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以食为天!承恩要是能明白这点,我这个做母亲心里就知足了。”
院落里很安静,炭炉上架的红泥小炉蒸汽四溢,纤手起落,沸水在玻璃里荡了一圈,倒掉后再加入沸水,稍稍等候一会,茶叶一根一根的跳进去,沉底之后慢慢的站直浮起。
能够让李英姬亲自动手泡茶的人只有陈燮,这个女人很聪明,丢下王太后的位子和听证的权利,跟着一道来了沈阳,住进这个安静的院落内。一方面在陈燮面前增加存在感,另一方面则是给儿子一个发挥的空间。她可不是东瀛那些女子可比的,有个儿子是朝鲜王,丢下听证的位置对她来说,影响不大,关键还是看陈燮对她的态度。
树荫下摇摆躺椅的陈燮,眯着眼睛似乎什么都没听到,身边的茶几上摆着刚才送来的一份来自平壤的报告,还是陈承恩亲笔书写的。怎么说呢,算是陈燮布置的作业。
任何一次革命或者改朝换代的过程,必将是充满血腥和暴力的动乱。这个过程中,肯定会给百姓的正常生活带来影响。分地可以让广大的农村在最短的时间内±稳定下来,那么城市呢?小城市还罢了,平壤这样几十万人口的城市,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百姓的生活是很难恢复正常的。如果按照过去那种改朝换代的模式,百姓自生自灭的话,还有什么意义呢?
新王登基之后不久,城市居民的救济就开始了。但是救济不可能是一个持久的过程,否则国家承受不起。解决问题的办法,还是增加就业机会。有工作,有收入。才能让一个又一个的家庭安定下来。这就是明知道亏本,平壤城市改建也在进行的缘故。
道理就这么简单,陈燮更希望陈承恩能自己想明白,可惜的是陈承恩交上来的作业,并不能让人满意。这小子在最近一段时间的政务汇报上,这小子关心的重点是内阁的专权和王室被架空的担忧。看完之后陈燮才想起来。朝鲜的议会就是个空架子,法律层面都是照搬的大明那一套,还是过去的那一套。这么说吧,这个王国的体制缺了一个口子。造成议会是一个空架子的原因是立国之初,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和树立不必要的障碍。
归根结底,陈燮在最初没有在朝鲜确立一个民主(哪怕是个假民主)的政权。
对于陈承恩的表现,陈燮谈不上失望,但是肯定也不会太高兴,人性本如此。
高墙阻挡了外界的纷扰。这个园子从陈燮入住之后,附近的五十米之内生人勿进,百米之内不得有制高点的存在。好在这个园子的地点比较偏,没有太多的麻烦要处理。
电话铃声打断了陈燮的清闲,起身看了看,一手拿着电话,一手拿着话筒的阿喜跟着柳如是一道过来,接过电话的陈燮嗯了一声道:“是我!”习惯了高清晰度声音的现代人。对这种杂音很多的老式电话的适应很难,不过这地界就这条件。电话暂时也只有军队才能装备。
电话是门卫打来的,张清这货不去期货市场自我抢救,跑到这里来求见。门卫汇报,接电话的阿喜不敢擅专,柳如是更是当着没听到。
“让他进来吧!”陈燮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张清这种人要是不这么干。那他早就完蛋了。中国从来都不是个商业主导的社会,即便是在二十一世纪,成功的商人跟权利之间的关系照样纠缠不清。欧美国家其实也一个情况,区别是权利占上风还是资本占上风而已。这两者之间的关系,从来都没有扯清楚过。
接见很正式。既然是正式求见,打着重商旗号的陈某人,就必须做给别人看。
走近大门,看见屏风后微笑站立的陈燮,张清摇晃了一下身子,浑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商人骨子里还是谦卑的,在高官面前自觉的做一条狗是很正常的情况。但是现在呢?实际上的大明臣子中的第一人陈燮,站在一进的屏风前,一身正装相迎。
骨子里的本能驱使张清要跪下,却被陈燮抢先一步,托住他的手臂淡淡道:“张议长,不可如此!”为什么不可如此呢?这个跟陈燮闹出来的那套体制有关了,不能一面说提高商人地位,另一面让人见面下跪吧?那个太假了,没人看见就算了,有人的时候还是按规矩来。
张清不是一个人,其后还跟着两个商人,也是辽东议会的首领。亲眼目睹这一切跟传闻那是两个概念,这两位听张清忽悠后,决定跟着一起来求见陈燮,混一颗定心丸吃一下。整个辽东谁不知道,有了公爷的承诺,任何问题都不是问题。
后面两位也想跪下,都被陈燮一一伸手拦住了,演戏自然是要做全套的。陈燮拱手笑道:“三位先生都在议会,章程自然是清楚地。议员除了陛见圣上,其余人等见面一律不跪。”既然这么说了,大家就算是不安心,也只好按照陈燮说的来说。
前厅落座,看差之后陈燮直接开问:“三位来此,不知有何见教?”
只坐了半个屁股的张清跟电击似得跳起来,拱手道:“好叫公爷知晓,一年来辽东地面上枪击案频频发生,伤了好些无辜。我等有心提起动议,又恐不合规矩,故而来此求见公爷,讨个说法也好安心。”
“此事陈某倒也有所耳闻,今非昔比,枪支管理不严,的确造成了一些不安定因素。此事完全可以照章办理,由辽东议会发起动议,拿出一个方案来,全省议员大会上过半人数通过,辽东总督府自然会执行审议通过的法案。”陈燮露出诧异的表情,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么实际情况是怎么一回事呢?如果正常有人提案,十有**通过不了。原因很简单,这个提案涉及到省财政拨款,不然你怎么去执行新的法案呢?宣传、强制执行,都是需要花钱的。以商人为主要成分的议会,宁愿把财政花在建桥梁和道路上,都不会在这问题上多费精力的。很简单的道理,没好处!
站在陈燮的立场,他是可以用强制的手段来推动法案出台,没有人敢说半个“不”字。问题是这样做的后果明显达不到真正的目的,陈燮真正想要世人看见的一面,是议会在法案方面做出贡献,通过这样的一个事情,抬高议会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地位。而不是单纯的在宪法层面确定了议会的地位,实际名存实亡。
同时陈燮还要通过这个事情告诉天下,一个省议会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出台地区性的法案,这个事情是写在大明宪法内的。这是议会的权利,不是虚名。现实情况就是,各省各地的议会,在地方法案上毫无作为。辽东议会固然有对省财政的支出和官员的行为进行监督,但是仅仅如此还不够,他们还没有认识到自己手里的权利有多大。
两位副议长在张清说话的时候,表情不安,内心更加不安。都觉得今天来的有点冒失,陈公爷到此没几个人知道,张清带着大家过来求见,唐突是必然的。还要提什么法案的事情,万一陈燮因此勃然大怒的话,大家估计是没好日子过了。但是这俩又不肯放过一个近距离见到陈燮的机会,所以跟着来了,还是想赌一把。
结果陈燮的语气和态度告诉大家,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不存在什么必须陈燮首肯才能去做的时候,两位副议长的心思就跟开锅的油里头撒上一瓢水。如果说议员的身份和辽东的环境确实让大家感受到社会地位发生了变化,那么现在陈燮的话告诉大家,随着而来的权利也是真是的。议会确实有立法权,而不是过去那样,官府说啥就是啥,至少在辽东如此!
张清还好一点,两位副议长已经激动的不行了,浑身哆嗦着站都站不住了,身子摇晃的厉害,赶紧伸手扶着椅子背才站稳当。实际上张清也快不行了,他跟两个副议长的想法不一样,他是觉得真正意义上的抱住了一条粗大腿。
这时候门口阿悦进来,在陈燮耳边低语一番,三人识趣的提出告辞,陈燮笑着送出来,这一幕看见的人可见多了,三位都有关系不错的议员在远端偷窥,这可不是什么私密的事情,大家可以装着不知道陈燮在沈阳,但是不能不亲眼目睹一下,三人真的能走近这个园子。
新法案还在酝酿的时候,沈阳城里跌宕起伏的一幕出现了。证券市场的期货价格,就跟高台跳水似得,短短一天时间,木材、大豆、玉米的价格,再次下跌百分之十。先得到通知的张清,自然是逃过一劫平仓了,其他人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了,跌的一个生不如死。
张清这一次做的不错,没有告诉任何人,做到了绝对的保密。这就是聪明人的做法了,拼着再亏几十万元,快速的找到了垫背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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