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四月,山西、陕西自去年八月至于是月不雨,赤地千里,民大饥,人相食。*顶*点*小*说民饥而乱兴,而明将多杀良冒功。中州诸郡,畏官兵甚于“贼”。疏入,初六日,崇祯帝诏发帑赈饥。
一场军事会议正在召开,文武分列两行,文官有座,武将站着。次第而入的武将,见陈奇瑜等文臣无不跪拜,唯有登州营游击常时仁,站立抬手横胸为礼。时诸将怒视,总督等文臣面带怒色,冷笑不语。
待卢象升问其为何不拜,常时仁曰:“此即登州营之礼,总兵陈大人所立,莫敢不从。”
陈奇瑜奋而逐之,待其去,元默乃道:“尝闻陈思华有云,大明武将的膝盖平时跪软了,上了战场自然硬不起来。登州营上跪天地,中跪君王,下跪父母。元默以为,此言大善。”
走出营帐的常时仁,面无表情,率部回营。这个会议自然就没参加。午后时分,元默和吴直一起回来,前者摇头叹息,后者怒骂:“没一个好东西。”
常时仁倒是非常镇定,甚至还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是让我军打前阵,没打赢接机处置,打赢了军功是老爷们的。还在登州的时候,总兵大人就说过这个事情了。”
元默露出惊讶,点点头道:“对不住了,本宪奉命北上,汇集豫西各部,堵住流贼东去之路。你部归在卢建斗麾下。本宪竭力争辩未果。”
吴直冷笑道:“出任前锋倒也无妨,就怕有人想害登州营,让我军突前暴露。”
常时仁笑道:“无妨,先说怎么分配的任务吧。军令,总是要执行的。”
吴直道:“卢建斗巡抚郧阳,麾下天雄军有万余人,加上我部也不过两万余。各路流贼猬集郧阳,号称八十万,其中以巨寇马回回为首。这是八十万啊,打个对折都有四十万。”
常时仁笑道:“听老爷说过。卢建斗是文官中少有的汉子。跟着他打仗不亏。”
元默捏着鼻子走了,常时仁还很客气的送了一下,吴直根本不鸟他。等常时仁回来,吴直急道:“常将军。咱家也算是登州营自己人了。今日之议。撕破脸都没争下来。陈奇瑜这个姑娘养的,一门心思让我军往郧阳去。那可是八十万啊!”
常时仁知道他害怕,安抚道:“监军大人何必着急。你带一部人马携带粮草殿后,五百骑兵归你调遣。我军就算打不过,跑是一点问题都没有的。”话这么说,这个时候的常时仁内心涌起的是一股强烈的斗志。
吴直点点头,也没多说。一旦涉及军事安排,他总是很规矩。这一次常时仁的安排又对他的心思,自然没再说话。
天雄军大营也在城外,卢象升归营之后,幕僚杨廷麟与之会商。提起登州营,卢象升不免笑道:“真是天助我也,此番南下郧阳,还担心兵力太少。”
杨廷麟道:“登州营善战不假,怕是不肯听命于中丞。”
卢象升抬手抚须,淡然而笑:“都说登州营彪悍跋扈,卢某却不这么想。不信现在就派人去请常时仁过来,商议军务,一见便知。”
常时仁接到军令,片刻都没有耽误,立刻带着几个守备策马出营。一行人远远的便翻身下马,大步流星往里走。至营门口,遇见一将拦下:“川军总兵邓玘在此,久闻登州营不同寻常,今日一见,也没觉得多了不得。”
常时仁以下面露怒色,杀气毕露。当先的常时仁冷笑道:“嘴巴利索没用,上了战场见真章吧。”邓玘冷笑让路,一干人等大步流星,龙行虎步往内里大营而去。
卢象升没在中军帐内等着,而是站立门口。常时仁等人来到,三步之外常时仁道:“立正,敬礼!”陈燮搞的这套军礼很另类,知道在大明显得很特殊。卢象升不以为忤,笑道:“来的很快,进来说话吧。”
众将齐聚,卢象升端坐正中道:“入川流寇返楚,我部奉命南下击贼,何人敢为先锋?”
常时仁当仁不让,上前一步道:“卑职愿率本部人马为先锋。”
卢象升不着急答应,反而问道:“你部有多少兵马,装备如何?”
常时仁道:“本部人马共计八千八百余,人人披甲。”这话说出来,当场一片嘶嘶的凉气声。明军最大的特点,就是只有家丁才披甲,一般的士兵甚至连鸳鸯战袄都穿不上。人人披甲是个什么概念?两个字“土豪!”
天雄军有万余人,装备在明军中只能算中等,至少人人能有一件鸳鸯战袄。跟登州一比,就是一群乞丐军。卢象升听罢激动的站起道:“好,好,好!你带我去看看。”
说心里话,他还是不太相信,哪有明军人人着甲的。
常时仁也不退让,抬手作势道:“中丞大人请。”
卢象升带着一干幕僚,还有一干武将,一起出了营门,来到三里之外的登州营驻地。站在营门外,就能看出这股军队的不凡来了。营内无人喧哗,一切井井有条,晌午到的,这回营寨的样子都起来了。这个效率也真是够高的。
常时仁在前,请卢象升等人进了军营,站在营地中间的空地上,抬手朝身后做了个手势,四个司号兵并列一排,整齐的举起军号,吹响了集结号。如果陈燮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了自己的恶趣味而泪流满面,真心不容易啊,多少年才培养出一批号手。
突然响起的号声,惊动了卢象升等人,接着一阵尖锐的哨音响起。偌大的营地内,这会就听到哨音起伏,不断有口令声传来。“一二一,立正,报数……。”
卢象升爬上一辆马车上,抬眼看着巨大的军营内到处都在列队的登州营。
第一支赶到的部队是火枪营,两千人的队伍,头戴锅一样的钢盔,身穿墨绿色的棉袄,外面套一件内衬丝绸的半身锁子甲。这是纯登州产的装备武装起来的步枪兵,优点是便宜,装备能实现量产,不会受到外来因素的影响。
第二支赶到是一千白蜡杆兵,人人身着全身的锁子甲,头上戴的也是钢盔。
第三只赶到的是掷弹兵,半身锁子甲,身前挂一个背篼,身后背一个长盒子。
常时仁面带微笑,站在卢象升身边介绍:“这是步枪营,装备半身锁子甲,步枪一支,弹药三十发,工兵铲一把,水壶一支,饭盒一个。这是长枪兵,装备全身锁子甲,一丈长枪一支,……。这是掷弹兵,……,这是刀盾兵,……,这是辎重兵……,这是工兵,……,这是医护兵……,这是骑兵……。”
最后一支来到的队伍,立刻亮瞎了所有人的眼睛,挽马拖拽的3磅炮和6磅炮,数量之多惊呆了每一个人。整个登州营,只有炮兵是没着甲的。按说这是很正常的事情,但就是有人要鸡蛋里挑骨头。
“常将军不是说了,人人着甲么?”掌牧杨陆凯早就看这些绿皮不顺眼了,身为文人,看武将不顺眼是正常的。这个跟人品无关,就是单纯的看不上跋扈的武将。
稍后赶来的吴直听到这句话,忍不住出言讥讽:“人啊,不怕不识货,就怕有眼不识金镶玉。见识短就该藏拙,没地咋呼让人取笑为土鳖。”
杨陆凯怒视吴直道:“你……,难道我说错了?”
吴直哼哼两声,抬手道:“来人,取一件炮兵衣来让他见识见识。”
很快有士兵取来一件看上去没什么异常的军装,双手奉上,吴直双手拎着,里里外外的给大家看清楚了,这才冷笑道:“都看清楚了,这衣裳没问题吧?”说着还一路走过去,让每个人摸一下,捏一下。这货得意洋洋的走了一个来回,往马车上一摆道:“拿刀随便砍,谁都可以去试试看,能砍成啥样。”
邓玘一直在等这个机会呢,立刻抽出腰刀来,上前挥刀使劲的一砍,收刀的时候,嘴巴张大着合不上了。吴直更气人的举动来了,抽出随从的雁翎刀丢给他:“用这个,你那也能叫刀?劈柴都不趁手,还指望能上阵杀敌?”
都是识货的人,一看这把寒光闪闪的雁翎刀,大家都不吭气了。就算是卢象升,也都露出惊讶之色。这刀的质量绝对算宝刀了,怎么一个随从就带这么好的刀?
也就是陈燮不在,要不肯定会得意洋洋的来一句:“小意思了,45号钢打造,一般而已。上不得台面。”这种钢材的特点是便宜,广泛用于车轴的制造。陈燮这个土鳖是个外行,抠门的土豪,不舍得用t7、t8这类好钢材。在明朝,绝对碾压就够了。
邓玘举刀狠狠地剁下去,再看防刺服,结果还是没有破,印子倒是有一道。他可是识货的,这种衣服内衬的是丝绸,里头一件棉袄的话,弓箭根本伤不了人。也就是说,炮兵装备的这种衣服,根本就不是他的认知世界能理解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