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一百二十三章
最初的奢望得不到, 于是时间的偷盗者便换了目标,侧头看向正坐在骸骨飞龙背上的修。
唇齿张合, 压轻的声音收敛了愤怒, 变得越来越诱惑, 藏着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那渴望独有的贪婪。怪物的右手手心里,手指正颤抖又用力,紧紧回握着那一枚从水晶球中取出来的神格,他的动作小心翼翼,声音故意说的越来越轻, “只要你们将那个小家伙给我——”
偷盗者还不想死去,他渴望复活。怪物已记不得自己被禁锢在这里不知多久,久到已经令他遗忘了时间的流逝,所以当有合适的人来临时, 他才会这般疯狂的渴望。
‘咻——’
面容丑陋的怪物声音突然停顿,他的后半截话还没说完, 一颗沾染冥火的半截草莓已破空而来。红色的草莓外表环绕着一圈黑色冥火,狠狠的砸碎了他灵魂虚构的面容,接着又被时间之力散发的光晕弹开, 被阿诺德啃的坑坑洼洼的草莓朝侧方飞去。
“把彼得给你?”
阿诺德扔掉草莓之后, 起身站在骸骨飞龙的背上, 一脸很是生气的样子。右手中还握着一柄,比自己身体还要稍稍长上些许的冥火长.枪,眼神故意用力做出凶巴巴的模样, “呸!你做梦呢!”
修侧过身,从袖子中摸出自己珍爱的小法杖,左手手指轻轻拉了拉阿诺德的袖子。
“彼得你别怕,有我在呢。”
阿诺德拧着眉头,侧身威风凛凛的挡在修的前边,手中那柄燃火的枪尖直指偷盗者所在的方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小模样又酷又帅,凶萌凶萌的。
一旁的弗格里抿着唇,朝地上扔了几颗种子,莫里斯也从空间储物器中取出了武器。
“不是害怕……”
修觉得有些热热的,右手握着法杖,左手摸了摸耳朵,随后犹豫的抬起头。再次拉了拉阿诺德的袖子,看向空中那颗正在飞行的草莓说:“那些丝是会着火的。”
阿诺德扔出去的冥炎,和艾德里安先前放出的火蝶同属本源力量。火蝶能燃烧虫尸,冥炎也能,只是阿诺德的力量没有艾德里安厉害。
“然后呢?”
阿诺德听他说完,疑惑的嗯了声,接着一侧头,正好看着那颗被自己扔出去的草莓,正笔直朝着那一个巨大的白色虫茧飞去。
阿诺德:“……”
哇哦。
惨了。
不后悔。
只不过,若是真不小心将虫茧烧破,让那些虫子飞出来的话,安安会不会打他啊。
‘桀桀。’
时间的光晕在流转,被草莓击破,破碎的半截脸逐渐重回了那丑陋的模样。时间的偷盗者侧过头,抿着唇,纯白色的双眸看向那颗草莓,连自己都不知道,他为何会发出阴森又尖锐的笑声。
艾德里安侧过头看了眼阿诺德,虽然没有出声,但两个小家伙立即就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若是阿诺德刚才不出手,艾德里安必然也是要出手的。虽然他没有正式承认,但艾德里安已隐隐有了些许,将修真正收为自己学生的打算。于是在那颗草莓飞行的同时,艾德里安微微抬眸吟唱,接着扬起了右手的法杖。
随着艾德里安吟唱的声音,空间的波纹汇聚成透明的魔法阵,挡在了草莓即将触上虫茧的前方。那沾染冥火的半颗草莓,落入了魔法阵中心后消失,接着在新的空间里,出现一道空间魔法阵。
空间魔法阵在偷盗者的前方出现,于是那颗消失又出现的草莓,再一次无情的击碎了怪物新凝聚的面容。查尔斯也开始有所行动,笔直的长腿踏着冥火在虚空中疾行,右手持起长.枪无尽,在艾德里安抬杖的刹那破空飞行。
枪尖在虚空里燃烧,破了月色的寂寥,查尔斯动作干净利落的,持枪击中了顶上石壁里的其中一颗水晶。被枪尖击中的水晶破裂,时间的锁链顿时失去了连接,从空中坠落,坠地的瞬间化为了虚幻缥缈的时间之光,伴着点点绚烂的碎芒。
当光亮消失,剩余的所有水晶同时开始颤抖,在石壁中哀鸣。十二枚锁链还剩下十一根,那藏在凹槽中的文字稍稍暗了些许光芒,时间的力量在空中交汇。
草莓再一次砸碎了那张丑陋又恶心的脸,只剩下一双残缺的白色眼眸,充满了悲哀的凄凉。艾德里安动作放缓了些许,随后扬起左手,指尖轻触虚空,放飞了一只蝴蝶。
颜色如火般艳丽的蝴蝶扇动华丽的翅膀,在月色中点破虚空,留下一圈圈的光之轨迹。飞行在空中的草莓消失了,炽热的烈火吞噬了冥炎,交融,随后那缠绕在蝶翅之上,火红的烈焰瞬间变为漆黑。
无需言语去过多的交流,眼神相汇即可,一切尽在默契中。查尔斯扬起长.枪,瞄准了那第二根锁链,偷盗者觉得自己得想办法阻止他的动作。当十二根锁链全部被破除之后,那禁锢的魔法会失去效果,怪物将会失去最后的保护。
“真是有趣……”
时间之光再次浮现,伴着喃喃自语,那双纯白色的眼睛看着艾德里安,眼眸里没有一丝神采,却好像有多了些什么。二次破碎的面容,随着时间之力的修复回溯了原本的模样,同时随着他力量和灵魂的削弱,变得比刚才还要更加丑陋了几分。
偷盗者左手的手指紧紧握在水晶球上,右手的手指用力抓着那一枚神格。
怪物未在莫里斯和弗格里,他们身上感受到魔力的存在,于是视线一直在艾德里安以及查尔斯之间徘徊。同时他的记忆在回溯,神色愈发阴暗,语气莫名悲凉,“居然还有人能拒绝神格,你们难道…不想成为神明吗?”
他手中的可是神格,能晋升为神明的存在。
偷盗者原本以为艾德里安他们,也许只是不知道神格是什么东西,但是看艾德里安他们的态度,结果看来他的猜想应该是错误的。
“想要又如何,不想要又如何?不适合我的终究无用。”
艾德里安右手持杖,浮在空中低头看着偷盗者,语气淡漠的回道:“即使你拥有了神格,结果还不是落了个这种下场,陨落了身体,破损了灵魂,渴望着救赎……”
不是为了魔晶矿脉,他也没准备接手这颗星球,若是未曾到来,也就不会发生这些事情。而且这枚神格中充满了时间的力量,即使艾德里安能靠着这枚神格成为神明,最后也只会成为时间系列的其中一位低等神明,即使能晋升,所需的时间也只会更为漫长。
何况相较于时间,艾德里安更喜欢亡灵的力量。相较于成为神明,查尔斯更喜欢他的主人。
——那是他的信仰,心之所向,远超一切荣光。
燃火的枪尖无情,随着查尔斯的动作,刹那间已再次连续击破了三枚水晶。月色的时空里,还剩下八根锁链盘旋在残破的墓碑上,如蛇一样相互纠缠在一起。
“落得这种下场?”
时间的偷盗者悲叹一声,抬起那双白色的眼眸,看着艾德里安阴森森的发笑,随后轻轻问道:“你来到这里时,看见墙上的壁画了吗?胜利者更改了历史,篡改了一切的语言……”
怪物原本看上的是艾德里安的身体,一具有着魔力,而且灵魂还未完全重合的身体。可惜他引诱艾德里安进了深山之后,才发现对方的力量远超自己的想象,他打不过对方。
当他准备放弃时,又发现修的身体也勉强能用,于是怪物又动了念想。可惜他失去了些许记忆,失去了情感,本着大出血的念头,却没能料到艾德里安对神格竟然如此不顾一屑。
真是着急的让怪物掉毛。
查尔斯侧头朝艾德里安看了一眼,得到回应之后,继续持枪去破除那些锁链。
艾德里安眉眼极为淡漠的持杖指着怪物,燃烧黑色冥火的蝴蝶在偷盗者周边盘旋,“看见了。”
“……”
这让他怎么接!
偷盗者的手指捏进了水晶球中,他看了眼还在继续破除锁链的查尔斯,转头继续看着艾德里安问:“你难道就不好奇,拥有神格的我,为何会落得如此下场吗?”
艾德里安其实并不在乎,微微垂眸,眼神中略带些许不耐烦。
见艾德里安和查尔斯都出手了,不远处的阿诺德收回冥火幻化的长.枪,大大咧咧的往修肩头一靠。之后双手捧着修重新递给他的一颗草莓,美滋滋的嘬了一口甜甜的果肉和汁,接着抬起头看向偷盗者,同修问道:“他在说些什么啊,好聒噪哦。”
水晶球抖落了粉末,印上了手指的痕迹,偷盗者气的咬了下牙关,身形愈发佝偻。
修收起法杖,盘腿坐在骸骨飞龙的背上,摸了摸阿诺德的头发,附和的应了声,“的确,说的都是些没用的。”
莫里斯和弗格里坐在玫瑰藤上,收起了武器和种子,朝着他们更靠近了些许。
“彼得?”
弗格里学着阿诺德的叫法,抬头看着修,试探着问道:“你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吗?”
飞行器停下了录像,落在了他的身旁,弗格里现在对魔法的一切相关事务都特别着迷。
“听得懂一些。”
修抚顺阿诺德翘起的头发,侧头回道:“那个怪物在询问老师有没有看过,我们来时看见的那些壁画。”
莫里斯揉了揉脖子,“壁画怎么了,难不成里边还藏着秘密?”
他也看了那些话,可别说文字了,连画的内容他自己都不怎么看得懂。
“画中有人类的存在……”
修思索着皱了下眉头,看着他回道:“画中还有神明。”
“神明?”
生活在高科技年代,无信仰的莫里斯更加迷茫了,“神又是什么?”
他连魔法都没摸清楚!
“神明啊。”
修摸着手指仔细思索这个问题,随后想不出答案,接着伸手推了推阿诺德问道:“阿诺德,你知道神是什么吗?”
他们两个的记忆,全是与查尔斯和艾德里安有关。
“神?我当然知道啊。”
阿诺德将最后一点草莓肉塞入嘴中,接着吸了吸手指头,笑嘻嘻的看着他回道:“神不就是安安吗?安安他最厉害了!”
在他眼中艾德里安是最强的,查查是无所不能的,无论什么赞美都可以用在他们身上,只要是听起来比较好的词,无脑吹爆他们两个就好了。
“是啊。”
修松开捏住阿诺德耳朵的手,取出来一些纸巾,擦去阿诺德手指头上的口水,同时点头附和道:“我也觉得安安他最厉害,但是查查也很厉害。”
弗格里和莫里斯若有所思的看向艾德里安,过了许久之后,从他们身上飘起了些许,只有被信仰者和神明才能看到的金色颗粒。
时间的偷盗者看出了艾德里安的冷淡,心里头有被漠视的愤怒感忽然升起,随后又消失。最后他叹了口气,望着艾德里安说道:“我是上一任的时间之神。”
查尔斯的动作稍微停顿了一秒,接着持枪砍断了第八根锁链和水晶。
已经到了这种时候,艾德里安并不觉得对方有必要欺骗自己,他低头看着怪物,沉默一会,轻轻扬起眉梢问道:“你若真是时间之神,又怎会被时间的力量禁锢在此处。”
无法逃离这座山,漫长又孤寂的等待着死去。高高在上的时间神祗若是落到这种地步,不可谓不凄惨悲凉。
怪物抬头羡慕的看着空中,那些飞向艾德里安的金色颗粒,像是在自言自语的回道:“我守护着这里的生灵,但是法则不允许,于是时间诞生了新的意志,夺走了我的信徒和力量……”
那双纯白色的眼眸微微下移,怪物看着自己手中的神格,缓慢的说:“这是我自己的神格。”
用这颗神格去换修的身体,他也下了很大的决心。
艾德里安用指腹摩挲着法杖,感叹了一声,“那你还真是可怜。”
‘桀桀。’
怪物如之前一样阴森森的笑着,纯白色的眼眸微移,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直到查尔斯手持长.枪,将墙壁中的水晶接连击碎,那半截墓碑上只剩下最后一根锁链时。自称前一任神明的怪物,他捏碎了左手的水晶球,缓慢的站直了腰身,声音沉闷的说道:“神明不需要同情,即使我陨落在此,遇见你将我终结,那也皆为命运……”
“无法反抗,向死而生,我不能堕了神的尊严。即使我已陨落,只剩这最后一丝灵魂,我也曾为神,曾为时间的主宰——”
粉末落在了他的身上,纯白的眼眸中开始有了黑色。怪物在捏碎水晶球之后,将右手的神格送入唇边,接着吞入腹中,用上了最后的力量打算拼死一搏,他已别无选择。
镶嵌于墙壁中的水晶再次破裂,当最后的一根锁链被查尔斯斩断,坠落在地化为无尽星光,露出只剩半截的破败墓碑后,怪物那一身如虫外壳的盔甲,也同时破碎的一干二净。
自称为神明的偷盗者,在破裂的光晕中合上了那双纯白色的眼,张合着唇齿高声吟唱。古老又神秘的咒语像是绵长悠扬的歌调,回荡在空中,那平台上的光晕也化为了河流,飞向夜幕中的虚空里,最后连藏在凹槽中的文字一并飞舞而出,在那蓝色的时间河流之中重合。
偷盗者的怪物之身闪烁光亮,逐渐恢复了原本的神明之姿和容颜。
那双类似鹰的双爪消失,连带着如同野兽一样的大腿,也一并幻变为成年男性的双脚,赤足踩在黑色墓碑之上的虚空。
他身上的盔甲消失,随意披着一件由时间长河幻化而成的蓝色羽衣,遮去了重点部位,有些类似宽松又飘逸的袍,只是有些破烂。外露着结实的胸膛和手臂,胸膛的中心被挖开了一个洞,腰侧和外露的皮肤上总共有12条未愈合的伤疤。
神明全身那些黑色的毛发在消无,连带着脸上的诅咒印记一齐消失。飞舞的文字在他身上幻化为新的魔纹,露出原本白皙偏蓝的肌肤,还有一张沧桑却不失英俊的脸庞。
恢复了神明的姿态,睁开眼,纯白的眼眸中有了光,能印上人的倒影。重新幻化为人身的怪物,长出了一头浅蓝色,如天空颜色一样的长发,他抬起空着的双手,时间的力量在他的掌心之中,逐渐幻化为太阳和月亮的虚影。
古老的咒语停下了吟唱,那张英俊的面容微微向上抬起,那双眼睛看着艾德里安和查尔斯,紧闭的双唇微张,发出沉闷的声音,“吾之名,柯罗诺斯——”
金色的太阳闪烁光耀,银色的月亮泼洒下月光。双重的光耀相印,在他掌心之中,幻化成一柄银色的长剑和一支金色的长矛,携带着时间的力量,交相旋转的划破虚空,刺向了艾德里安和查尔斯。
即使他的灵魂残破,即使最后会消亡,他也要竭尽全力去反抗着命运。
——这是他所认为,神明最后的脸面。
死亡也许是一种解脱,那么还不如竭尽所有。好好去享受最后一战,迎接终将消亡的新生。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没有写过什么特别丑的反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