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烟瑶看到趴倒在地上的无念,“噗嗤”一声就笑了出来:“哎呀,这位天女姐姐怎地这般不小心?竟是脸儿先着了地,这一来只怕是要毁容了罢?”
无念摔下来时离地已不足一丈,加之无念内功深厚,这一下除了啃了一嘴泥之外其实并无大碍,碧烟瑶也是看出了这点,才会这般幸灾乐祸。
“呸呸呸!”无念黑着脸从地上站了起来,吐干净了嘴里的泥沙,一脸愤愤地将身上青碧色的宫装还有头上的假发扯去,随即又在脸上一阵搓揉,才基本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臭丫头,都是你出的馊主意,害得我这般狼狈!”
碧烟瑶听他埋怨自己,顿时就不乐意了,气道:“你个臭小子,本姑娘好心帮你救你那漪儿妹妹,你不感谢我就算了,竟然还敢怪我!看我不打死你!”
一边说着,手中的长剑便朝着无念的屁股刺去。
“哎呀哎呀,臭丫头我错了,哎呀呀,别刺了别刺了,一会她们就追上来了!”
无念一边上窜下跳一边呼喊着。
似乎是为了证实无念的话语,后方突然传来了一声呵斥:“站住,别跑!”
随之传来的,还有一阵马蹄声——青柳二人竟是骑马追来!
“不好,快走!”无念惊呼一声,拉起碧烟瑶就要跑开。然而碧烟瑶却是一把将他拉进了一旁的巷道之中。
“不行,她们骑着马,我们跑不掉的,你先走,我去引开她们!”碧烟瑶压低了声音道。
“不行!”无念想也不想便脱口道,“我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的!”
碧烟瑶好笑地道:“傻啊你,两个人一起跑的话迟早会被她们追上的,这回要是再被她们缠住,来得可就是福来歌了。所以必须先把她们引开。”
无念闷声道:“那也不能让你去,要引的话,也是我去引!”
碧烟瑶被他气笑了:“你引?你去引的话你能逃得掉么?”
无念反问道:“那你又能逃得掉么?”
“我?”碧烟瑶呵呵一笑,“我自然是逃得掉的。”
无念不信地道:“你轻功还没我好呢,我都逃不掉,你逃得掉?”
碧烟瑶瞥了他一眼,说道:“谁跟你说我要用轻功逃了,爹爹的追云此时就在福来阁后头的马厩那儿,我骑上了它,想要摆脱她们还不如易如反掌?”
无念一愣,讷讷地道:“你,你将碧叔叔的追云骑来了啊?”
碧烟瑶翻了个白眼,“废话,不骑着追云,从大离到这儿几千里的路你让我跑着来么?”
无念讪笑道:“那,那就这样吧。”
待无念二人商量完毕,青柳与红莺也是骑着马儿追了过来,不过应该是生怕两人偷袭,故而才没有走进巷子里,而是在外边守着。
无念听着近在咫尺的马蹄声,小声道:“那现在是你先走?”
碧烟瑶想了想,说道:“不,你先走吧,嗯,光明正大地走。”
无念一头雾水地道:“不是你去引走她们么?”
碧烟瑶解释道:“是我去引走她们没错,但是这两人身为福来歌的侍女,肯定不是简单之辈,极有可能看出我们的计策,所以我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她们定然就会中计!”
无念恍然大悟,欣喜之下却是情不自禁地在碧烟瑶的小脸上亲了一口。
碧烟瑶登时“啊”的一声娇呼,双脸生霞,羞怒地道:“要死啊你,还不快走!”
无念点点头,温言道:“那你自己小心一些。”
碧烟瑶双手捂着脸颊,娇声道:“知道了,你赶紧走吧,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无念“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呼的一下便跃上了房顶,驭起轻功便朝着北门奔去,还不忘了回头朝着青柳二人喊道:“两个小丫头,快来追我啊!”
红莺见无念现身,便想要拍马追去,青柳却是秀眉紧蹙,伸手拦下了她,说道:“不对!他们方才明明是两人,为何此时只有一人?而且他还这般明目张胆地挑衅我们,我觉得,他们这多半是声东击西之计!”
说罢,从马背之上飞身而起,跃至了房顶之上,四下里一看,果然发现了另一边小道上悄悄奔逃着的身影。
“在那边!”
青柳惊呼一声,便回到了马背上,带着红莺一同朝着碧烟瑶逃跑的方向追去。
无念跑出了数十丈后便回过头来,待看到青柳二人果然追着碧烟瑶而去之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可是心中却又不免担忧了起来。
“臭丫头,你可千万要小心啊。”
他望着三人离开的方向,低语了一声,才继续朝着北门而去。
……
约莫半刻钟后,一个有些匆忙的身影飞掠至了此处,黑色长衫,雪白里衣,手持折扇,容貌俊美,自然就是柳扶风。
柳扶风一边飞驰着一边喃喃自语着:“这福来歌竟然这么顺从地将黄泉刀交出来了,竟是完全没有牵制住她。不过还好,无念他们似乎已经得手了,我得赶紧与他们会合,然后尽快离开这儿,若是让福来歌追上来可就麻烦大了。”
说罢,四下里看了看,发现没有人跟上来,便径直朝着北门飞掠而去。
柳扶风仅仅离开数息的时间,一名女子便翩然飘身而来,衣着华贵,手中亦是握着一柄折扇,正是尾随而来的福来歌。
福来歌看着前方尚未消失的柳扶风的身影,又低头看了看青柳刻在小巷墙上的的标记,暗叹道:“这两个丫头还是太过年轻了,还好老娘聪明,看出了柳扶风这小子有猫腻,要不然岂不就让他们跑了?哼哼!”
随即又是飘身而起,不紧不慢地缀在了柳扶风的后头。
……
身后没了追击的人,无念自然是不需要再全速前进了,不过速度却依旧很快。
北城门是最为靠近福来阁的城门,然而就算如此,无念也是足足奔跑了两柱香的时间才跑到北门处。
由于正是白天,晋城城门洞开,再加上此地太平已久,守门的士兵只在漫不经心的查看着入城之人的路引,对出城而去的无念却是没有半点过问。
城外便是护城河,而在护城河的对岸,就是几人事先商量好的会合之处。
此时正是午后,护城河河堤之上游人不少,无念匆匆赶来此处,却是没有发现漪儿与馨儿的身影。
他左顾右盼了一会,正准备高声呼喊之时,他的身后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江大哥!”声音绵软柔和,闻着便觉得心痒难耐。
这独特的声音天下少有,常人只要听过一遍,恐怕就再也难以忘怀,无念自然也不例外。
“漪儿!”他轻呼一声,惊喜万分地回过头去,随即却是突然愣在了那里。
和风细细,水光潋滟,杨柳依依,这本是天南最为常见的景致,虽美,却还算不得惊艳。
然而此时,就在那微风之中、河岸之上、杨柳之下正站着一人,这寻常的美景便是徒增了些许惊艳之感。
那是一名女子,素衣白裳,容貌清丽,身姿袅娜,怀中抱着古朴的长琴,好似从画中走出的谪仙,风姿绰约,清婉动人。
若是景美而人更美,或许会使人觉得惊艳,但终究还是辜负了那盎然的景色,也唯有人入景中,人与景相互交融,才会是一幅绝美的画卷。
此时呈现在无念眼中的,正是这么一幅绝美的画卷。不,或许不能用画卷来形容,因为画再美,终究还是静止的,而风是动的。
和风轻拂,撩起了漪儿的发丝。随意披散的青丝,就这么在风中一下一下地摆动,好似在与一旁的柳枝共舞,翩跹摇曳。
柳枝摇曳,其上的柳絮便洒落在了风中,在风中肆意飞舞,如同冬夜的飞雪。但是飞雪是寒冷的,柳絮却是温暖的,因为初夏的风是温暖的,风温暖了柳絮,而柳絮则是温暖了少年人的心。
在无念的眼中,这周遭的一切好似都不复存在了——没了游人的身影,没了车马的吵杂,也没了孩童的嬉闹。天地之间,仅余那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在风中,在岸上,在柳下,在心间,笑靥如花,眉目如画。
纷飞的柳絮,已是到了一年之中最为热烈的时候,漫天的柳絮飞舞而下,落在了河里,落在了行人的肩头,落在了漪儿的发上……
素衣华发,此时的漪儿就好似说书人口中那盼着情郎归来的女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直等到了白头。
无念心中蓦地一颤,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油然而生,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他却有一股莫名的冲动,想要将这俏立在飘絮中的人儿拥入怀中。
冲动之所以唤作冲动,就是因为它是难以抑制的。无念没有抑制这股莫名的冲动,任由它支配着自己,支配着自己缓缓走向那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漪儿见他走向了自己,浅浅一笑,轻轻抖落了满头的飘絮,轻声道:“江大哥,你来了。”
无念缓缓探出双手,双唇微张,轻轻地颤抖着,好似欲言又止,又似情难自抑。良久之后,他压抑了许久的另一股冲动终于是顷刻间爆发了出来……
“阿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