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可大不是空手来的,带来了一面登州营的先锋旗。陈燮很给面子的搞了一个授旗仪式,接了军令之后,张可大也不走了。说是要看看先锋营的精锐。陈燮很怀疑他是留下来监督的,不过考虑到张可大是登州地方实际军事上的长官,所以什么都没说,爱留就留呗。
就军事角度而言,这是一件很搞笑的事情,一支民间武装作为一个军事重镇的先锋。怎么看都是一件很荒唐的事情。不过张可大不是这么认为的,尤其是看见了各队急行军返回营地之后,队形依旧严密的站列在操场上时。
出于好意,张可大找到陈燮,建议道:“思华,何不给士卒着甲?为何不设长枪阵于前?”
陈燮觉得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道:“为什么要着甲?一副铁甲怎么也得三十斤,行军速度怎么保证?我部装备了刺刀,长枪阵不就有了么?”
陈燮其实是忽悠他,米尼步枪的射程和射速,加上炮队的火力,经过多次的演练,完全能在一百五米至五十米之间,形成一道死亡地段。就算进入了五十米的距离,陈燮还有黑火药手榴弹装备的掷弹兵,都是力气大的士兵组成。为了证实自己的观点,陈燮还拿把枪,上了刺刀给他看。张可大看着点头,心里却很不以为然。如此精锐能练的出来,不缺银子,却有如此儿戏的纯鸟铳装备。这仗还怎么打,建奴以骑兵为主,身披三层甲,鸟铳于五十步之外根本就打不穿。一旦被靠近了,这些士兵就是被人砍杀的命。
实在是良心上过不去,张可大又劝道:“思华,鞑子骑兵众多,百米也不过瞬息可至。”
陈燮道:“大人放心,燮自有计较。”陈燮不跟他废话,张可大也不生气,跟牛皮糖似的,跟着陈燮到处走。每到一处,士兵们都在有条不紊的忙碌,有的在擦枪,有的在准备东西,还有的在澡堂门口排队等洗澡。
夜幕降临时,第一批运输物资的马车来到,一看都不是士兵,而是本地的民夫。这些人自带行李,向后勤处的军官报道后,一律安排在操场上露宿。张可大仔细的观察一番,发现几乎每一辆车上都有联合商号的徽章,一只正在展翅飞翔的鹰。
陆陆续续的马车次第而来,子时之前才算停下。张可大大致算了一下,大概有一百五十辆马车,营地外的道路上排了一个长龙,操场上全是帐篷。
忙到子时,陈燮表示要休息了,明早要出发。张可大也只好去休息,实际上他也累坏了,澡都没洗就躺下,沾着枕头呼噜声就起来了。
凌晨,天还是黑的,尖锐的喇叭声突然响了起来,此起彼伏。张可大被他的随从叫醒,一边穿衣服一边出来时,看见不断有士兵从各个营房里窜出来。这营地很大,远远的看见士兵不断的列队、报数,整队完毕之后向中间的主席台前集合。
这时候陈燮走了过来,张可大赶紧上去。昨晚上看了半个晚上,除了再次确定这支团练训练有素之外,张可大对于单纯的鸟铳武装无法有信心。眼看部队就要出发,张可大本打算再劝一次,看见陈燮全副武装,意气风发的样子,便断了这个念头。
陈燮沿着列队完毕的士兵队列前缓缓往前,张可大跟在后面也不知道该说啥。只好拿眼睛注意看陈燮在检查一个士兵的装具,样式古怪的头盔(警用,网上定购),军装是草绿色,鞋子也是绿色的,绑着绷带。背后是一个类似背篼的装具,仔细一看是一条薄被子,一件棉大衣,一双鞋,还有一把小铲子。这个小铲子要来干啥,张可大完全搞不懂。腰间就更奇怪了,一条武装带,上面挂了个小皮盒子,腰间还有一个金属葫芦,一把刺刀。
张可大实在是忍不住了,上前问:“思华,这葫芦是作甚的?”
陈燮一副奇怪样子道:“火药啊,装进池子里,燧石击发。”这时候陈燮想起来了,明军有鸟铳,但是火绳的。貌似有个明朝人发明了燧发枪,不知道为何不被重视。应该钢制的簧片质量不过关,击发率不高的缘故吧。
这时候操场上的民夫也都收拾完毕了,帐篷清空,很安静的在指挥下出了军营。张可大也没心思多问了,跟在陈燮后面上了高台。
“兄弟们,不瞒各位,我们要去打建奴。按说有官兵出战,不该我们什么事情。可是在这里我要跟大家说一句,如果人人都这么想,今天建奴能打倒北京城下,明天就能打倒登州。建奴就是一群强盗,他们到中原来,见到什么抢什么。抢钱抢粮,抢你们的妻儿、兄弟、姐妹,抢去给他们做奴隶。兄弟们,我们能看着他们到大明来祸害我们的家园,祸害我们的父母、兄弟、姐妹么?”
“不能!”所有士兵整齐的发出了怒吼,陈燮振臂高呼:“杀光建奴,保家卫国。”
士兵起身高呼,黑夜中与风声混在一起,传的很远。
“出发!”一声令下,整齐列队的士兵,依次迈步出发。张可大在高处数了数,二百余人大方队八个,其中一个方队没有装备鸟铳,人手一面盾牌,腰间一串不知道啥玩意,还有一把长刀。还有一个一百五十六人的方队,人人背着一个箱子,一具弩。
陈燮等队伍走里一半之后,下了高台上马。张可大赶紧跟上道:“我送一程。”
陈燮没有异议,出了军营后张可大才发现,身后跟着十几个随从,人人腰间一根短棍(双管火铳),背着一把弩,还有长刀一把。看来这才是陈燮的精锐家丁。
没有看见一根长矛,一具甲胄。张可大觉得这支军队怪的不能再怪了,但就是不敢轻视他。稍有点军事常识,就知道正在列队出行的这些士兵散发出来的气势,各个都是精锐。
在门口陈燮并没有着急走远,七个大方阵走远后,陈燮才策马跟着随后出来方阵一起行军。张可大这才有机会问:“思华,第七个方阵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个方阵?背个箱子作甚?”
“第七个方阵是掷弹兵方阵,小方阵是医护兵。后面还有一些总部的文职,以及一个断后的步兵队。前方张家庄交叉路口,还有一个炮队和一个辎重对在等候,斥候队半个时辰前已经出发。张大人,我得提醒你一句,此去京城路途遥远,粮草辎重一定要带足两个月的。指望沿途各地的官府,我看是指望不上的。就算有银子,人家也未必肯卖给你。”
陈燮的提醒,绝对不是危言耸听。张可大也知道,出了山东,各地官府就不会放你进城。这年月兵不如匪,扰乱地方都是拿手好戏,谁见了不怕。
点点头,张可大道:“言之有理,不过思华,哪支队伍也不会有你这么多的马车,就算有车,也没那么充足的钱粮。”
陈燮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其实再给他几万斤粮食也很轻松,不过这混蛋卖自己的时候一点不手软,陈燮真的不想管他死活了。
行至张家庄,已经是凌晨五点半。天还是黑的,岔路口边上的一大片空地上却是灯火通明。一架一架的四轮马车拉开热气腾腾的阵势,张可大直接看呆了。这些马车都是精心打造的样式,两块盖板竖起来,上面盖一块雨布,就是一个早餐供应点。先到一步的官兵,已经有序的打饭,更早一步到的炮队和辎重队的官兵,已经吃好了,在更远的路边休息等候。
张可大跟着陈燮一起打的饭,没有饭盒不要紧,这边有备用的。早餐很简单,就是一碗咸肉小米粥,一块煎饼。掰碎了煎饼混在粥里,陈燮蹲在路边就吃上了。张可大也饿了,带着随从也都吃起来。很快吃完后,过来一个随从低声:“大人,这个饭盒,能留下么?”
陈燮听的清楚,呵呵一笑道:“喜欢就留着做个纪念吧,前面有水池去洗干净。”
这时候,之前吃好的几个方阵,响起另外一种节奏的喇叭声,这次不那么刺耳了。一队一队的士兵快速的列队,继续上路。张可大观察了一下,做出判断,换成登州营的兵,就这一顿早饭,怎么也得折腾半个时辰才能上路吧?看看人家,前后不过一刻。稍稍比较,高下立判。这大概就是陈燮的底气吧?想到这里,张可大暗暗叹息一声。
队伍不断的继续前进,终于等来了最后民夫和马车长队,有趣的是他们根本不停,继续往前。最后一个方队来到之前,看见的是医护兵队伍,他们的待遇可真不错,都是坐车的。医护队吃饭的时候,炮队动了。这时候张可大才发现这些炮也不一样啊,两个轮子挂上一个小箱子就是四个轮子的马车,两匹马拉着就跑。令人费解的是,这个炮看上去好像不那么靠谱啊。炮管太薄了,炮筒子还不小,这不怕炸膛么?
陈燮当然不会解释,现代社会的钢材制造,黑火药作为发射药,发射的是女子比赛铅球,就这还想炸膛?要不是没有解决生产技术,这次都能玩榴弹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