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细看,还真是楼府的人。
“楼家又出什么事儿了?”
“那……我们还是搬走吧,这楼府稀奇事儿确实多,不要波及到咱们便好。”
家丁们点点头:“这就对啦,并不是要为难你们,烦请大家互相告之。”
街上一阵骚乱,不到两个时辰,各种挑担的摆摊的都没了人影。
云阳用鸡蛋仔细地给老太太滚着额头,“这都好一会了,木兮怎么还没来?”云阳问。
“我瞧瞧去。”大夫人说着就要起身。
“让一让,让一让,热汤来了。”
“小姐,药汤好了。”木兮几乎飞奔着端来一个盆,气喘吁吁。
云阳点点头,仔细拆下一段白色草药放在油里蘸了蘸,又移到火里烧红,接着开始给老太太烫点,先是额头两点,而后手掌心两点,一路下来总共烫了十四点。
众人哪里懂这些,只目不转睛地望着那双手上下不停翻飞,只觉得眼花缭乱,正是“指若削葱根,口若含朱丹,芊芊做细步,精妙世无双。”
云阳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木兮,快去给小姐拿块汗巾擦擦脸。”大夫人吩咐。
木兮唯诺着“哦”了一声,却拘谨的往后退了一步。
“木兮你的脸怎么了?你这一身又是怎么了?摔了么?”大夫人突然惊讶的问了一句,云阳跟着望过去。
木兮脸颊上还有清晰的五指印。
“这是被谁打了?”大老爷扫眼一看嘀咕了一句。
婆子丫鬟也说“就是呢,定是被谁打了,看这腮肿的,跟塞了个包子一样,谁那么狠。”
云阳停下了手,慢慢走到木兮面前。
木兮把脸勾的更低。
“把头抬起来。”云阳说。
木兮却把头扭向另一边。
“我叫你把头抬起来。”云阳加重了语气。
木兮肩头开始控制不住抽动,眼泪珠子大颗大颗的就滚落下来,双手也不自在的捏住了衣裙。
云阳一眼瞥见那双手,眼里“嚯”的一跳,像滴进了一滴油。
“说,谁弄的?”云阳抓起木兮的手,脸上寒气一闪而过。
“小姐不要问了,老太太还病着,我……是奴婢自己不小心……”
云阳望着木兮一刻,攥紧了双手。
“来坐下,我给你抹点清油。”云阳向木兮伸出手去。
木兮抬头望了小姐一眼,就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抽泣的起伏越来越大。
“莫哭了,这几天什么都别做,就跟着我……”云阳轻轻拍着木兮的背,声音低喃,像棉絮扫过一般。
众人都一语不发的看着这一幕。
门外的景辛子望着屋内,古朴案几旁,挽着精巧花鬓的云阳像一阵柔风拂过那哭泣的女子,额前垂散的头发轻柔的飘动,忽然就想写两句诗,却又怕坏了这般意境。
天色一直灰蒙蒙的,乌云压着几分燥意,这可不是个好天气。
“老夫人,可不敢再哭了,眼睛要是哭坏了可怎么办呢。”杜承风府里,丫鬟秋荷正将一壶药往白布子上倒去,滤出了一些药渣滓。
“那个嘴上没个把门儿的祸害,说我家的人全都要……哎吆,这是祖上造了什么孽哦……”杜老夫人用帕子擦着眼泪不停的哭诉着,双眼早已红肿。
“都说那妮子是个扫把星呢,要死完的该是他们家的人吧,前阵子她家不才死个哥哥吗。”秋荷撇撇嘴说道。
天边突然传来隐隐的雷声。
“秋荷,快去看看外面是不是要下雨了?”杜老夫人直起身子吩咐。
那青乌子说雨后天晴的时候要看看杜家祖上的风水,或许有解。
这几日府上可是一直在盼着这场雨。
“哎,我这就去,外面树下晾了好些衣服呢,我得赶紧收了。”秋荷边说着边跑了去。
“父亲,娘……”门外杜承风风一样的跑进来,“娘,太好了,那楼家老太太病了,想来那女子说的全是胡诌的。”
杜承风邀功似的一声喊。
杜老夫人和杜老太爷立马站了起来,眼里皆是惊喜:“真的?楼家那老太太病了?”
杜老夫人急忙的问一句:“那老巫婆,她生的好孙女,赶紧死,到时候咱们去她府里收头,送最好的……”
“咔擦”一道响雷劈过。
这真是要下雨了……
“要下雨了!”杜老太爷高兴的张着双臂,风从指间吹过,十分的解气,“雨后天晴咱们就能见分晓了!让这雨下得大些罢!”
“不好了……快来人啊……”院子里突然响起乱纷纷的一阵喊叫。
“下个雨也这么惊慌,喊什么喊……”杜老太爷话音未落,一个小厮闯进来。
“不好了老爷,秋荷……秋荷被雷劈了!”小厮脸色煞白的说道。
“什么?被雷……劈了?”杜老夫人惊得猛地站起来,又重重的坐回去。
“是啊老爷,都劈糊了……”小厮哭喊着。
“咔嚓,”又一道闪电劈过,屋子里的人吓得全都抱头蹲下,每个人脸上都是无比的骇怖。
伴着杜府凄惶的喊叫,大滴大滴的雨水砸了下来,将院子里的泥土溅起来,不一时院子里就变成一个混沌世界,空气中又腥又咸。
“下雨了。”楼府里有小厮喊道。
小厮丫鬟们纷纷挤到廊下去,看着云阳给楼老太太仔细的滚着额头。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老太太额上的烫点逐渐起了红来,不久就会结为痂。面色也开始红润开来,喉头还发出些响动。
“你们看。老太太的脸上有血色了。”
“唔……”屋里的人都屏住呼吸目不转睛的看。
云阳抬起手腕抹了下头发,将在汤药里沁过的布子敷在老太太额上,凝脂般的十指将纱布散了开来,只见蛋白合着崭新的银饰,现出刺眼的红蓝黑三色。
“对对,这个法子我怎么没想到?银能安五脏、定心神、止惊悸、除邪气,我怎么就没想到呢?”大夫边惊呼边用手拍脑门子。
小姐法子倒是奇特,哪里学的呢……邢大夫口中喃喃,思付一刻。
“小姐,你怎么知道这草药能治病的?”邢大夫拿起白色的灯心草问云阳。
云阳摇摇头,软软的说:“我不会治病,旧人就用过这法子,我只是认得些草药而已。”
听见这软软的语调,大夫人转头望过去,怎么这阳阳……一夜之间似乎变了一些?
旧人?大夫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姐一定有法子的,那王道长也是她救回来的。”廊下的小厮低声议论着。
“就是,我们小姐跟那阎王爷有交情的,真不是一回两回了。”
“咳……”一旁还没走的王道长听着有些不自在,干咳了一声:这楼家现在也是不信我了,等在这里半天了也没向我求教一句。
屋子里的人小声的说着话,大老爷在屋子里来回的踱步,一面不时得叹气。
只有老太太依然还在沉睡。
云阳凝神望着老太太好一刻了。
半个时辰了,老太太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二老爷不停的在屋子里来回的走,云阳的心忽然的就有些乱。
奶奶如果醒不过来怎么办呢?大家一定会很难过……一定会的,谁也不是神仙,当然会难过的了。
上一世大家分开了,这一世又如何呢?
大老爷回头看了眼坐在那里出神的云阳,焦急的问“怎么还没醒?”
云阳目光望着老太太,“还是不行……”她突然说:“将奶奶移到那林子里去吧。”
“林子里?”大伙一时没反应过来。
“雅趣林。”云阳说。
屋内突然静了一下,掉根针也能听的见。
这就要把老太太扔在那林子里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