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如梦初醒
“芳妃娘娘的事,奴婢一向亲力亲为。”于慧儿流泪道。
秀文扶了她起来,塞一锭碎银子给她:“我们娘娘待你不薄,你可实话实说。”于慧儿不敢接银子,受了冤屈似的:“奴婢忠心耿耿,从不马虎!
今儿娘娘吃了奴婢的药害腹泻,奴婢该死!
定是哪个关节出了差错,奴婢未能发现,还请娘娘恕罪!
只一件,奴婢不会耍坏心眼,不是有意的。”说着,泪流满面,惶惶不安。
审问不出头绪,因叫锦屏暗地里盯着,于慧儿回到尚食局,自作自的,也不打理药材。
雪芳不吃那药,倒得吃管腹泻的,自己开了个方子,让秀文抓药。
于紫霄殿中升个火炉,几个丫鬟轮番打扇。
一天下来,雪芳吃了药,喝几口粥,晚上便又发作。
皇甫砚来此歇驾,闻得一屋子药味儿,混里浑浊,夹着熏香,猛不可嗽了几声,内监拿拂尘朝空中挥扫,尖嗓门儿,用那挑剔的娘娘腔喊:“人都上哪儿去了!
皇上来了,还不快出来迎接,耗甚玩意儿,弄的乌烟瘴气!”丫鬟们本忙里忙外,累的精疲力尽,在炉火前打扇儿就耐不住打盹儿,秀文几个更是哈欠连天,站着坐倒都能睡着,忽听太监大声说话,若闻惊雷,一咕噜跳起来,迷迷糊糊地,发现雪芳不在床上,慌了手脚,乱作一团。
皇甫砚自昏黄灰暗的灯影中走出来,风夹着落叶,呼喇喇作响,门缝钻进,让人从脚到头一阵冰凉,严峻的面孔蒙上一层烟煴,不明所以的大声叱问:“芳妃那里去了?
你们这些个奴才在做什么?
屋子里都成厨房了,居然没有一点动静,都死人啊!”唬的她们惊恐万状,秀春拿团扇使劲扇了几下,把烟雾盖下去,秀文诚惶诚恐的回答道:“从昨晚上开始,娘娘就肚子不好,一更至少起一次,折腾的也没睡觉!
今儿白天用了药,吃几口粥,看着好些,不料又作起怪了!”这种事,对于心怀浪漫的人来说,好污秽。
不多久,皇甫砚便自紫霄殿出来,脸上飞着股难以形容的气氛,张公公紧随君侧。
走到景阳宫门首,皇甫砚忽然回过头,坚毅愠怒的口气:“给朕彻查!
抓到那个小贼,立刻让他吞巴豆自尽,这叫做以牙还牙!”张公公弓着身子,应了句“是,”随即敬事房的太监总管高公公过来说:“皇上,奴才可找到您了。”皇甫砚不予理会,径直进了景阳宫,张公公使眼色道:“皇上心情不好,我等都少说句话。”高公公受太后嘱托:“无论你用什么办法,让皇帝降临后宫,就算你本事。”因哭丧着脸,“公公不知咱家难处,这淑妃,贵妃,还有贵人小主们,都似久旱望甘霖。
皇上再不去,咱家可就麻烦了!”自从出了肖良娣的事,皇甫砚就闷闷不乐,除了雪芳能够给予些许安慰,如今也病着,怎样是好?
那婉常在把情况告诉兰皇后,皇后大喜,对她称赞不绝:“本宫没有看错人,亏你有这样脑筋,叫她出糗!”“谢皇后娘娘夸奖!”婉常在欢喜非常。
良贵人自窗子底下听见,憋着一口气不笑出来,继而走过去揖了一揖,故意问:“姐姐说的什么,把皇后娘娘逗得好不欢喜?”婉常在自以为得皇后赏识,地位高了一等,扭扭捏捏的绢子抚面,红袖勾唇,笑道:“任芳妃手段高明,冤枉贵妃,巴结淑妃,把皇上勾引的团团转,也不敌我这一招!
水做的人儿,面粉团的肉,也禁不住那个闹腾!”
良贵人瞅着她,不做声。
皇后把她俩揽近,交头接耳,窃窃私语,未雨绸缪。
却说皇甫睿住在长安街,每每日出,都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乞丐上门乞讨,朗月亲自下手,把热腾腾的馒头分散给大家,赢得人们爱戴。
人群外,有个蓝衫男子,他不像别人那样捧着饭钵,也并不衣衫褴褛,反而朴素整洁。
干净的脸孔上垂着两绺随风摆动的黑发,长及前襟;一双睿智而孤寂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御守王府”那四个金字,充满期盼,却有点胆怯,有点生涩,在急急的忖度着。
他转身离开人群,手握的紧紧地,空明的眼眸是晶莹的深棕色,眉间浮动着不安的涟漪。
想自小与兄相依为命,到如今整整十二年,怎能眼睁睁看他痛死而坐以待毙?
帮瑶淑妃做事得来的银两差不多用完了,请不起大夫,而且他的病也不是普通大夫可以治好的。
他是花鹰,但他本不姓花,花鹰是进堂会取得名字。
司徒翼,是他的名字。
大夫告诉他:“令兄系积劳成疾,久治不愈,耽搁下去可能丧命。
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太医院的来看,那里都是妙手回春的大夫,一定可以起死回生的!”那个大夫还试探似的问他:“听说你跟皇宫有些联系,请个太医应该不是难事。”他没有回答,非常诧异,从不曾泄露过行踪,旁人怎知道的?
他没时间也没心思想那么多,当务之急,是请个太医,所以对王爷府仔细观察了一番。
他知道,王爷府是经常有太医出入的,最好能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这是件天大的难事儿!
花狼几个早就按捺不住,通去妓院里嫖赌,也不忌讳,完了就摸黑潜入皇宫,问瑶淑妃要银子使。
众兄弟都帮着撒谎,说一直老老实实的待在房里,难免吃的好些,所以花费快。
瑶淑妃那狐狸养的性格,什么都休瞒得住她。
花狼百般奉承,淑妃便将头上金步摇赏给他兄弟,打发走了,只留花狼在寝宫里。
花狼有一副地地道道的狼性,和瑶淑妃倒是天作之合。
当初淑妃参加选秀之前,就跟他好过一段时间,他家里穷,她才看不上,索性进了皇宫。
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便又思起旧时情人,经常在宫外会和,没人发现,越发壮了胆。
叙情是一方面,办事是另一方面。
虽然头顶着别人的天,脚踩着别人的地,些微戒防,背地里却丝毫不遮掩。
两人在房里颠鸾倒凤,花样百出,厮鬓挨肩,合胸交股。
快活不必言说!
琉璃早不安心给她当牛做马,伏在对面树影里,见几个家伙迅捷溜走,却只有三个,进去的时候明明是四个。
因猫着腰,蹑手蹑脚在窗子底下潜着,听里面哼哼唧唧,咂咂戚戚,抬起头,拿手指往舌尖蘸一蘸津唾,窗户纸上破个洞,端眼一瞧,唬的颠魂倒魄!
忙捂住嘴,心提到了嗓子眼,双目圆瞪,冷汗直下,急急的溜走了。
二人如胶似漆,恩爱无边,至五更东面微微发出白光,瑶淑妃自衣橱里拿出一件崭新衣帽,笑说:“你且穿上这件,打扮的光鲜些,光明正大的从蝶萱殿走出去。
若有人问,就说是本宫的亲戚。”花狼色迷迷的瞅着她,两片薄薄的嘴唇抿在一起,挑起奸邪的笑容,双手揽着她的肩背,心肝肉般捧在心尖上,笑道:“好乖乖,你是我的人,却不曾多为我着想,今儿总算拨云见日,我在你心内还是有分量的。”“人家一直把你放在心坎儿上,你个没良心的,才那般不解。”瑶淑妃媚声媚气,纤指撩人。
事不宜迟,花狼自不敢多留,换上装扮,瑶淑妃又与他一把好扇。
走两步,没有坚不可摧的背景,但凡能装出个好人模样,像那公子哥抑或世家子弟的派头也好。
正巧,花狼端着不可一世的架子,却改不了东张西望的毛病,薛贵妃并两个婢女从流芳宫那边转过来,边走边说:“本宫觉得头痛恶心,回来请个太医诊治诊治。
秋菊,本宫不需要你两个都侍候,你快去吧。”秋菊应了便去叫太医,玉翎又吩咐:“来了就在前厅等候,本宫给太后,皇后请了安便即刻回来。”一面走,一面把头略垂着。
懵地抬头,见那男人着装体面,模样英俊,只舒不开身的感觉,贼头贼脑的回头望望,即刻拐了个弯,不见了。
玉翎看了甚不解:“看样子像大家子的子弟,怎地闯入后宫,鬼鬼祟祟的做什么?”此时天已大亮,瑶淑妃担心的了不得,拧手帕道:“早催他三更走,他非挨到这个时候,没得让本宫悬心。”琉璃递上一杯茶,谨慎的问:“娘娘有心事?”瑶淑妃如梦初醒,轻咳一声,慢慢的道:“没什么,本宫在想,芳妃这几日身子不好,皇上也没来本宫这里,亦不曾去贵妃那儿,都在做什么?”琉璃淡然浅笑:“或许皇上公务繁忙,来不及照看各位娘娘。”
瑶淑妃呷了一口茶才恍然发觉:“以往都是雪梅帮本宫递茶送水,怎么今儿换做是你?”琉璃勉为其难笑道:“雪梅姐姐一大早就被尚食局的婆子叫去了,所以由奴婢来侍奉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