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大师兄手中在最后一刻停在我的胸前,他看着我淡然一笑道:“小师妹,还是记不起我么?”
那些锁死在生命中的记忆依旧模糊,我知道自己是木端,知道自己深爱的大师兄其实便是我的丈夫可是然后呢?
为了让自己的道变得完全,木玑在小千世界陷害了我和大师兄,我的灵魂被封印在星辰塔内本该万劫不复,可是借着苏流儿的星辰之力,我可以分出一缕没有意识的残魂流离到华夏世界。
我用自己最后一丝残留的本源之道在小千世界留下一处传承,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可以记起这一切。
可是木道人留给我的道是永恒的,我不能自己使用它便化成了原道之石。
大师兄依旧保留自己的道,可是却身受重伤,他到华夏世界找到我,可是我不过一道残魂。于是他拜入七重天以师尊的名义到魔域同蚩尤大神座下的魅魔神讨来了一枚本源道石,用那枚石头做了我的身体成就了我的身躯,娶了我陪我留在了七重天。
可是命运却让那一次偶遇成为我们的阻碍,魅魔神爱上了他,于是在诸神之战中,魅魔神封印了自己,制造了一处永恒的幻境。
我也在那次战争中身体破碎,大师兄为了我重新做了一具身子,慢慢温养着我的记忆。等待有一天我可以记起来。
可是我却在尘世无意中觉醒了原道,便有了后面发生的所有事情。
木玑变成黑袍巫术师所做的一切不过是为了得到了我的原道,可是他却一次又一次的失算。不得不一次又一次的设计圈套。
若不是这次媛娥将我带回小千世界,正好触发了我的记忆,我不知还要多久才能记得起这一切。
可是这一切却并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
这不过是木玑的另一个阴谋。
这里是幻梦境,是女娲补天的地方。
这里的一切都关系着华夏世界的存亡与毁灭。
木玑把这里选择成为决战的地方,为的就是毁掉这一切。
大师兄最终还是同木玑做了了断,幻梦境也就此毁灭,木玑还是逃走了,为了保护华夏世界,大师兄不得不去寻找新的七彩原石。
本以为我会和大师兄就此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可是命运却再一次捉弄了我。
蓝晨随我一同来到七重天只是为了寻求复活自己父母的方法。二师兄还是对我同大师兄的事情耿耿于怀,更重要的是由于我毁了婚约。
就是之前师尊问询我的那桩婚事,被我随意应下来。
为了报复我他选择了从蓝晨身上下手,他发现了蓝晨本是魔域的人,便骗他有复活他父母的方法,结果却不慎害死了六师兄。蓝晨的身份暴露自然要被师尊处死。
所以在那个寻常的早晨。
“我听说小师弟昨个被师尊关在九曲笼里了。”
此刻我正在修习昨日师尊留下的功课,努力将自己变作一个手帕。耳边突然慢悠悠的飘来这么一句话,我连忙挽了手指,停了口诀。
我初见小师弟的时候,他还只是尘世间一个刚刚束发的少年吧。
那是三年前,我随了众师兄自这九重天的尚清宗到尘世历练,自己偷懒飞得最慢,不久便一个人落在最后。结果刚好撞见一个少年同一只熊妖搏斗,已经奄奄一息,于是我救了他,把他带上九重天成了我们的小师弟。
“三师兄又在说笑么?”我慢条斯理地问道。
白衣翩翩的三师兄回过头,瞧着我一半身子一半手帕的奇怪模样,微微一笑,“婉师妹,你应当知道我不是爱说笑的人。”
“那你告诉我师尊为何要关他?”
“师尊要关谁或是不关谁需要理由么?”他反问。
我一时语塞。
“那劳烦你将我变回来,我去找师尊。”
“师尊到十二重天访友去了。”他轻笑一声,“婉师妹,你还是好好修习变形术的好。”言罢,就带着身后几个辈分较低的师弟离去了。
我轻哼一声,也不去管还是手帕形状的下半身,捻了一个腾云决,便朝着九曲笼的方向飞过去。
此刻他正跪在九曲笼内,手腕脚腕都被拴了的铁链磨出血痕。
汗水浸湿了他的头发,一缕一缕的粘在他瘦削惨白的脸颊上,他双眸紧闭,嘴唇苍白开裂。
我不敢相信这就是我的小师弟,是自己从世间带回来的那个少年。
其实自己救他的时候,也不过同他相仿的年纪。一般这个年纪的少女都会做这样一个梦,那便是自己遇险之时,会有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男子着了翩翩白衣驾着云雾来救自己。
我也不例外,只不过现实却是我腾云驾雾救了一个白衣翩翩的少年。看来理想同现实总会千差万别。
“小姐姐,谢谢你救我。”他仰着头冲我笑,明亮的眸子就如同十重天上璀璨的星子。
他告诉我自己的父母都死在这只熊妖的手里,就连他自己也险些遇难。
他的嘴角依旧微微扬着,只是明亮的眸子黯淡了许多。
“那你愿不愿意同我上九重天?”我问。
他犹豫了一会儿,才缓缓地开口:“好。”
回忆被他一声隐约可闻的*打断,我快步走到他面前,他睁开眼,眸子依旧如灿灿的星光。
“小师姐,你来了?”他声音很微弱。
“为什么?”
“对不起,我没告诉你自己也是妖,本来以为可以借着父母留下的法宝一直瞒下去的,结果还是被师尊看破了。”
“你为什么要同我来九重天?”
“因为是你要我来的,我不想你失望。”他眼里含着笑,温柔地望着我,“我时间不多了,没有人可以在师尊的九曲笼里撑过两个时辰的,我不想你看到我魂飞魄散的样子。”
“傻瓜。”我伸出手帮他理了理粘在脸颊上的长发,“我带你来到这里,我会负责到底的。”
我念了口诀,竟然成功的将自己变成一块手帕,然后钻进九曲笼,温柔地落在他的怀里。
“不就是魂飞魄散么,我陪你一起。”
我对不起大师兄,我的灵魂因为本源石的作用没有魂飞魄散,而是落在尘世蓬莱的一株蝶鸢花。
那株蝶鸢花便是尘世溪月所化,我们最终还是如同先前所说的那样成为了姐妹。
大蓝也没有魂飞魄散,而是保留了一魄变成了冰凤。
一个是一生双灵的花,一个是一灵双生的凤,大师兄找到了五彩石却发现我已经不在,愤怒之下便毁掉了七重天,尔后自爆神魂变成了一株彼岸的往生草。
我们回到了万灵山脉,发生的一切却都是早已经预定好的。姐姐出嫁,仙灵妖灵之战。
故事的最后已经停留在仙妖大战的最后。
我背着大蓝渐渐冰冷的身躯,跌跌撞撞地来到万灵峡谷前。就像是扑火的飞蝶那般决绝,就像是大江东去那般壮烈。我抓着他的手,从那里一跃而下。如同千万次在梦中上演的那般。只是身边的大蓝,再也不能如同在梦中那般做我的翅膀。
这一次由我来背着你,好么?
这一次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么?
我来做你的翅膀。
峡谷的风自耳畔呼啸而过,我的眉间隐约显现出鸢蝶花的轮廓。黑色的长发开始变成淡淡的紫色,前生的记忆四面八方涌来,在脑海中渐渐清晰,一幕一幕。
蓝色的凤,淡紫色的花。
蓝色的凤衔着淡紫色的花,飞过茂盛的森林,飞过蜿蜒的溪流,飞过碧蓝色的穹顶,只留下身后一片绚烂的彩霞。
原来我们很早很早便相识了。
早在三千年前,那时的我们还未飞渡,只不过华夏大陆最普通的生灵。
“等我们飞渡,我还会做你的翅膀,带你看遍这世间的风景。”
他早就答应过我,只是我忘了。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因为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们在一起。
紧扣的十指,以及耳畔呼啸而过的更急促的风。
我心满意足地闭上了双目。
“姐夫没有照顾好你姐姐,已经是这一生最难以磨平的痛,又怎么忍心让你再受半点伤害呢?”
“不要难过,你看那远方极亮极亮的星,便是我们守望你的目光。”
木戈告诉我,这是离岸留给我最后的一番话。
他用自己红莲的莲心重塑了我残缺的真灵,然后便微笑着消散而去。
连一丝一毫的痕迹都不曾留下,就像一阵风略过天际。
谷底一望无际的白雪上,只剩下两颗跳动着的孤寂和悲恸的心。
整整一个冬季,木戈始终陪着我寸步不离。
他用灵力将冰雪凝成一个纯白无暇的小屋,要为我遮挡一切冬日的风雪。
他说:“冬天总是会过去的,不是么?”
而脸上却总是挂了一抹荒凉的笑。
“我会拼尽我生命的力气给你幸福。”语气坚定。
正如同他所说的那样,寒冬很快便要过去,但我反而更加无措。雪若是融了,我还有什么可以缅怀你们每一个给我的爱?
大蓝的灵佑已经消散,离岸的莲心也已经消融在我的血肉里。至于姐姐,我连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那盆鸢蝶花更是在万里之上的妖都。
我所剩下的,便只有那场我们共同经历过的大雪,每一片雪花上都会有你们残余的温度,和暖暖的笑,我知道。
那是初春的第一个黎明,我浑浑噩噩的醒来,却不见了木戈的踪迹。他并没有如同往常那样守在床前目光温柔地望着我,微笑着说:“你醒了?”
“木戈?”我轻轻地唤他名字,起身要去寻他,却发现了枕边的信。
“小月,我是木戈。
第一次这么喊你的名字还是在你十四岁那年呢。
你知道么,那日我赶到峡谷的时候看到你一跃而下的身影,我的心都要碎了。
我以为自己再也见不到你的,所幸上天悲悯,让你好好的活了下来。
其实我一直都是那么喜欢你,喜欢那个外表倔强内心却无比渴求温暖的你。
后来相处久了,我才明白原来你远远比我想象中的坚强。你善良却不懦弱,勇敢而不妥协。你的一颦一笑都如同明媚的春风扣动我的心弦,只要可以安静的看着你,对我来说便足够幸运。
只是这样的快乐总是那样短暂,像是指缝间的水稍纵即逝。
不过已经足够了,在你最悲伤的时候,我可以陪在你身边安慰你,鼓励你对我而言已经足够了。
我告诉过你自己会拼尽生命的力气给你幸福,我会做到的。
不过我要先向你说声抱歉,因为大蓝的事情我骗了你。我怕你醒后看到他的遗体难过就将他葬了,然后骗你说我和离岸只找到了昏迷的你。
对不起。
不过现在我要把你的大蓝还给你,我要把他完完整整的还给你。
彼岸有花,名曰往生。
—木戈”
泪水浸透了帛笺,晕染开墨色的字句,就像是彼岸盛开的朵朵往生花。
彼岸,木戈的故乡。
我推开冰雪的门,外面的世界盈满了暖暖的春光。冬天已经过去了,冰雪也开始消融。
我踏出屋子,所过之处开始绽放大片大片的鸢蝶花,淡紫色的花瓣上还挂着些许冰雪,不过都没关系了。
因为我看见远方缓缓飞来的一抹蓝色。
它飞掠过我的头顶,发出欢快的鸣唱。我含着笑意伸出手掌,看着那一团小小的蓝色在我的指尖降落。
“没想到小时候的你,也是如此可爱。”
我启唇,喃喃地嘟哝道。
它不置可否的冲我低鸣着,然后一跃而起,飞过我的眉宇,飞向更遥远的天际。
此时,鸢蝶花已经开遍了峡谷,经年的风掠过,带起片片姹紫嫣红和暖暖的花香。我默默地望着小蓝飞走的背影,暖风处处,春暖花开。
相传,华夏大陆,万物皆有灵,三千年一飞渡。
“三千年又如何,我等便是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