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地底世界,看不到任何星辰,自然也望不见太阳月亮。
数百辆马车沉默地在坎坷的山道上前进,简陋的囚车塞满密密麻麻的奴隶,曾经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雪狐族,被鞭子抽成一团雪球般的蜷缩物。
每架囚车十五名雪狐族,不足百辆囚车,塞进接近千名兽人尊贵的智囊。
护卫车队的牛头人偶尔望向景象凄惨的雪狐族,很快就会移开目光,不敢多看。
只是目光深处,蕴含着一丝悲切。
兽人曾经无比崇敬的种族,不论他们如今多么落魄,依旧令普通兽人不敢侵犯。
为了防止有人在暗中偷偷放走雪狐族,也为了防止骚乱发生,兽皇族压运这支队伍运用了皇族精英力量,三名兽皇族亲自坐镇,部下携带五千精锐的皇族卫士……卫士只对兽皇族效忠,不会被雪狐族蛊惑。
如今,这行长长的队伍,越过五号通道,出现在金光城以北三百里的地方。
兽皇族想要亲眼看看,这块即将属于兽人的地底平原……虽然只有一部分。
帝国撤退的时候,同时向四个种族递交声明书,言明将河素平原交由联盟的四个大族,各四分之一。
这简直就是荒谬,原本属于人类三王国的领土,真的会因为一份声明,就分为四份?
应兽人,精灵,矮人强烈要求,它成为了真实,从地底联盟的法律上来说,它确实该被分为四份。
强权决定一切,当四分之三联盟势力同意的时候,它就有效。
马车行驶在平原上,宽阔的道理两侧分散着平整的土地,稻谷已经长出微带黑色的枝桠,临近冬季,它们很快就可以收割。
劳作的兽人显然并不熟悉这种工作,粗壮的脚掌常常将稻苗踩倒,更多兽人站在田垄上,目光期待。
他们看到肥沃的土地,看到生机勃勃的稻田,随后看到那位坐在马车里的老人。
他浑身雪白,不是那种雪狐族白色毛发所散发的白,而是被时光,岁月所渲染的白,一眼望过去,他们仿佛看到沧桑,那是一座活化石。
他是雪狐族唯一的族长,没有任何人敢对他不敬,就算三位兽皇族,也默许他可以乘坐舒适的马车。
老人望着田垄,望着那些善于破坏不擅于生产的兽人,看到他们崇敬的目光,突然大笑起来。
不屑,轻蔑,兼而有之。
所谓的兽人,强国之道不是这样,不该如此,他们应该狼一样凶狠,撕碎敌人掠夺血食,而不是眼巴巴望着贫瘠的土地,渴望收成。
战马稀溜溜的鸣叫,在老人的笑声中停下脚步,训练有素的皇家卫士围绕马车形成包围,数千把长矛指着他……脚下的地面。
老狐人不屑一顾,用鼻孔对待缓步围过来的三个兽皇族,倨傲的说道:“你们实在不配为皇,看看如今的兽人,都变成了什么?简直就是泥地里的狗腿子。”
“狐老,你应该知道,王国已数百年无法对外扩张,我们必须改革。”一名兽皇族出列,缓缓说道。
“改革?就是学人类,将英勇的战士放到田间地里,任由泥巴和青草埋没他们的血性,应该沾染鲜血的手掌,去田里抓泥鳅……?”
老狐人骂得又文雅又急促,与其说是比喻,不若说是讲述现实。
兽皇族的脸色变得无比难看,皇家卫士的队伍一阵骚动。
还没有人知道皇室这个计划,对兽人来说,战斗与死亡,就是一生的全部,若兽皇族真打算令将士卸甲屯田,那会出大乱子的。
“国库不堪重负,五百万王国将士每日的粮食消耗,仅靠贫瘠的土地无法负担,你们执意如此,将会使王国实力衰退,然后永远在地面世界除名。”老狐人的呼喝声传出很远,威势凌然,他在讲述事实,没有人可以反驳。
兽皇族不再说话,他们冰冷的眼眸扫过一名名萎靡不振的雪狐族人,威胁的意味不言而喻。
老狐人不说话了,疲惫的坐回车厢内,闭目养神。
……
一队狼骑候在田垄边,巨狼狰狞的巨口无聊得将清脆的稻苗啃得稀疏。
他们已经等候三日,按说今日就是兽皇族将人带来的日子。
七点。
八点。
九点。
十二点。
浩浩荡荡的车队,从地平线上出现,前沿牛头人举着巨斧,随后是数十辆华丽的马车,再后面,就是囚车。
狼骑队列前端的一名将军,浑身粗壮的毛发,目光炽热的望着那满载的囚车。
当押送囚犯的队列到达眼前时,他适时低下头去,眼中的炽热变为一种刻骨的仇恨。
兽皇族们很满意这种神色,他们将囚车丢在原地,宣读了兽皇御旨:雪狐族全部交由狼人处置。
狼人将军走上前去,手中锈烂的大刀劈开一座囚车,连带着劈死四个雪狐族人,剩下的雪狐族发出尖利喊叫,用爪子,用牙齿去攻击他,随后被统统杀死。
猩红的血水洒了一地,狼人满头满脸都是血。
兽皇族们满意的笑了,呼哨一声带着自己的队伍往来路驰去,他们早已受够地底的烦闷,那无处不在的压抑感,使人几乎要发狂。
身后,惨呼阵阵,血腥味似乎沾染在身上,令人作呕。
“雪狐族完了。”一名兽皇族沉闷的说道,声音被风拉长,飘散在空气里。
……
田垄上,屠杀告一段落。
三百名雪狐族青壮惨死当场。
老狐人悲哀的望着这场屠杀,目光悲戚,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没说。
狼人走到他跟前,歪着脑袋大量这位曾经高高盘踞在王国统治核心的权臣,咧嘴笑了,嘴里有血,雪狐族的血。
“尊敬的智者大人,狼族莫斯利安,向您请安。”
狼人学着使用王国上层的礼仪,血水因为他弯下腰,从头顶泄到马车洁净的地板上,绽放开一朵朵鲜艳的血花。
“所以,我们将全部被处死在这里?”老狐人的话饱含沧桑,仿佛经过千万年沉淀,没有情绪起伏。
狼人望着他平静的脸庞,产生一种将它撕碎的冲动,身躯颤抖起来,毛发竖立,声音疯狂的说道:“不,不,不,你们雪狐族确实会消失在历史中,可有一部分,会融入我们狼人的血液。”
他的目光望向后面几十辆马车,那里安静坐着几百名干净的雪狐族少女,她们没有丝毫惊慌,就算身前死了几百名族人。
高贵优雅,美丽,智慧绝伦,或许在今天之后,还应该加一个词,冷静。
雪狐族少女,在王国贵族们眼中,是最好的婚配对象。
老狐人一怔,顺着他炙热的目光望去,若有所思。
“你就一点都不担心吗?一点都不羞耻吗?”狼人没有看到意想中的惊慌神色,没有因为这件事令老狐人感觉到羞耻,顿时大怒,说道:“她们将被作为实验品,与各个种族的狼人结合……”
“你应该试着留下几个雪狐族的男人。”老狐人目光平静,蕴含一缕笑意,敲了敲马车的窗户,说道:“你听这声音,我们雪狐族男人多么有力,如果你们狼族男人不行,我们雪狐族的男人,可是多少贵族少女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说不定你们狼人的女性,会非常欢迎他们。”
狼人的脸色,从青白到苍白,因为这种羞辱,产生将他的脑袋拧下的念头,强自压抑,最后又恢复平静,他从容说道:“我会把你们丟给母狼咬死,你如果想,可以试试和她们沟通,也许她们会迷失在你这头老狐狸的魅力之下,然后咬碎你的脑袋。”
老狐人想象了一下,似乎自己对母狼产生不了兴趣,又摸了摸脑袋,想象它被狼咬碎的场景,颓然放下手,喃喃低语了句什么,狼人凑近一听:“……咔咔。”
牙齿咬得咔咔响,并不代表老狐人非常愤怒,他只是想骂一句:“俺日你个母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