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来书院已经半月有余,初时的新鲜劲已过,生活功课都上了轨道。
数理课少而精;礼仪课多而烦;骑射有所精进,至少现在十有五六能够中靶;御车课她学的很好,谢先生对她很满意;教书法的纪夫子很喜欢她的小楷,八字评之——圆润娟秀,挺拔整齐;最后说到乐理,长歌自四岁练琴,如今到了十四岁,顶多算是能谈成曲调,要说这情感意境,那是万万没有的。
长歌觉得很挫败,为什么独独是琴艺不佳,她最喜欢天仙一样的司乐先生,每每都想表现出众,可每每都是表现出糗。
司乐也察觉到了这个新来的学生殷切的目光,奈何个人天分不同无法强求,她也只能多加鼓励罢了。
这一日乐理课上,长歌再一次把阳春白雪弹成了下里巴人,引来郑熙和的侧目冷哼。长歌发泄一样的连续弹拨,终于在一声高调的羽声后,琴弦应声而断。
四周立时安静下来,纷纷看向长歌。这一刻长歌倍感委屈,从小到大从没这么丢人过!她起身奔出门外,任司乐呼唤也不回头。
几个学生小声交谈:“这么别扭,跟个娘儿们似的!”
郑熙和冷冷的看一眼,四周立刻噤声,纷纷埋头弹奏。
寝室里郑熙和辗转难眠。入夜已久,那个脾气古怪的小子还没回来。他烦躁的起身,今夜月色皎洁,不如闲庭信步吧。
从东院走到西苑,转道向南再向北,整个圣德书院前前后后走了个遍,还是没有半个人影。蛙声聒噪,更觉闷热难当。郑熙和拨开青峰溪边的芦苇想要洗把脸,猛然看见一个人影,肌肤胜雪面若娇花,顿时心跳漏了一拍!
蹑手蹑脚的退出去,确定她没有发现自己,郑熙和这才悄悄的返回寝室,丝毫没有察觉芦苇丛中的另一双眼睛。
经此一役长歌对郑熙和的印象更差了,整天变着法儿的让他不痛快。说起来这个郑熙和也真是耐得住,白天看她脸色夜里听她磨牙,愣是泰然处之坦然接受,害的长歌都怀疑自己当初是否错看他了!
夜里醒来,长歌带着换洗的衣服悄悄下床。
从寝室到青峰溪要经过北院,也就是司乐的住所。屋里烛火未熄,窗纸上隐约映出两个人影。
长歌一时好奇心重,轻手轻脚的向司乐的房间靠近。
夜阑人静,屋里的声音显得异常清晰。长歌耳目极佳,很快就分辨出司乐和一个男子的对话。
司乐语带悲戚:“表哥,你说的我都明白,可是感情之事并非你情就要他愿。不管他心里有没有我,我心里总是放着他的。”
那男子似有怒气:“敏仪,你这又是何苦!就算你对他有意,可他终是弃你而去,你为何不能放过自己?也放过我?”
“表哥!你从小爱我护我,你是敏仪最亲的哥哥,这点终不会变……”
长歌初听到“敏仪”二字时就心有疑惑,再次听到才想起来,这不是金陵靖南王家小郡主的名字吗?听说小郡主失踪,现在又有个痴情表哥相随,难道……
“谁?!”
长歌一惊,起身撒腿就跑。那人飞身拦截,眼看就要被抓到,突然一袭黑衣飞来,与那人交手阻挠,一记飞腿踢在他胸口,回身抓起长歌的手,起落间便把那人远远落下。
黑衣人带着长歌奔上青峰,浓密的松柏成了最好的隐蔽,成功甩脱了那人的纠缠。
来到一棵巨松下,长歌心中犹自扑通扑通猛跳。她打量着黑衣人,颤声道:“多,多谢相救!你,你是谁?”
那人显然不愿透露身份,压着嗓子说:“不用谢,以后不可如此鲁莽!”
“你认识我?”长歌本以为他是赤风,可这声音无论如何都不是赤风那种淡漠。虽然他用黑巾蒙着脸,但他的眼睛骗不了人,长歌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不必多问,那人应已离开,你速速下山。”
长歌撇撇嘴,有话不说空磨人!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借着林间稀疏的月光小步前行,突然一脚踩空,整个人向山下滚去。
黑衣人眼疾手快,翻身抱住长歌,一脚踢在松树上借力,轻飘飘的跃开数丈。还未及落地,原本狼狈的小姑娘狡黠一笑,伸手扯下他蒙面的黑巾,不由“啊”一声惊叫。
黑衣人着地,看着长歌既无奈又好笑,想不到竟被这么个小姑娘算计了。
“刘将……先生!”长歌不由得低下头,这位将军气场太强,每次见他都有些心虚。
刘北伸手:“给我。”
“哦。”长歌把黑巾递过去,讪讪的说:“先生,您不会把这事告诉院长吧?”
刘北挑眉:“何事?哦,你夜里不睡觉,私自跑到女先生的窗下意图不轨。”
长歌气结,这人怎么落井下石!本能的反唇相讥:“先生不也是么!你我彼此彼此!”
“是么?我与司乐先生光明磊落众人皆知,你以为会有人信你?”
长歌怒极反笑:“是啊,司乐先生早已经有了心上人,现在又有一个痴情表哥苦苦追随,刘先生就是想不光明磊落,恐怕也没有机会吧?”
“此话何解?”
长歌故意让语气显得闲适:“整个书院都知道,刘将军为了美人而来,这份痴情真是叫人敬佩!”
刘北苦笑,他奉命前来保护郡主,想不到世人误会如此之深!拍拍长歌的肩膀:“好了,我不会将此事告诉院长,你快回去吧。”
长歌歪头看他,知道他不是假意敷衍,也便放下心来。其实这个刘将军情深不移胸怀坦荡,相貌不输于大哥,又是将门虎子,长歌对他的好感不由得上升,于是鼓励道:“将军无需气馁,依我看司乐先生对那表哥绝无半点动心,你再加把劲,一定能抱得美人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