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非常期待
他想不到雪芳会有怎样反应,却非常期待。
对于一个在脑海里淡化了的人,他的幸福或是悲伤,她应该无所谓。
可当两个人面对面的时候,淡化掉的,怎会不清晰起来?
她从未有过的尴尬,难为情,朗月是维吾尔族最优秀的姑娘,怎能不让她眼前一亮?
怎能不让她产生妒忌?
“这位是芳妃姐姐,我的朋友。”四王爷心平气和的介绍,明明心里纷乱不堪了,若珠落玉盘,盘,终究是要努力保持平静的,躁动的结果很可能是破碎。
朗月对她相视一笑,盈盈下拜:“芳妃姐姐好!”她心内打鼓,何故皇甫睿称这妃子为姐姐?
雪芳走了神,呆呆的,在策划一套言行举止,按照自己的要求进行,可来不及了。
三人对立,陷入僵局。
秀文暗推雪芳:“娘娘,王妃给您行礼呢。”她急忙扶起她,却依然手足无措,千言万语在一躬,尽付无言中。
上茶,上糕点,各色果实,皇甫睿朗月捱位而坐,雪芳对面坐下,大家说起闲话。
皇甫睿道他那陈年旧病,经过雪芳一次针灸,轻巧许多。
雪芳从未受这般恭维,为何他每次都会说自己喜欢听的,做自己喜欢做的?
丝毫不吝啬,大方得体,情深款款,可他是朗月的了,他对朗月,应该比对自己好上千百倍!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
朗月一定是上辈子积德行善的事做多了,才会与如此男人结为夫妇。
雪芳不敢想象,朗月是多么幸福,而自己又处在怎样的水火之中?
他进宫的目的,主要不是为说黑衣人,而是用那事引开皇甫砚注意力,就能够来看望她,用一种潜在的悲痛方式,告诉她:“我喜欢你!”尽管这几个字是被埋在千尺残垣之下。
他希望,她可以听到,尽管那希望是虚渺的,至少在希望。
朗月手里擎的是天蚕丝粉帕,只是上面用毛笔题了几行字,而雪芳拿着的金丝汗巾,只有原本的几朵暗嵌祥云,和她的比起来,竟显空洞。
饮一回茶,吃一口芙蓉糕,嚼在嘴里,他拧拧眉,趁无人注意,自口袋内掏出一块方正的桂花糖,填在糕点上头。
滥竽充数。
他们离开后,雪芳犹想着皇甫睿依依惜别的目光,款款情动的姿态。
多么难忘,好似一幅画,而自己是藏画的橱柜。
忽听秀文说:“咦?
怎地多一块桂花糖?
我记得没有拿桂花糖呀!”“桂花糖?”嘴里又泌出甜甜的香香的味儿,眼睛一转,略觉醒悟,竟血色上脸,红至耳根。
他故意留的,这东西,好像一个信物,如果可以放着不坏,她宁愿放在枕边,一年到头。
那婉常在腿脚稍微轻盈,就乱走乱逛,尤其关注雪芳处。
窥见皇甫睿和朗月自紫霄殿出来,朗月兴致勃勃,有说有笑,皇甫睿却一言不发,闷闷的低头走路,一看就知不对劲。
如此这般告诉兰皇后:“那四王爷真够伶俐的,先去太和殿,然后悄悄地转进紫霄殿,以为皇上不知道,神不知鬼不觉嘞!”“既然是偷偷地,何故跟王妃一起?
他自己岂不方便?”兰皇后老谋深算的样子,尖尖的指套撩过鬓脚,凸显几分风韵。
婉常在冷笑:“其中自有深意,岂是咱一般人可以看穿的?”兰皇后低眉乜目:“你打算借着这个事儿,调唆她跟皇上?”“嗯。”婉常在点点头,精明的眸子忽闪着,在黑暗中,格外混沌。
兰皇后会认为那是天真的想法:“吃一堑,长一智。
透过上次那件事,本宫已经看清楚了,皇上不会轻易对她死心的,更不会惩罚她。”婉常在低头不语,陷入沉思。
却说花狼未达到目的,反而险些儿被抓,吓得瑶淑妃魂不守舍,每日宫里各处暗搜琉璃。
这日竟亲自找到紫霄殿了,因听小丫鬟说:“奴婢见琉璃跟芳妃走的很近。”雪芳早已未卜先知,琉璃被藏到里间衣柜里,平日也只在里面活动,没露过面,听瑶淑妃开门见山要人,她斜抿起双唇,挑眉道:“本宫一向光明正大,从不躲躲藏藏的,姐姐何故认为本宫藏了你的丫鬟?
你也看到了,本宫身边不缺人使。”瑶淑妃下令随从去搜,雪芳即时拦住:“谁敢动本宫的东西,本宫一个都不饶!”瑶淑妃抑制住怒火,强颜欢笑,充满讥诮:“好大口气!
不瞒你说,有人亲眼看到那丫头跟妹妹走得近,所以本宫怀疑她在你这儿,容本宫搜一搜,又不会弄乱什么。”一面不耐烦的吩咐几个随从,“搜归搜,碰坏东西,本宫要了你们的命!”“是!”他们异口同声。
雪芳忽觉他们好可怜,好可悲,命悬一线,为一个没有人性的女人卖力。
不遗余力的怒喝:“不许搜!”转而咄咄逼人的瞅着瑶淑妃,“你们敢乱来,我立刻就告诉皇上!
看皇上如何发落。”瑶淑妃气的发抖,阴沉的眼圈儿都发黑了,嘴唇微颤:“本宫寻自己的丫头,有什么错处?
就算皇上来了,本宫也有理!”“就凭琉璃跟我说了几句话,你就认定本宫藏她,这是什么道理?
本宫为何藏她?”“不用说,大家心里明白。”“既然如此,本宫没错,姐姐请回吧!”雪芳不客气的说。
瑶淑妃没奈何,就冲着房里乱喊一气:“琉璃,给本宫出来!
现在回头,为时不晚,若你不悬崖勒马,休怪本宫不念主仆之情!”此话一出,里面的琉璃差一点就冲出来,亏得被秀春按住,却还是鼓弄出声响,瑶淑妃蹿踱过去,雪芳拦之不及,倒抽一口冷气。
秀春急中生智,拿脚满地乱跺,口里急嚷:“老鼠啊!
有老鼠!
老鼠……”瑶淑妃吓得乱跳:“哪里有老鼠!
哪里,老鼠别过来!”雪芳也有点慌了神,相对镇定,秀春越发借着老鼠赶瑶淑妃,瑶淑妃最爱洁净的,顾不得许多,跳嚷着出了紫霄殿。
雪芳舒口气,秀春已停下来,拭着额上的汗,秀文睁大眼问:“真的有老鼠不成!”带着些瑟缩,锦屏四处睃巡。
秀春机灵的笑道:“当然没有,若不这么着,琉璃怎躲得过!”几人遂将琉璃带出,琉璃一头冷汗,急促的喘息着,满眼泪水,秀春责备的说:“刚刚多亏有我,要不你非给瑶淑妃抓走不可!
你也真傻,她吓唬你几句,你就禁不住。”琉璃无助的抽噎,雪芳抚着她的头发,温和的口气:“你有什么难处,告诉本宫?
本宫替你做主。”琉璃楚楚可怜的抬起眼,哽咽:“原来翠儿姐姐当替罪羊,就是为了家里的人,淑妃娘娘总拿这个做威胁,我们奴才命,就是再贱,也是爹生娘养的。”说着泣不成声。
雪芳把脚一跺,恨恨的道:“畜生!
就知拿这个威胁,真是小人,难道她自己就没爹没娘没亲人么!”秀文也都愤愤不平,她又对琉璃爱抚的说,“你在本宫这里安心待着,家里有何人,都告诉本宫,本宫会差人保护她们,绝不会让淑妃得逞!”琉璃感动的千恩万谢,遂说了几口家人,雪芳立即派人去作保。
调动的都是刑部的人,需要经过白世贤眼目,他心里不禁忖度:“芳妃娘娘一介女流之辈,要那么多士兵作甚?
而且都打扮成便衣。”这几日,自牢里发出的惨呼愈加频繁,雪芳还忍不住靠近那里,传来的男子嚎叫,让她心乱如麻。
白世贤自然而然的走了来,做了个揖,打恭道:“卑职给芳妃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雪芳恍的回过神,见这人生的四肢粗长,身材魁梧,大眼隆鼻,宽嘴平下颏,一身玄色劲装,腰间一柄佩剑,威武俊逸,不觉把脸飞红,竟无一语。
世贤见她粉妆玉琢,惊艳无比,眉尖微蹙,眼角上飞,肌润如雪,唇若红缨,心下一动,也觉五内沸腾,血气冲面。
又恭然道:“娘娘,此乃禁地,娘娘还是别处走动为好。”雪芳转过心神,拔足离泥潭,说道:“本宫就是喜欢这里走动,白大人不也在这儿么?”世贤愕然道:“此乃卑职分内之事。”雪芳诡异的笑笑,寻思:“如此甚好,或许可以从他口中得出一二。”因素手捏汗巾,双颊漾梨涡,黑瞳似剪水,娇唇犹轻启:“那本宫有一事相问,大人能否透露些许?
也并非什么机密。”世贤皱皱眉:“若卑职晓得的,一定知无不言。”她满意点头,眼睛发亮,急切不已,凑近他,压低声儿:“司徒翼交代什么没有?”白世贤一怔,慌忙后退一步,打恭道:“恕卑职不能告诉娘娘,娘娘请回吧!”雪芳好失望,不耐烦的咬咬下唇,竭力抚平心绪:“本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知道事情有没有什么进展,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