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启国不复往年的喜庆欢腾。红灯高挂,是为新年祈福还是为即将出征的将士照亮前路?
皇帝取消了新春的百官朝贺大典,节省的银子充作军饷。后宫以皇后为首,嫔妃节约用度纷纷捐献银两,这个百两那个五十,总共凑了十万两。皇帝看着内务府呈上的账簿,单是宸妃一人便捐了两万两。
鬓角的银丝在灯影中益发明显,刚毅的五官尽显成熟与沧桑。皇帝合上账簿,“崔喜,告诉皇后,朕今夜留宿关雎宫,让她和太子好好过年。”
“喳。”
皇帝拿起案上的奏折,署名“张宗年”,字体却不是老将军的狂草。洋洋千余字,写的是此次北征的敌我对比分析,天时、地利、士兵素质、后方供给,无不头头是道,总结下来就是大赫占据先机,启国处于被动。尤其是结尾处提到,启国与大赫开战,难免给西狄可乘之机,务必谨防渔翁得利。
皇帝唇角上扬,想不到他身在京城,却对边关形势了若指掌,果真没有让他失望。
“今日宫中护卫谁当值?”
“启禀皇上,骁骑营副统领谢尧当值。”
“嗯,宣谢尧。”
片刻后,一个身长八尺的中年将士进殿。
“臣谢尧叩见皇上,吾皇万岁!”
“平身。谢尧,今日除夕之夜,你和你的兄弟们辛苦了。”
“多谢圣上体恤,这是臣的本分。”
“好!骁骑营是朕身边最亲信的军队,将士们个个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精英。明日刘北随太子出征,这统领一职便要找人代理。”顿一顿看向谢尧,壮汉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护国公身体抱恙,朕让他在家休养。好在张宗年将军老当益壮可以担此重任,明日起骁骑营便由他来统率。”
谢尧面上的肌肉微不可查的抽搐一下,这个两朝元老可不如刘北好对付。话虽如此,却仍是积极的表态:“骁骑营上下一定听从张将军指挥,恪尽职守维护京畿安全!”
皇帝点头,目光看向窗外幽寂的夜空。星子满天,映衬的夜空更加高远,北斗七星连成一把银勺,指引着狼烟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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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棱棱白鸽飞落窗前,素手取下信囊。
一炷香后,信囊再次绑在脚爪上,双手托住白鸽扬手上抛,白影飞上夜空,扑棱棱向着东宫而去。
红绡帐暖,一夜无眠。
护国公将军府,所有家丁在前厅到大门的甬道两旁站立,陈平牵马等在府门外,许多百姓都来给刘北送行,在道路两旁排的里三层外三层。
护国公在前,刘北扶着母亲在后。刘夫人泪眼婆娑的攥着儿子的手,眼看儿子跪下磕头拜别,颤抖着双手抚摸儿子面颊。这位将军夫人曾经无数次送丈夫出征,熬过千百个战火纷飞的日夜,忍过数不尽牵肠挂肚的思念,早已练就一颗坚强的心。但此刻她唯一的儿子也要上战场,这位母亲还是忍不住泪流满面。
“好了,去军营集合!”护国公仍是一副铁面,声如洪钟却掩不住丝丝颤抖,“到了襄阳别给老子丢脸!漂漂亮亮的把胡虏赶出我启国的地盘!老子在京城中等着给你接风!”
“是,孩儿定当不辱使命,驱除胡虏,扬我国威!”郑重的给父母磕头,起身上马。
全府家丁一齐跪下:“祝将军旗开得胜,早日归来!”
刘北在马上抱拳,向道两旁的百姓行礼,忽然看到陈平身后的小个子士兵,眉头禁不住一跳。他看一眼陈平,陈平立刻低头避开他的目光。
时辰已到,刘北赶赴城北军营,二十名亲卫在后跑步跟随。甫一出城,刘北便调转马头来到士兵前面,居高临下的问道:“你怎会在此?”
“启禀将军,是您说不会丢下小人不管,小人自当追随将军。”
刘北皱眉:“战场非同儿戏,你不能去!陈平,送她回府。”
“我不走!我不要留在将军府!无名无份,丫鬟不是丫鬟小姐不是小姐的。先生你放心,我这人十分爱惜性命,不会逞能上前线的。我懂一点医术,可以留在医帐帮忙,不会白吃饭浪费粮食。”长歌看刘北还在犹豫,急忙拖出陈平做挡箭牌:“陈大哥右手的伤还未痊愈,每日需用针灸治疗,军医每天忙得很,就让我来照顾他吧。”
这一下深深触动刘北。陈平和张虎与他名为主仆情同兄弟,上次西山一战,张虎的死等于砍掉他一条臂膀,而陈平右手重伤,若不悉心治疗就真的废了。他权衡再三,无论如何也要保陈平无虞,再说,把她一人留在京中也确实不放心,还是跟在他身边的好。
“带你去也可以,你要答应我,凡事听我的命令,不许乱跑。军中不许有女子出入,你就留在我帐下。”
“是,遵命!”
“这一路上你跟在陈平身边,寸步不离!”
长歌吐吐舌头,要是上茅厕怎么办?不过这话还是没有说出口的,一来太尴尬,二来她知道如何随机变通。
虎贲营大本营,两鬓霜华的张宗年将军身着银甲站在大帐前等候。
“末将参见张将军!”
老将军笑的甚是和气,“刘将军客气了!时候还早,请先到帐中小坐,待清点人数、物资后再恭迎皇上和太子也不迟。”
“也好。陈平,你去清点。”
长歌亦步亦趋的跟着陈平到校场清点人数,再去看粮草、药材。随军的两位大夫一个姓张一个姓孙,都是四十左右的年纪。陈平听了刘北的话,带长歌上前打招呼:“张先生,孙先生,这是葛畅,刘将军的书童。她略同医理,可以给二位先生做个医徒打打下手。”
长歌上前行礼:“葛畅见过张先生、孙先生!”
两位先生看她白白净净的,又是刘将军特意嘱咐,便知道她不是个普通的医徒。一连声的“好说好说”,目送她跟着陈平离开而不是留在医帐大车中,更加印证了这个想法。
走到一处人少的地方,长歌上前拉拉陈平的袖子,悄声说:“陈大哥,我想去茅厕。”
陈平一愣,继而面带尴尬,“那,茅厕在那边。”
长歌点头,她早就看到了。左右看看确定四下无人,咬咬嘴唇说:“陈大哥,你帮我在外面把风啊。”说完一溜烟跑了。
陈平看着她的背影,禁不住无奈的笑了。一回生二回熟,这种尴尬的事以后少不了呢!
军营里的茅厕臭的吓人,幸亏是在冬天,要是夏天的话,长歌肯定晕死在里面。用帕子蒙住口鼻憋着一口气方便完,提起裤子就往外走。正当她跟腰带纠结的时候,陈平咳嗽一声:“兄弟,上茅厕啊。”
长歌一急,腰带缠到铠甲的方片上,更加系不上。听到有人进来,急忙转身面对着墙捣鼓。
来人从她身后走过径直去里面放水,长歌终于扎好腰带,急忙跑出去拉着陈平就跑。看着陈平憋笑的脸,长歌发誓,这一路上一定少吃少喝,能少去茅厕就少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