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正儿八经?听着就不像好话。梁玥宅女当惯了,一向坚持能坐着绝不站着,她站在床边没坚持多久就一屁股坐下了。反正,狐狸男比她长得好看,就算有人吃亏,她也坚信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把天墨的异况大致跟他说了一遍,狐狸男蹙着眉嘱咐她要小心:“据我所知,墨相会武功,而且对医术也颇为擅长。这突然一病,时间居然和小傻子落入地牢的一样,有些让人费解。还是多当心得好!”
梁玥并未见到冷昭,却从上次狐狸男对她的交待中瞧出了端倪,知道他们一定在暗中布置着什么计划。地牢相救的事情一传出,估计天下人都知道她和寒潇宫脱不了干系。再加上纵火的事……
既然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于是,有些不放心,她索性问了几个问题。
好在狐狸男并没有对她隐瞒什么,却也不愿意她操太多的心:“你放心,凡事有我呢!锦绣图的事情从我祖父那里就开始查了起来。不光和你连在一起,和我更是分不开。有本公子在,你还担心什么?”
梁玥难得舒心了一次,仿佛肩上的重压轻了许多,人也变得欢乐起来。
想了半天,从袖子里掏出那把寒光闪闪的匕首,上下打量一阵。
想起某男先是以宫主的身份送给自己,后来又以狐狸男的身份假意收回去。三番两次的试探,她委屈地觉得自己被人耍了!
梁玥扁着嘴道:“不是说上面有暗器吗?在哪里?”学会了,关键时刻好歹能防身。
不想狐狸男握住了她的手,轻叹道:“暗器可以伤人,但不小心却会伤了自己。你要知道,这匕首既是我寒潇宫之物,威力自是无可小视。仅是被这刀锋划过的东西,尚难保全。当初送给你,是以为你……”
话说到一半,忽然止住。半晌,那人笑道:“算了,凭小傻子你现在的身子骨,还是不要学得好!若是伤了自己,本公子这里可是会疼的!”抬起她的手抚在自己的胸口,梁玥脸红,察觉到他的心思,又是一阵心跳加速。
宫主既然和上官钰是一个人,定然很早就识出了自己是冒牌的。
“那我遇到危险怎么办?”再这样风情下去,美好舒适的时光经历得太多,她怕自己会退缩,不想再独自面对那些阴谋暗算。
因为很多时候,人是得逼着自己往前走的!
“不要害怕,我会去救你!”狐狸男收住桃花眼里的炫目光辉,郑重地说了一声,俊脸上流露的满是关切,“无论什么时候,都不会放弃你!”
梁玥大为感动,如吃了一颗定心丸,终于乐颠颠地走了。
暮色四合,她还在打算着晚上早些泡个热水澡休息休息。不料,愿望虽美,事情却往往都是出人意料的。
顺着回廊来到住处,等待她的不是石榴欢快的小脸,而是一室的灯火通明。
一群人围在小院门口,手持火把,面色肃杀。那阵势梁玥曾见过一次,还是在云鹤山庄的时候,当时的二管家晚上来抓人的。
众人原本围在一处,这会儿见她过来都不约而同地主动让了一条道。最里面的一人看到她,不由得冷哼一声:“小玥姑娘如此姗姗来迟,真是让我们苦等啊!”
梁玥认出了说话的人,他正是墨老爷的贴身侍从。她眨了眨眼睛,敏感地注意到那人的措辞,没称呼自己为二小姐,而是用小玥姑娘草草带过。
一定是出了什么事,一定是和墨老爷有关。
她暗自劝自己不要慌张,双手攥着拳头镇定地步过去,双目直直望向那人:“如此大的阵势来迎接我,为的是什么?”
那人见她超乎寻常的淡定,显然有些吃惊,却片刻就缓了过来:“小玥姑娘不必问这么多,我家老爷在正厅里等着你呢!去了不就知道!”说罢,袖子一挥,对众人道,“来啊,给我带走。都看紧点!”
自己虽是天墨的二小姐,可在墨老爷那里显然是做不得数的,这些她早就知道。从前不过是碍于墨相的面子,墨府的人不敢招惹自己。如今,有了墨老爷做后盾,自然一切都要翻盘重新来过。
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过来抓自己,就八成胜券在握。再瞅一眼他们的模样,梁玥已经大致清楚,自己还是不要胡乱反抗得好!以免招致不必要的皮肉之苦。
容不得她多想,两个男子从旁跳出,左右按压住她的臂膀,此女摆脱不得只好随着他们往正厅的方向去,好歹是光明正大的地方,不是什么暗室仓库之类小说里冤假错案频发的地方。
临走前她下意识地瞥了一眼,恰好看到石榴缩在角落里咬着唇,正力不从心地望着自己。梁玥眼睛一涩,转了头却并未说什么。
被众人推推搡搡地到了正厅,她好不容易稳住身子。
墨老爷正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黑袍,袖口处仍是豹纹滚边。灯火映着他那张满是煞气的脸,较平常多了几分晦暗和深不可测,像极了黑炭。
精光闪闪的眼睛只朝她瞥了一瞥,便冷冷一哼,道:“你可知罪?”
“不知。”梁玥声音平淡无波,仰着小脸,一点也不回避他阴暗的目光。
墨老爷显然有些愠怒,朝梨木桌使劲拍了一巴掌:“胡闹,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如今也懒得做表面文章,再叫我叔父了?”
“墨老爷不也是在义兄面前做做样子?您可曾把小玥当做墨府的人看待?”不知为何,事到临头,梁玥反而一点也不惧怕他,甚至有些为过去曾违心地尊称他几声“叔父”而后悔!无亲无故,还派人抓自己,这是哪门子的叔父?
“哼!”墨老爷神色冷冽,许是在这一点上辩不过她,干脆一口承认道,“算你还有点小聪明,老夫一把年纪,怎可能把你这个来历不明的人放在我墨儿身边!老夫专程从墨府来到天墨,就是为了重振家风,免得不干不净的什么人都能来玷污!”
一套冠冕堂皇的说辞从他的嘴里蹦出。墨老爷脸不红心不跳。
梁玥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自以为是个维护墨相的人?明明是别有用心,怀着不轨的意图,才对自己几番明着暗着的威胁。到如今,居然摇身一变,成了无比正直的人!
她觉得在他眼里,简直把自己比喻成了一只嗡嗡的苍蝇。本想生气,却又觉得根本不值得。
双耳自动过滤掉他的讽刺,忽然笑道:“既然如此,墨老爷何不早些动手,您应该在小玥初到墨府的时候就站出来拦着我才对,可是为了什么目的才耗到今日?您若是忘了曾经吩咐我的事情和那封信,小玥愿意提醒几句!”
“闭嘴。”墨老爷飞快地朝左右看了看,见众人都做低头不语状这才稍稍放了心。本想在提正事之前将她讽刺一番解解恨,不料此女这般伶牙俐齿。此刻恨不能让她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才好!
“老夫留你至今自然是为了从长计议。墨儿年轻,受你蛊惑才认了你。可你不知感激竟然恩将仇报,两次给我墨儿下毒,豺狼之心,防不胜防啊!”
“你说什么?”下毒?梁玥忽然懵了。难怪墨相这病来得蹊跷,原来他身子虚弱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那么会是谁下的?
她正在思索,外面忽然进来一人。
“墨儿怎么样了?”墨老爷道。
“回老爷,所幸发现得及时,现在服了药,墨少爷已经无大碍了。只是,只是人还没有醒过来。”那人像是怕惹恼了谁,极是轻言轻语。
“下毒的一定另有其人,不是我!我不可能对义兄下手的!”虽说解释无用,梁玥还是慌忙替自己分辨了几句,引得旁边的那人朝她看了一眼。
“哼,这事你当然不会承认!想我墨儿前几日中毒的时候,你正好莫名失踪。偏偏赶在回来的日子,又一次对他下了毒手。”说着,墨老爷咳了几声,“今日午时,你借着探望的由头,屏退侍候的下人,可有此事?”
“有,但那是他们自己下去的,与我无关!”众人见她来了就自动退下,她能有什么办法?
“屋内只有你和我墨儿两人,然后你便等他睡熟,趁机下了毒手。”
“怎么可能?当时,虽然周围没有其他人,但是就算我有这个打算,又从哪里来的毒药?”梁玥立在正厅之中,四面围着众人,顿显孤独。想了想,她忽然明白了,“应儿。”
是应儿!那个原本看到屋内有人就略显慌乱的女子,那个无故陷害过自己的女人,何况她的手上还端着汤药。
“应儿出来。”墨老爷眯着眼,朝旁边轻轻一唤,应儿便从花盆后面站了出来,“你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是,老爷。荣小爷花了一宿才熬了药,应儿原本从厨房端过来,想趁热端给少爷的。谁知,在门口遇见了小玥姑娘。小玥姑娘扬言要奴婢出去,端了汤药自去侍候少爷。奴婢虽是受了老爷的命令,也不好违抗,就守在了外面。小玥姑娘走后,奴婢不放心,才进去看了一眼,少爷他、他就脸色不对劲了,想来是刚刚中了毒!”
应儿低眉顺目,用一副完全乖巧的模样骗去了不明真相之人的信任,“小玥姑娘向来不待见奴婢,以前伺候的时候就将奴婢赶至别处。此事和应儿无关,还望老爷做主啊!”
“不可能,你撒谎。我根本就没碰过你端来的汤药。”梁玥气愤。
“她是老夫亲自挑出的人,还不比你可靠?”墨老爷瞪着眼睛喝道,“让她跟着你就是老夫的主意,若不是这般,怎么能看出你的真面目?事到如今,还敢狡辩?”
梁玥忽然冷冷一笑,终于明白了。难怪此人总是有那么大的本事和自己作对,甚至明目张胆地溜进自己的屋子到处翻找。原来是墨老爷派来监视自己的眼线。
既然他们是早就商量好的,自己还跟主谋一个劲儿的自辩清白,想想真是傻了!
“翠柳姑娘可也是墨老爷的人?”
“算你聪明!”
果然,这么一解释反倒是理顺了不少事情。
而应儿分明就是受了墨老爷的指使过来陷害自己,事已成定局,她长叹一声,终于学会不再争辩。何必做无用功呢?不如省点力气,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也许能证明自己无辜的只有墨相了!
墨老爷见她不说话,终是松了口气。从太师椅上站起身子,慢慢步过来,闪着精光的眼睛对她上下打量,然后在她跟前小声道:“给你个机会,若是肯说出锦绣图的下落,老夫就大事化小,饶你一命如何?”
果然是别有用心的,又是为了锦绣图!梁玥扬了眉,禁不住冷笑道:“墨老爷刚才还那么信誓旦旦地要维护你的墨儿,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原来,为了锦绣图,什么都是可以牺牲的!”
墨老爷的脸色难看到极点,却仍是忍了忍,道:“我最后问你一句,说是不说?”
“别说我不知道那个东西,就算知道也不会告诉你!”梁玥看也不看他,轻嗤一句。若是天墨的人也和野狼一般,都是为了锦绣图,那她宁愿不要回来!
“记住这是你自找的!”墨老爷几乎是恶狠狠地说了这一句,“来啊,给我绑起来,扔到柴房去。”
已经有人应了声,正要朝这边过来,忽听门外传来一个声音:“慢着。”那声音温暖和煦,听着便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是墨相!梁玥惊诧地回头,满含喜悦。只见一人湖蓝色外袍,丰神俊朗,正从屋外缓缓而入。头发仅用一条发带随意系上,随着步子,外袍轻微的摩挲,发出细微的声响。
不知道这样的场合还该不该唤他义兄了?可是时隔这么久,再当面叫他名字又显得生分,她犹豫着,不知如何开口。
周围人的目光都被墨相吸引去了,可他却只望向了正厅当中孤零零站着的女子,几步走了过去。一只手安抚似地搭在她肩上,轻声道:“小玥,你没事吧?”
梁玥摇了摇头,终于不觉得形只影单了。
“墨儿,你怎么起来了?”墨老爷显然没料到他会忽然出现,一惊之下,整个人便有些局促不安。
“听说小玥出了事,过来看看。”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暖到了某女的心里,还是墨相最好啊!
“身子还没好,怎么能胡来。”墨老爷看看他,再转了目光瞪向梁玥,语气愤愤,“此女恩将仇报,为人歹毒。你这副样子都是被她害的!”
当着墨相的面,岂能不辩解。她刚要说话,耳边却有一个声音,极是坚定:“不是她。”
“你说什么?”墨老爷恨不能扯着嗓子喊。
“我说不是她。”墨相的口气是不容置疑的。
“那你说还有谁?”
“我虽是中毒,却意识尚在。”墨相表情淡淡,意有所指。
梁玥下意识地看向应儿,果然见她神情大为震惊。怕是没料到墨相一直都是清醒的吧!
“怎么可能,你莫要袒护她,刚才不是说……”想着刚才那人回报他仍昏迷的话,墨老爷仍旧怀疑,不肯放弃。
“那是我吩咐他这么说的,只想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墨相似是不想纠缠于这件事,有些不耐地加重了口气,那只手却还是轻柔地搭在梁玥的肩膀上。
此话说得极够分量,应儿早已面如土色,双腿发颤,忍不住拿眼睛瞟向自己的幕后主使者。墨老爷怎么会不明白墨相的意思,一张脸也很是难看。半晌才吐出一句话:“老夫是为你好!”
墨相忽然一哼,并未多言。梁玥小心翼翼地回头,正看到那双四季如春的眼眸少见的布满冰寒。
此事若再追究下去,墨老爷的名誉定是自身难保。他自是明白这一点,便不好再追究,却仍有些愤恨地瞪了一眼站在厅中的女子。
随墨相一起走出正厅,梁玥显得有些疲惫。对于中毒事件的前因后果,已没有精力再去琢磨。遥望月色,她轻舒一口气。
“小玥,是我的错,让你受苦了。”耳边一声低语,把她从自己的世界拉出来。
“不怪义兄的,这个和你没有关系啊!”梁玥叹道。
“你还肯叫我义兄?”那人显得有些开心。
此事一过,梁玥不想再和可恶的墨老头住在一个屋檐下。收拾东西想走却被墨相留住了。
“小玥可是想和上官公子在一起?”墨相一声轻叹,无奈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原本不该我多事。若是想离开也可,答应我,等到沐小姐的生辰之后再说吧!”
那晚天墨发生的事情,墨相下令不准外传。自己仍是二小姐的身份,她想,就等到那时候吧,反正不差几天了。现在这么一走,难免被有心人捉到话头,反而对义兄不利!
锦绣图的事情一天没完,她就一天不得安宁。连一把年纪的墨老头都觊觎着东西,更不用说野心勃勃的年轻人。
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梁玥暗暗地想。
刚经历了一夜的暴雨,这一天,终于来了。
用一根玉簪将长长的头发绾起来,梁玥打开衣柜瞧了瞧。上回寒潇宫的东西已经交给了狐狸男,剩下除了衣裳首饰,并没有多少了。
想到过去的日子,她很有些感慨。自己来时唯一的小包袱还弄丢了,几乎就等于是空手来的天墨。如今,就算要走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却没有几件,自然没什么好带的。
将白玉香囊包起来,车马已等在了外面。
随墨相来到热闹繁华的沐府门口,早有专人上前引路。沐小雷坐于花厅,喜气洋洋。她打扮的极是细心,穿戴精致,浑身花团锦簇,几乎和后面花池里的几团鲜艳融为一体。
“女为悦己者容”,沐小雷早在第一批客人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左右张望。等了好久,直到望见那个湖蓝色的身影翩翩而至……
她如花蝴蝶一般地飞到墨相身侧,梁玥随着义兄笑嘻嘻地将贺礼献上,只见沐小雷娇颜带笑,玉肌生香,本就是千金小姐,这么一装扮,连她看了都觉得心神一震。
“墨哥哥的身子可好些了?小雷本想去探望的,可是大哥不让我出去。”她翘着嘴巴,颇有些悔恨的样子。
“在下没什么大碍,有劳小姐记挂。”墨相淡淡一笑,贵气自成。
天墨少爷身份非同一般,没说几句话就被过往的贵客拉去商量大事。沐小雷不好总是跟着他,便换了目标,总和梁玥如影随形,借以多寻几个见面的机会。
大的贺礼已送,梁玥想起自己准备的小东西,忙地将香囊捧出来,笑道:“这是我单独准备了送给你的!这可不是普通的白玉香囊哦,这是义兄贴身佩带过的呢!”
“真的?”提起墨相,沐小雷果然两眼放光,快活不已。爱抚地放于掌心细细摩挲。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梁玥抑制住不让自己笑得太夸张。其实也不算怎么贴身,只是那日她探望义兄的时候,将这个小玩意在他身上贴了半刻钟而已,但说起来好歹也是肌肤相触过的。想不到她竟这么爱惜!
刚下过雨,外边空气清新,筵席便安排在沐府的后花园。宾客很多,有些面孔还挺熟悉,想来是在云鹤山庄的那次寿宴上见过。
脑子里想着锦绣图的事情,没什么心思,梁玥只随便吃了些填填肚子。心里估算着会不会再突然横空出现一批人,刀剑相逼威胁自己说出锦绣,因此浑身戒备……
因上次地牢的事,野狼被寒潇宫的人修理得差不多,房子也烧掉不少,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再有什么举动!可沐七处呢?墨老爷呢?梁玥拿起帕子擦擦小嘴,实在让人不放心啊!
正想着,胳膊忽然被人戳了戳,沐小雷凑过来,提议去假山后面单独摆一桌。梁玥回头扫了一眼,见那半尺高的草如屏风一样挡着,顿时就没了兴趣,摇头道:“那有什么好玩的!”
若是平时,她八成早就坐不住了,之所以这般反应完全是为了自身安全着想。自己这么“重要”的人物好端端跑到那么偏的地方,万一遇到个对锦绣心怀不轨的,趁机暗算自己岂不叫苦不迭!
无奈沐小雷执意要去,她和沐七处不同。梁玥见她情绪外露,喜怒全写在脸上,想来本不是个有心机的女子。再说又是自家花园,应该没什么危险性,便随她去了。
假山旁果然有一张摆好的桌子,屁股刚挨到石凳,便有丫鬟端着两碗甜羹过来,分别为她们摆好就下去了。
沐小雷伸着脖子一个劲儿地往筵席间瞅着,半晌忽然一笑,拉着梁玥非要跟她换个位置。
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原来是为了更好地偷窥墨相,梁玥无语地看着她。两人各怀心事,将跟前的一堆东西吃干抹净,远处的酒桌上仍是一片热闹。
“哎呀,怎么这么渴?”沐小雷支着额头趴在桌上,口中叫道,“小红、小红……”
小红便是刚才过来伺候的丫鬟,也是沐小雷的贴身侍女。
喊了许久不见人影,她倒有些气喘吁吁,眼神也不复刚才那般神采奕奕,而是渐渐晦暗无光。梁玥看了觉得奇怪,心下便有一丝不安,忙地拍拍她:“想喝水吗?你在这里等着,我到前面给你弄一壶过来!”
梁玥提着裙子,飞快地绕过假山,从最近的酒桌旁提了茶壶。可是,等她再回到假山的时候,却被眼前的场景惊了一跳。
只见沐小雷闭着眼睛倒在地上,神志不清。只间或嘀嘀咕咕从口中吐出几个破碎的单音节,根本听不真切。而旁边却围了三个胖胖的男子,手边扔着一只大口袋。正蹲在她旁边不知在找什么东西。
什么人敢在沐府明目张胆地掳人?梁玥惊诧,心跳飞快,藏身在假山后的草丛里。片刻,更让她震惊的是他们之间的对话。
其中一人道:“你们看,有这个,定是天墨的二小姐,不会错的!”他手里拿着的是梁玥方才送给沐小雷的白玉香囊。这种香囊用料昂贵,除了芳沁轩,不是普通的商铺能买到的东西。
“听说那女人在芳沁轩就是制香囊的,还能有假?”一人应道。
三人顾不得多想,将沐小雷装进麻袋中匆匆背走了。
原来是冲自己来的!只可惜让她做了替罪羔羊。梁玥冷笑,心却忍不住发凉。
周围没有别人,筵席离这边还有不短的距离。自己若是去叫人,一个来回之后,定然连人影都找不到了。她打定主意,悄悄地跟在他们后面,看他们将麻袋里的人藏到什么地方?自己才好帮她!
弓着身子尾随其后,没走多远竟然看到刚才送甜羹的小红向他们招手。口里嚷道:“快点,别磨磨蹭蹭的,我们主子要等急了!”
“这赏银怎么算……”一人试探。
“替我们沐府办事,还能少得了你们的银子?”小红嗤笑,“给我快点!”
一丝丝绝望的情绪爬满心房,梁玥不想再跟下去了。她顿住脚步,轻叹一声。
沐小雷不是被歹人掳走的,她是被误当成自己被沐七处带走的。妹妹跟着哥哥的人走,需要她操什么心?
其他吃食都是盛在一个盘子里,唯有两碗甜羹不同。想来是小红在其中一碗里动了手脚。若是沐小雷没跟自己换位,中毒的那碗就是摆在自己跟前的。
原本躺进去的应该是自己,想到这,梁玥一阵阵的心凉,一阵阵的后怕。只差那么一点,她就在劫难逃。可是,就这一点的差距,却是她全部的转机。
沐七处,你不是想暗算我吗?梁玥忽然冷笑,那就试试吧!
自己这副模样到哪里都会被人发现!她用银子向做粗活的下人借了套小厮的衣服套上,再散了发髻扮作男装。她跟着其他人后面准备混进沐府的筵席。却不料门口守卫森严,想进去还得出示腰牌。
她正在发愁的空当,一眼扫到前面人手里拿的牌子,不由大喜。她也有一块一模一样的腰牌,记得上回被狐狸男带到那处幽僻的小巷,在那座废旧的小楼前,自己摔了一跤,捡到一块黑不溜秋的东西,却没料到那个竟是沐府的腰牌。
果然,她顺利地蒙混进去,挤在人堆里探听着里面的情况。
本来贵客皆是随意聊着天喝着酒,却不知是谁起的头,忽然提到了锦绣图,和乐的气氛顿时凝滞。
沐七处站起来,一袭黑衣衬得人分外威严。他顺着话题将锦绣的缘起絮絮叨叨讲了一通,无非是狐狸男和她说过的那番话。
梁玥觉得无趣,正要双腿倒换重心,却听他猛地将话锋一转,冷声道:“谁都知道,锦绣乃我天家之物,在下一心寻找就是为了替圣上分忧。如今,几方调查终是无果。杨公子为了寻找,甚至被人烧了房子……”
锦绣是敏感话题,下面的人早就议论纷纷。一人道:“要我说,如此贵重之物,凡经手的人都要细细地查个究竟。”
有人附和:“最后一个经手的是云鹤山庄庄主云飞天,上回云庄主的寿宴大伙也都看见了。既然不在他的手上,就该接着往前推……”
接着往前,那指的不正是自己?梁玥一惊,低了头,默默不作声,脑子却在飞快地打着算盘。
“说得有理!”沐七处拍了拍手,显然很满意现在的情势,“所以,在下邀众位来参加小雷的生辰,也正是为了这件事情。此人神出鬼没身份复杂,不过,在下已将其控制住。”
呸!梁玥暗骂他变态,刚才来时当着墨相的面还夸自己知书达理,大家闺秀,转眼间就变成这副模样了?
她朝人群里扫了一眼,墨相的湖蓝色外袍分外明显。他单手握着玉杯,缓缓饮下,面色丝毫不见焦灼。不知他知不知道自己的义妹已身处险境?
梁玥叹了口气,欲将目光收回,却猛地望到一袭月牙白的风流公子。狐狸男也来了?她的面上慢慢溢出点喜色,不管是为了什么,不得不承认,看到他的刹那,自己全身已不自觉地就放松了许多。
“既然如此,沐公子何不将其带出来给我们看看?让我们当面审问她,看说是不说?”
沐七处假意笑了笑,双手负于身后:“此事在下一人说了可不算,还得先看在场几位公子的意见!”说着,他朝墨相的桌前移了几步,引得众人的目光都看了过去,“不知墨少爷意下如何?”
人群一片哗然,并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梁玥已经是墨相的义妹。梁玥此刻紧张地盯着墨相,手指攥得紧紧。
墨相端坐桌前,仍是眉目舒展的模样,似是所有的一切早在自己的意料之中。扬首饮尽玉杯中最后一点酒,他淡淡笑道:“人既然都已在你这里,沐公子何必多此一举呢!”
梁玥等了半天,万万没料到是这么一句。身子僵硬在当场,好半天都觉得眼前一片漆黑,紧接着便是一阵头晕眼花。
这是她最信任的义兄吗?若非亲眼所见亲耳所听,她一定不会想相信。即使墨老头那般对自己,她也从未怀疑过墨相,只当是那个阳光下满脸温煦的少年,手执一柄香扇,眉如远山。
“她可是你的义妹。”
“为了天家的锦绣图,只能先舍弃了。”墨相表情淡淡,“人我已经带来,其余的事沐公子看着办吧!”
原本以为是最亲密的义兄妹,却不料横在他们之间的是这样一条鸿沟。
“好,有魄力!果然是天墨的少主!”沐七处大笑。
梁玥忽然想起当初在天墨门口,自己倚着墨相肩膀问的一句话:“为什么叫天墨?”而仅那简短的四个字却能概括所有——“天家之墨”。
沐七处和墨相原本就是一家人,算起来还都是皇亲国戚。唯有自己这个义妹才是真正的名不正言不顺。为了锦绣接近自己,而自己却连被利用了都不知道。难怪当初狐狸男一直不待见他。
梁玥在心底暗叹一声,面上却不能表现出分毫。沐七处问过墨相,又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漂亮话,最后双手拍了拍,不出片刻,便有家仆抬着麻袋进了园子。
袋口封闭,只在四面戳了些透气的小孔。看不到一点动静,想来沐小雷应该是还在昏迷中。梁玥冷笑一声,不知沐七处兄妹两两相认会是什么场景!
心内已对墨相失望,她下意识地去寻狐狸男的影子。却见那个月牙袍的白衣公子俊脸上满是杀气,一双深邃的眉眼紧紧盯着沐七处左右。
遭了!万一那人真以为麻袋中的是自己,贸然施救反遭了暗算怎么办?梁玥急得恨不能飞过去,告诉他自己正平安无事地站在这里。可惜,距离太远,狐狸男没法看到她。
眼睁睁地看着他步态优雅地走到沐七处前面,上官钰眉目高挑,声音清冷:“沐公子定然是忘了这最重要的一人吧!”
“哦,原来是上官公子!在下疏忽,有失远迎。”沐七处面上顿时一片惊讶地望过去,“公子刚才的意思是?”
“她是我上官钰的夫人,你动不了。”上官钰的双眸深不见底,语气更是不容置疑,“放了她!”
“想不到偷盗锦绣图的人竟然是上官夫人,这倒是让在下大开眼界。”沐七处刻意夸大了语气,“我方才就说了,小玥姑娘果然是来头不小,还有公子这样的人肯替她撑腰呢!只是,在下若是轻易就放了人,锦绣图的事如何跟圣上交待呢?”
“你也说了,她不过是经手人,锦绣现在并不在她的手上。”上官钰声音冷得快要结了冰,“云鹤山庄不是一样洗脱嫌疑了吗?”
“放人简单,只要她能证明锦绣确实与她无关,在下也不想跟一个女人过不去。”
“既然这样,那么,不如我来替她证明。”上官钰此话一出,众人皆面面相觑,不明就里。梁玥惊得睁大眼睛,不知他能怎么证明?
“众位千辛万苦寻找锦绣图,不过是一张废纸而已。为了找到当年先帝藏下的宝藏?可事实上,这个所谓的藏宝图和宝藏没有一点关系。”扫一眼惊慌失措的众人,他继续道,“因为,先帝当年的举动其实是一个幌子,并没有埋下所谓的宝藏。”
“你说什么?不可能!”沐七处愣在当场,满目怀疑。
“那不过是个传言罢了,你可曾见过先帝留下的任何一点记录?它的存在仅是告诉万千子民,除了国库的银子,天朝仍有宝藏仍然富有。即便落于困境之中,仍能存下一个希望。”
上官钰面有玩味地说完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果然见到众人神色不一,却无外乎震惊和上当受骗的气恼!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沐七处怔怔地问他。
“想不到吧,因为我的祖父就是锦绣传闻中的军机要丞。”说到此,原本无所谓的面孔忽然变得深沉,上官钰目光危险地盯着面前的人,“说到他,跟你们沐府还脱不了干系呢!若不是你爹当年贪图富贵,道听途说向圣上进言,他就不会死在你们的手里。”扫一眼跟前人的脸色,他顿了一顿,“怎么,沐公子害怕了?”
“原来你就是……”沐七处神情大震,面如土色。
原本和乐融融的筵席惹得众人勃然大怒,仅为一己私利编出这么个天大的谎话,几乎把所有人都当成了傻瓜。已有人愤然离席,拂袖而去。
想到自己自穿越以来,千方百计的打听一个并不存在的锦绣图的来历,梁玥忍不住觉得可笑。
“上官钰,你究竟想怎样?”沐七处双目圆睁,怒道。
“怎么?你怕本公子向圣上告你沐府欺君之罪?”那人忽然冷笑。
“你不是想让我放了此女吗?若是你肯答应不到圣上面前重复你刚才说的话,我就放了她,否则,你这辈子都休想再见到她!”沐七处剑锋直指地上的一团。
上官钰双手紧攥在一处,面色发冷。一是家仇一是挚爱,他拧着眉头难以抉择。
半晌,他忽然神思痛苦地闭了眼,再睁开时已是一片清明。深邃的眉眼望向对面的人,冷冷道:“放了她,我答应你。”顿了顿,冷笑,“你放心,就算我不说,此事知道的人不少,也会很快传到皇上的耳朵里。”
“哼,彼此彼此。就算我放了此女,她也陪不了你多少日子。”沐七处忽然阴笑道,“她已中了致命的毒药,此毒无药可解。就算我沐府有不测,也要拉上你的人给我陪葬!”
“可惜沐公子你打错了算盘呢!”梁玥跟着离席的客人,终于得以冲出下人的包围圈,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本姑娘陪不了你了!”
“小玥玥,你怎么会在这里?”狐狸男由难以置信到惊喜过望,一把搂着她,紧紧护在�
��旁,“那里面的人是……”
答案已无需多问。沐七处先是神情大震,紧接着便是几近疯狂地解开麻袋的封口,双手颤抖,面无人色。
梁玥蹙着眉叹道:“是沐小雷。”
耳边是沐七处一声凄厉的惨叫:“小雷小雷,千算万算,怎么会是你啊……”
如今,花团锦簇包裹的妙龄少女却是昏迷不醒,身重剧毒,想来今天还是她的生辰。本是无辜之人,只因为想多看墨相几眼,却要为自己哥哥的恶行付出代价。真是可惜了……
“小傻子别看了,我们走吧!”狐狸男搂住她的身子,贴着她的耳朵轻声道,“只要想想还差那么一点就要失去你!这里痛得快让我窒息!”他握起她的小手紧贴在自己的胸口,平日的云淡风轻早不知跑哪里去了!
梁玥舒服地倚在他的身上,忽然觉得脸上多了一滴水珠。
“咦?下雨了?”她伸出空着的那只小手,掌心向上,却半天也没接到另一滴。再一转头,却见那人的脸上隐隐有光泽流转。
她心底一暖,便朝他身上蹭了蹭:“你想带我去哪里?”
“从今往后,你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小傻子想要的我都给你!”狐狸男捉住她的小手,轻轻一吻便任由微凉的指尖摩挲在自己的脸上,“现在可有想要做的事情?”
梁玥眨了眨眼睛,笑靥如花:“昨晚一直担心着,今儿一早出来,又有些乏了。”
“那先去睡觉,我陪你!”他语气魅惑。
呃,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暧昧!梁玥红着小脸,正要避开,却被那人拥得紧紧。
狐狸男微微侧过头,勾唇浅笑。刹那间,一双桃花眼波光流转,满满映着的都是她的影子。(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