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多问一句,楚媚唱起了幻术里的咒歌,仿佛有神秘力量的音符从楚媚口中唱出,她秋水一般的眼眸和拓跋谌对视。
湖泊一般的清澈纯净和火山一样的血腥焦灼。
重重地碰撞在一起。
楚媚眼眶浮现一层水雾,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迹。
太强大了。
拓跋谌现在的血煞,比起半年前,强了好几倍。虽然楚媚的幻术也在精进,但是比不上他血煞恶化的速度。
楚媚就这么唱着咒歌一步步走到拓跋谌面前,那温柔的音符像是可以安抚狂暴的煞气一般,拓跋谌渐渐地平静下来,站在原地。
等到楚媚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身上那种犹如刀锋一般锐利的煞气,依旧在拓跋谌的四周形成一个保护罩。旁人无法靠近,哪怕是癫道人也进不去。
但是唯独楚媚,能够以幻术为牵引,走到他的面前。
血煞就像是一个小世界。里面是他们两个,外面是其他人。
在外人看来楚媚只是很简单的就走了进去,但其实就这一段路,她的幻术就在快速消耗,血煞真的是太强了。
楚媚再一次进入了拓跋谌的血煞幻境里。
这一次,楚媚看见了那一场场战役。他曾经为了她打的两三百十六场战,楚媚看见他浑身浴血的站在军队中,看见他一次次的喊她的名字,喊她出来。
看见他眼底的眸色一点点凉下来。
从最开始的愤怒,到最后犹如一潭死水。
看见他不眠不休,拼尽一切攻打东羲,以为这就能够见到她。
看见他为了她,最后血煞爆发到无法遏制的地步。他从尸山血海走出来,满身杀孽,双手鲜血,最后重重倒在了血泊之中。
从此以后,血煞废了双腿。
看见他在最后倒下的那一刻,唤的还是她的名字。绾绾。
楚媚忍不住泪眼涟涟,心疼的不可遏止。她那么那么心疼他,心疼他不顾自己的身体,心疼他千里追杀,心疼他只想见她。
他曾说,我不愿见不到你。
只是想到这句话,心就像是被什么捣碎了一般,疼的滴血。
拓跋谌,我来了,我现在来了。对你来说,我迟了半年。可对我来说,从我睁眼的那一刻开始,我就一心一意谋划着回到你的身边。
正如你那时候,不惜一切只是想见到我一样。
拓跋谌,我来了啊。
你看看我,你看我一眼。
楚媚抱着拓跋谌,他那双血红的眼眸里没有丝毫情感,冰冷而充满了毁灭性的狂暴。楚媚在幻境里一遍遍喊他,一次次地。
不知道过了多久,楚媚的幻术早已经到了崩溃边缘,双眼一阵刺痛,流出来的已经不再是眼泪,而是鲜血。
但是拓跋谌还是没有清醒,不过可以感知,随着咒歌和楚媚在幻境里的声音,他身上的血煞正在渐渐地变得安静。
血眸的颜色渐渐地褪下,恢复成那深邃而鹰隼般锐利的墨瞳。
楚媚终于支撑不住,双腿一软,倒在拓跋谌身上。
幻术使用过度了。
眼前一片漆黑,什么东西都看不见。只能感觉脸上温热的液体,不是泪,有血腥味。
拓跋谌刚才从幻境里清醒过来就看见这一幕。楚媚双眼流血,软软倒在他怀里。
他习惯性的伸出手将她搂住,以免她滑倒。
搂着她的手能够感觉到,眼前这人的内力早就消耗一空了,幻术过度,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尤其是眼睛里流出来的鲜血,触目惊心。
“拓跋谌,你的血煞,退了吗?”楚媚勉强问道。
拓跋谌一怔,她为什么会问自己,眼中的血色已经褪下了。难道她看不见?
拓跋谌伸出一只手在楚媚眼前晃了晃,她毫无感觉。
“你的眼睛。”拓跋谌声音一顿。
楚媚低笑,“别担心,你忘了,幻术使用过度就是这样的。过一晚上就好了,好好休息一下,第二天就能看见了。”
拓跋谌想起了,以前她也曾经这样,也是因为血煞。
幻术超过身体能承受的量,直接崩溃的时候,使用幻术的人就会反噬。
那时候他就说,再也不准她幻术使用过度。
此时癫道人等人也都围上来了。
癫道人啧啧惊叹,“神奇啊,真是太神奇了。这幻术还真的是血煞的克星。之前用那么多办法,天才地宝不要命的往你身上堆,都没这个幻术有用。女娃娃,你这幻术,对血煞很有用。咱们可以多交流交流,研究研究。”
“癫道人,没看见楚姑娘伤的这么严重吗?”洛九夜说道,“交流的事情改日再说吧。您看看,楚姑娘这……”
癫道人摆手,“没事没事。就跟这女娃娃说的一样,不过是幻术使用过度,反噬的内伤而已。这就跟你出去打架,被人一掌拍胸口会吐血一样。晚上好好休息,敷一些清目明心的药,喝一碗参粥养养,第二天就能好。”
一听这话,拓跋谌不自觉放心了一些。
没想到癫道人又道,“不过如果幻术频繁使用,比如女娃娃在皇上每次血煞爆发的时候,都用这招来制止。不出一年,她准得瞎。”
“这么严重。”洛九夜震惊道。
癫道人嘿嘿一笑,“这女娃娃医术高明,又是她自己的幻术,自己的眼睛。她应该早就清楚,幻术的禁忌。其实幻术这玩意儿啊,老夫以前研究过,最没意思了。就一个字欺软怕硬。对于那些普通人,轻而易举就能控制,甚至催眠他们去做某些事情。但是遇上更硬的骨头,那就没用。血煞就是最难啃的骨头,不过是消耗自身的力量,去抵消血煞的煞气。偏偏血煞的煞气强到自身幻术崩溃,才能堪堪消除这么一次。等下次的时候,又得来这么一次。说句不好听的,用她的幻术镇住血煞,那就是浇水灭火。偏偏她的水不够灭火,每次都得自己被火烤的够呛。”
楚媚看不见影儿,闻言只得苦笑说道,“前辈高明。”
“不过,这也确实是老夫生平所见唯一能克制血煞的东西了。咱们研究研究,说不定能够鼓捣出更好的办法,总比你每次这么伤害自己根基,来的好。”癫道人上下打量说道。
拓跋谌看着癫道人,桀骜的眉峰微挑,“老道,有这时间废话,还不快去开药。”
“嘿,皇上,你怀里这女娃娃自己开的药肯定比老夫的强,老夫对幻术反噬的伤又不懂。”癫道人摸着花白胡子说道,“不过我只知道,再这么杵着血流的越来越多,还是赶紧抱进去止血再说吧。女娃娃你倒是厉害,血流不止,你都能这么镇定自若地跟我们说话,也不喊一声疼,倒是让老夫都忘记了你得赶紧止血。”
楚媚无所谓笑笑,“无碍,不过些许小伤。”
话音刚落,楚媚就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就跟梦里那次一样。
拓跋谌,抱住了她,往清砚斋里走去。
楚媚双手勾住他的脖颈,唇边笑意妖娆。能看得出怀中的人是打从心底里的雀跃。
“受伤了还这么高兴?”拓跋谌低头看她,深邃的墨眸神色复杂,只不过此时的楚媚看不见。
楚媚把头往他怀里蹭了蹭,就跟偷腥成功的小狐狸一样,“如果流一点血,就能让咱们拓跋大爷抱我一回,我看我也该祈祷你天天血煞爆发了。”
拓跋谌的脸顿时黑了,“下次不抱了。”
“哎呀,大爷你别生气,我就随便说说。我不该说你的血煞得天天爆发,我这么伤一次至少得三天才能复原,我看你的血煞还是三天一次爆发吧,正好能赶得上。”楚媚笑的揶揄。
拓跋谌抽了抽嘴角,“癫道人说你如此使用幻术,不出一年就会瞎。按照三天一次,一个月你就会变成瞎子。”
“那也不行。如果我瞎了变成没用的人,爷就不会再抱我了。”楚媚低低一笑。
她这话说的,莫名让人觉得心酸。
拓跋谌冷哼一声,“那你就别瞎。”
“嗯,我不能瞎。”楚媚重重点头。心里却在想,可是我除了幻术,又还有什么依仗,能够帮到你,能够留在你身边呢。
当你已经不爱我,不相信我,甚至敌视我的时候,我也只有让自己变成对你有用的人,变成你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才行啊。
黑暗的世界,总是让人觉得没有安全感。楚媚把拓跋谌抱的紧紧地,他们一路就这么走到清砚斋的内殿,拓跋谌把楚媚放在床上,正要松手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抓住。
“我有一次做梦,也梦见你抱着我,在你准备走的时候,我就紧紧地抓着你的手。”楚媚闭着眼睛,“可是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你的人了。”
拓跋谌没想到她在梦里也能感觉。
楚媚说着,紧紧攥着拓跋谌的手道,“那么这一次,我就不放了。”
“药在哪,我给你上药。”拓跋谌说道,顿了顿又道,“楚媚,别以为我和你重归于好了,松手。现在对你这样,是看在你刚刚为我受伤的份上。我不会忘记你就是一个骗子。”
楚媚心里一痛,但是脸上笑意妖娆,“那就看在我刚刚为你受伤的份上,把我们拓跋大爷的手,让我抓一会好了。药在我住的地方,问云雀就知道了。”
“来人,宣云雀带药过来。”拓跋谌说道。但是这一次,看着抓住自己的柔若无骨的小手,拓跋谌却没有抽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