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里周念和青鸾正缠的火热,那厢里杜若莹却在为腹中的孩子担忧。
“周府”里的丫鬟家丁都是王掌柜新买来的,对周念和杜若莹之间的纠葛一点儿也不知道。听说夫人身体有恙,管家急忙派人去请大夫。索性救得及时,虽然见红,可孩子保住了。
杜若莹虚弱的躺在床上,右手轻轻抚摸着小腹,这孩子是她在“周府”的王牌,无论如何不能有所闪失。新婚之夜周念彻夜不归,她认定丈夫外面还有女人。这年头,哪个有钱的男人不养着几个相好?可又有几个相好能扶上正堂?杜若莹不着急,她现在是正牌的夫人,肚子里还有正牌的少爷,只要她守得住,没人能撼动她的地位。
周念再次踏进“周府”是在次日傍晚,为的还是同一件事——地金莲子。
杜若莹小心的询问:“夫君要这地金莲子作何之用?”她已经领教过周念的暴戾,为免受皮肉之苦,还是主动放低姿态以柔克刚。
果然,周念没有大吼大叫,坐下来倒一杯凉茶,端起来略一思索转而递给杜若莹,“用它来救命,十万火急,你快些去拿来。”
杜若莹接过茶杯,看周念悠悠然坐在对面,哪有什么“十万火急”的样子?
“夫君可否告知若莹,救的是谁的命?”
周念拧眉看杜若莹,她笑得温和无害,让人猜不透心思。
“这事儿也用不着瞒你,救的是小五,我唯一的小妹子。这丫头前些日子乱跑乱颠弄了一身病回来,急需要地金莲子来救治。你既然已经入了我周家的门,小五也就是你的妹子,你可不能见死不救!”
“那是自然,别说是救小姑子,就算素昧平生的路人有难,我也会尽一份力。”杜若莹心思一转,“只是那地金莲并不多产,我家院子里那几棵地金莲结的莲子总共百十颗。夫君昨日带走五十颗,剩下的都在家中。可否缓上一日,明日回门时再取来交与夫君?”
“也好。”反正那五十颗还够用,明日就明日吧。“你好好歇着,明日一早我来接你。”
杜若莹看他起身要走,心里冷笑,他究竟有没有为人丈夫的自觉?把这里当什么了?串门儿?
“夫君慢走,若莹身子不便,恕不远送。”
周念点点头,没听出这话中的讥讽,摆摆手离去。
丹蔻沿着茶杯的边缘轻轻画圈,杜若莹再也憋不住酸楚的眼泪,想她杜家二小姐、廷尉的亲妹、太子的小姨子,何曾受过这等冷遇?周念,你不仁别怪我不义!不管那个小五是妹子还是狐媚子,她害的我如此凄苦,我也不能让她好过!
杜若莹从一口大木箱中取出一个红木方盒,掀开盖子,数十粒乌黑的椭圆形珠子在光照下反射出淡淡光华。她将珠子一股脑儿的倒进一只青花瓷坛中,里面是鹤顶红勾兑的毒液,恰好没过所有地金莲子。杜若莹将坛口封好置于阳光下,如此一来便能加速毒液渗透。一抹阴冷的笑容浮现嘴角,如今解药变毒药,服下去便是饮鸩止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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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世轩被皇帝派出京给皇陵选址,临走时对周念又是一通嘱咐。有了杜若莹的前车之鉴,他不敢过于相信周念,又暗中找来赤风,一是辅助周念,二来保护长歌。
智全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宋世轩和周念都不在,没人陪他下棋斗嘴,对他无疑是巨大的折磨。
青鸾体贴的问道:“师父,要不要徒儿为您抚琴?”
智全摆摆手,“我是粗人,听不惯那些莺莺燕燕。”
“那……师父,长歌由我看护,您出去找些乐子吧。”
智全眯眯眼,“大徒儿,你真是善解人意,比这躺着的小丫头好多了!”
青鸾抿唇一笑,“师父过奖!”
送走智全,青鸾回到长歌的房间,看着床上沉睡的小人儿,眼神一寸寸冷冻。
哼!再善解人意有什么用,周念不是一样娶了别人?!同样是孤儿,她被卖到青楼,长歌却有四位兄长捧在手心里护着,凭什么!长歌的存在时刻提醒着她命运的不公,她不甘心、不服气、不能忍受!她无法在地狱中看着长歌活在天堂,如果不能让她也上天,那么至少让长歌下地狱!
青鸾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半勺黄色粉末用茶水调匀,扶起长歌的后颈给她灌入口中。在她转身放杯子的时候,长歌微微皱一下眉头,口中的液体顺着嘴角流出。只是青鸾已经转身出门,对这一切浑然不知。
用晚膳的时候周念捧着一盒子地金莲子回来,一进门便将盒子交给青鸾,转身先去长歌床前显摆一番。他捏捏长歌的鼻子,“懒丫头,三哥给你寻来灵药啦!等会儿吃了药赶紧起来,听见没有?”
青鸾将盒盖掀开一条缝儿,乌黑的地金莲子散发出幽幽碧光。她阖上盖子,问周念:“你吃过饭了么?”
周念正在把玩长歌的梅花簪,头也不回的说:“吃过了。”
“在哪里吃的?”
周念转头看青鸾,笑嘻嘻的起身搂住她的纤腰,“在杜家吃的,那老头子忒难缠,不吃饭不让我走。其实他家的饭不怎么好吃,我留着肚子回来吃你做的饭呢!”
青鸾有些不满,说好了对杜若莹不理不睬的,怎么又留在她家吃饭?!她绷着脸甩开周念,径自坐下吃饭。
周念有些头疼,杀人灭口他在行,哄女人他可不行。低头叹一口气,无意间瞥到长歌的手指动了动,“小五!”
周念抓起长歌的手摇晃,可她静静地没有一丝反应。周念试探她的脉息,比昨夜强劲许多,说明长歌的确有了大的起色。他顿时兴奋不已,拿过地金莲子一个个捏碎,取出红芯交给青鸾,“快去,给小五熬药!”
青鸾愤恨的看一眼周念,咬住下唇转身离去。
长歌一连服药三日,病情有了明显好转,偶尔能动动手指,或者抿抿嘴唇,每次有这种小动作,周念总会上去唤她,希望下一刻她便能睁开眼睛。
第四日夜里,周念和青鸾刚刚亲热完睡下,忽听得长歌房中有响动。周念扯过一件衣服就往外跑,却见一道黑影先他一步进入长歌房中。周念大惊,待看清是赤风后才放下心来。
“小五怎么了?!”
“醒了。”赤风后退一步,让周念能够看到躺在地上的长歌。不等周念开口,他又补充一句:“她中毒了。”
周念快步上前抱起长歌,苍白的小脸显出青黑色,唇边还沾着呕吐的白沫,的确是中毒的症状。
“谁下的毒!”真是吃了豹子胆了!敢在他周念的眼皮底下动手脚!
赤风冷冷的说:“这些天除了你、智全、青鸾,再无他人靠近这间屋子。”言外之意,凶手就是这三人之一。周念没有下毒,剩下的就是智全和青鸾。
“死秃驴!”周念咬牙切齿的大吼:“我非要宰了他不可!”
赤风摇摇头,智全若是想要害长歌,又何必费尽心机的救她?
青鸾气喘吁吁的跑进来,“长歌出什么事了?”
“被人下毒了!”周念出手封住长歌胸口大穴护住心脉,内力凝结于右掌为她运功逼毒。
赤风暗中观察青鸾的脸色,看她非但不觉得惊讶,反而有些恐惧,心中便清楚了七八分。他故作惋惜的说:“她中毒太深,恐怕回天乏术了……”
周念以手作刀劈来一阵劲风,“闭嘴!小五不会有事!”
赤风闪身避过,“我去找智全。”
周念专心运功,一刻钟后长歌连吐黑血。正如赤风所言,她中毒太深,单凭外力逼毒不可能全部拔除。
青鸾上前替周念擦汗,“我天天守着长歌,没见过有谁下毒呀!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念将长歌放平,“是智全那个秃驴!我真是太大意了,竟然让他害了小五。青鸾,你给小五换件衣裳,我去找那秃驴算账!”
“你……嗯……你小心些。”
“知道了!你今夜留在这里看着小五,别让她再出事!”
“嗯,我在这儿你还不放心么!”
周念没说什么,出门便往智全的卧房追去。
青鸾噗通一声坐在凳子上,看着门外黑黢黢的夜,心里升腾起莫大的恐惧。她明明用药十分小心,每次剂量都控制的刚好,怎会使长歌口吐白沫呢?不过当务之急已经不是追究毒药的分量问题,而是想想怎么逃脱罪名。幸好周念对她十分信任,将矛头指向智全。可智全一个老瞎子,除了动动嘴皮子开药方之外,根本不与长歌接触。到底要怎样把白的变成黑的呢?
青鸾起身跌跌撞撞的往房间跑,那瓶毒药还在她的袖袋中啊,千万不能被人发现!
两条黑影悄然跟上,待到青鸾手忙脚乱的找出那瓶毒药,一切都已无法挽回。
“啊!”青鸾看到窗外两道愤怒的目光,吓得瘫坐在地上。
周念一脚踢开房门,此刻的他像头受伤的豹子,浑身散发着暴戾和痛苦,“青鸾,真的是你?!”
“不是,不是……周大哥,不是我……”
周念拾起瓷瓶,“那这又是什么?!”
“那是……那是……是我的药!”青鸾猛地扑上去夺过瓷瓶,“这是我的药!不信我吃给你看!”
周念冷冷的看着她。她的双手止不住颤抖,双目一闭,拔开塞子仰头服下一整瓶药粉,呛得她咳嗽不止。
赤风递上一杯茶水,“青鸾姑娘,喝口水冲一冲。”
青鸾恐惧的抬头看他,挥手拍掉茶杯,“不!”
茶水沾上散落在地的药粉,立刻变得浑浊粘稠。赤风到院子里捉来一只老鼠让它舔食粘液,老鼠吱吱两声口吐白沫而死。
青鸾颓然倒在地上,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
周念惊骇的后退一步撞上门框,声音中是满满的伤心和疲惫,“这世上还有我能相信的女人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