍,不禁感到头痛不已,看来自己要熬制很多汤了。孟念慈就在为自己后面的任务量感到头痛的时候,突然眼睛亮了,孟念慈在那长长的队伍里看到了张鹤。孟念慈快速的舀着汤递给一个个走过的鬼魂。
快了,快了。在孟念慈不断的快了快了的默念中,张鹤已经向她慢慢靠近,等孟念慈眼前的这个人喝完孟婆汤,下一个就是张鹤了。
孟念慈终于发现自己此时此刻是那么想要听张鹤问的那句话,她感觉对张鹤的声音似乎有着一点点想念。
就在孟念慈期盼张鹤赶快问出那一句话的时候,丝毫没有察觉到在奈何桥边站着的那名黑衣男子眼底出现了复杂的情绪。眼神死死的看着站在队伍之中的张鹤,双拳握紧,似乎在极力按捺住自己的情绪。最终失落地低下了头,喃喃地说道。
“还是被他给抢先了吗?”
孟念慈可没有精力关注这么多,她将手中的碗递给了她面前的那个男人。那个男人迟疑了一会儿,慢慢地伸手接了过来。就在那名男子要喝下去的时候,突然地府传来打斗声,一名身穿红衣的妖艳女子出现在奈何桥边,大声开口说道。
“相公,你别喝!”
站在孟念慈面前的那名男子一看见这位红衣女子,手中的碗就已经打翻在地。眼神悲恸的看着红衣女子,喃喃地开口说道。
“丝丝,你终究是追来了。你不要为了我做傻事,闯地府可是一个大罪啊。”
那名叫丝丝的女子飞到了男子的身边,一把搂住了男子,哭泣着说道。
“我才不管这么多呢,就算是阴曹地府,我也要把你给带回去!你是我的相公,我不允许你忘了我。要是来生,丝丝找不到你怎么办?”
丝丝的语气里充满了不舍和害怕,似乎极力不想让这名男子走。孟念慈很惊讶,她居然能从这名叫丝丝的女子里的语气里体会到她的感情。
那名男子无奈的摸摸丝丝的头,开口劝道。
“丝丝,你这么聪明,来生一定会找到我的。现在,你乖乖地让我去投胎好不好?”
丝丝更加用力抱着男子,不愿放手,委屈地说道。
“不,我不要!我要把你给带回去!相公,你快和我一起走!”
丝丝拉着那名男子的手就想往回走。站在队伍旁边维持秩序的鬼差拿着鞭子想拦住丝丝,却都被丝丝给打败在地。
“你个蛇妖,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来阴曹地府闹事!我看你百年的修行是不想要了!”
随着一个威严的声音出现,阎罗王和审判官终于被此事惊动,现身了。
丝丝毫不畏惧阎罗王,与阎王的目光直勾勾地对上,激动地开口说道。
“我家相公那么善良,他的寿命不可能如此之短,你们一定是弄错了,地府办事不力。我要将我家相公的魂魄带回去!”
阎罗王眼神淡淡地扫了一眼审判官,审判换了然的点点头。用着自己刻薄的声音开口说道。
“你家相公许常庆本来寿命能活到八十,但因为你的缘故,他的精气不知不觉中都被你这个妖怪给吸光了,所以现在才会如此短命!”
丝丝惊诧地睁大了眼睛,崩溃的捂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道。
“不!怎么会是因为我呢?!”
常庆笑了笑,走到丝丝的身边,幸福地开口说道。
“丝丝,你不必自责,此生我能和你结为夫妻,是我这辈子最大的幸事。”
丝丝抬头看了一眼常庆,泪水还在丝丝的脸上挂着,看起来楚楚动人,惹人怜惜。突然,丝丝拉着常庆的手就想跳过阎王和审判官往回走。
“相公,既是我的缘故才让你寿命如此之短,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投胎呢。”
阎王看丝丝还是如此固执,竟想从他的眼皮子底下逃走,不禁大怒。伸出自己的手一把夺过了常庆。
丝丝愤恨地看着阎王,嘴里发出怒吼声。舌头开始变得又细又长,脸也开始变尖。竟是化为原型,一条又粗又长的大蛇出现在众人面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