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饮酒楼的人事变动很快。
又一年来了，酒店突然换了副总。
新从省城聘请的副总，是一位戴着眼镜的女士。她四十多岁，皮肤白皙，那副水晶眼镜泛着微绿的光，镜片后面，一双眼睛透着凌厉。穿一套卡其色的西装，短发。人，很有气质，西装却不够搭她。
这是新来的洪总。
和她一起来的餐饮总监，也是一位打扮入时，身材微丰的女子。这女子妆容很精致，长相倒不是传统的花容月貌。皮肤非常白，微黄的眼眸，薄薄的两片唇，涂着玫瑰红。整个人，倒也有一种泼辣野性的美。她总是会适度地跟在洪总后面，洪总需要她，她及时出现，干脆利落地和洪总对话。
在前任副总走前的那一天，我终于被提升为部门的领班。这个时候，我工作起来反而很尴尬。
餐饮行业内部的林林总总很复杂。新旧领导交替的关键时刻，必定有好多事情。
工作经验丰富的副总，一定知道，在餐饮界，一朝天子一朝臣的规律。我们这些员工，都是前任副总王总带出来的，王总突然离职，我们顿时好像失去主心骨。洪总也许知道让我们醒悟换了主心骨的方法……
洪总来的第二天，便召开了全体员工大会，宣布了酒店的一些新措施。
一菜品有了提成，一些利润好的菜品，高档菜品，特色菜品，给予销售员提成。
二酒水提成，每种酒水，有提成的标准。
在以前，我们没有提成的。关于菜品，有些是以任务的形式急推，更多的，是本店的特色菜，主打菜，给客人推荐，因为一些好的菜品被客人认可，他会选择再次回来消费。餐饮界有一句名言“第一次不来怨你，第二次不来怨我”。菜品的口味很重要，客人吃了一次，不好吃，他会认为酒店的厨师厨艺不够，不再选择再次用餐的。前任老总认为，提成也会让服务人员“看人下菜碟”，客人点了带提成的菜品和酒水，服务人员就会为其提供较好的服务，不点，服务人员就会慢怠。
洪总一来，就实行了重大改革。员工们的收入会有所提高。想必大家也会跃跃欲试，开始新的工作吧！
那天晚上，我值大班。这是酒店的规律，每天晚上下班以后，会有客人迟迟不走，需要一名领班或者经理值班，直待客人，员工全部离店。
最后一桌客人用完餐下了楼，结了账，一位老客人要找我们的部门经理，我们部门经理也交代过，这位客人离店的时候，一定通知他。大约也是他们互相约好的。
我请客人到大堂休息区坐下，给他倒一杯热茶，请他稍等。他说：“谢谢！”
我就去找我们经理。洪总刚来，这几天下班后都在给酒店大大小小的管理人员开会，每天开到很晚。我们经理指定也在那里。
开到了很晚，还没有散会。那间最大包房里，时不时传出洪总凌厉的声音。气氛似乎很紧张。
我心里有点紧张，走到包房门口，听见洪总声音严厉，似乎在质问什么。这个时候打扰实在不合时宜。但是楼下客人在等，无论什么时候，客人的问题是最重要的。我鼓足勇气，轻轻敲门，然后轻轻推门进去，这里面围着大餐桌坐着的足有三四十人。通常我们部门兰经理会做在洪总的左侧，今天他居然不在！我解释说：“我是进来找兰经理的，对不起他不在。”然后我准备出去。洪总厉声说：“你站住！”我赶紧站住。
她厉声说：“谁叫你进来的？”
“对不起，我是来找兰经理，有一位老顾客找他有事！”
“有事，人家开会的现场，你说推门进来就进来，进来看看，转身就走，谁教你们的！”
“可我，我敲门……”
“干了这么长时间了，谁教你们的规矩，你们一个一个的，连教养都没有，还能干好餐饮？啊！谁纵容你们的？”
“……”
饶我做了四五年的餐饮，面对形形色色的客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训斥，我还是面红耳赤，眼睛的余光似乎看见了满桌的人都在看我。似乎有的人预料到了有一场好戏要看，松了口气，静静看着，也有的很紧张，替我捏把汗，大堂的章经理似乎预料到了洪总要有一场暴风雨，果然这场雨应时而来，偷偷笑了。其实我们同事之间，领导下属之间，无论工作与否，平时互相都是很尊重。调皮惯了的后厨主管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洪总还有许多话，语气听起来是那么严厉，道理是那么中肯！今天我觉得自己糗大了，我僵在那里。
包房的门开了，兰经理进来，刚才他接了一个电话，听说那位客人找他，他又急忙走出去，我也只好出去。
临下楼，听见洪总还在用异常凌厉的声音拿刚才的事儿说。
出了包房我忍不住哭了起来，下了楼，赶紧找一个偏僻的地方，先躲起来。总不能让别人看到我这个样子。
等到会开完了，我终于可以下班。我的眼睛又红又肿，这个时候，分外想回家，回到他身边，但是，半夜三更。也不能让他看到我这样子。拿出手机，给陈吉五打个电话，电话里他似乎从睡梦中醒来。
我说：“对不起，今天我太晚了，快到十二点了，不回去了。”
他说：“昂！”
我说：“你快睡吧！”
他：“昂！”
今天的我，心里十分难过，想和他多说说话，可是电话里他的语气怏怏的，很冷淡的样子。
我说：“挂了吧……”
“……”
电话那端立刻忙音，我的心也一空，我觉得自己咽回去好多话，憋在心里，很难受。
哪怕和我说一句：“再见，赶紧睡吧”。我也会心安。可是，他就那么挂了电话。
那天，我一夜没有睡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