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花海之中,忽然响起的浪潮声显得十分突兀,无念举目四顾,想要寻到那浪潮声的来源。
他怀疑是不远处的小河,于是凝神细听,却发现小河发出的声响只是轻轻的“哗哗”声,与浪潮的轰鸣声相去甚远。
正疑惑时,浪潮声变得更大了,已然盖过了四周所有的声音,无念身上那暖洋洋的感觉也是愈发强烈了。无念蓦然惊醒,这浪潮声,不正是自己内功运转之时所发出的声音?
无念连忙内视自己的身体,骇然发现原本仅是静静流淌的内力流速变得快了许多。
不过与平时运功不同的是,此时内力的流转是被琴声引动的,随着琴音的旋律时起时伏,时快时慢。还时不时如惊起的海浪一般,拍击在周身的各处要穴之上,刺激着穴道,使内力的运转变得又快了一些。
无念觉得这似乎是一个机会,尝试着全力运转内力,就像平日里打坐修炼那样。不一会儿,在无念的感知之中,那浪潮的声音已然响彻天际,这已经是他平日里所能催发的极限了。
琴音萦绕,那一片花海无风自动,一阵一阵,起起伏伏,远处看去,如同一阵花的浪潮。
置身花海中的无念,似乎得到了花海的助力,体内内力的流转又是加快了近半成,半成很少,可以说是微不足道,然而无念内功深厚无比,能够十分清楚地感受到增长的那半成速度。
“这《繁花曲》竟能增快内功的流速!”
无念终于明白了杨轲所说的“奇异的感觉”是什么了。增快内功流速,也就是说能够让人在修炼之时速度更快,这也难怪乔行之那样的身份都会来此听曲了。
可是没有等无念过多的体验那种感觉,那种感觉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他茫然四顾,自言自语道:“琴曲结束了么?”
无念意犹未尽地看了看四周那一片美丽的花海,离开之时,却无意间发现花海边缘的一朵正盛开着鲜花,没来由地落了一片花瓣,落得十分突兀,不自然。
他睁开眼睛,琴曲果然已经结束,一丝余音,在房中萦绕良久后,终是不甘地散去,房内原本轻轻摆动的小花,也缓缓静止了下来。
“江兄,你觉得这《繁花曲》如何?”
杨轲见他睁眼,略有深意地问道。
无念正为那一朵奇怪的花感到不解,并没有注意到杨轲话语中那一丝不寻常的语气,下意识地道:“妙是极妙,可惜要是能多弹一会就好了。”
杨轲忍俊不禁地道:“这般天籁的曲子,能听到便已是大幸,又怎敢奢求其他?”
无念不好意思地笑道:“嘿嘿,说得也是。”
“诸位客人,这六首曲子已经演奏完了,涟漪身子有些困乏,就不起身相送了,各位若是还想听曲,还请改日再来。”
涟漪轻柔的声音从帘后传来。
杨轲听言起身抱拳道:“说的也是,不知不觉已经过了子时,我等也不留在此处叨扰姑娘了。”
众人也是纷纷告辞,但是无念好奇心重,那一朵莫名凋谢的花梗在他的心中,好似千万只蚂蚁爬过那般瘙痒难耐,忍不住想要找涟漪问个明白。
“杨兄你先走吧,江某尚有些问题想要请教涟漪姑娘。”无念如实道。
不料杨轲却露出了暧昧之极的表情,拍了拍他的肩膀,以一副过来人的语气说道:“江兄的心思我也理解,可惜之前也有不少人抱有与江兄一样的想法,却都是无功而返,杨某也不知如何帮你,只能祝福你抱得美人归了。”
说罢“哈哈”一笑,转身离去。
“之前有人和我一样发现了那朵花?难道这琴曲本身就是如此?”
听了杨轲的话,无念疑惑地自言自语道:“可是这无功而返又是什么意思?是涟漪姑娘也不清楚此事还是不愿意告知?等等,抱得美人归,这……”
无念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杨轲当作那想要一亲芳泽的登徒子了,顿时大呼“冤枉”,可是杨轲却已经离开,也不好追上去解释一番吧?况且,这男女之事往往越是解释就越是糊涂,于是无念也就只好听之任之了。
“喂!你这家伙留在这儿想要干嘛!”
走了一个杨轲,却还有一个馨儿,只见这丫头发现无念留在房中,就好似防贼一般堵了过来。
无念诚恳地道:“馨儿姑娘,我留下来是因为有个关于琴曲之事想要请教一下涟漪姑娘。”
然而若是已然被人怀疑,话说得越是诚恳越是实话,反而越不会让人相信,况且,若是这诚恳的话与他人的“谎话”撞上了就更加让人怀疑了。
只听馨儿道:“哈,我跟你说个笑话啊,之前那个叫付煌的登徒子,听曲之后也想留下,而留下的理由,却是与你一模一样呢,哈哈哈哈哈,你说好笑不好笑?”
无念立马脸色一黑,说道:“可是,可是我说的是真的啊。”
馨儿不屑地瞟了他一眼,说道:“你觉得姑奶奶会信吗?”
无念看着馨儿的神情,就差往脸上写上“任你花言巧语,我就是不信”这般话语了,正不知如何是好之时,涟漪的声音便如同天籁般降临了:“馨儿,莫非你忘了?你那流音阁可还差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开场了,你还在姐姐这呆着,就不怕怠慢了客人么?”
馨儿“啊”的一声,似乎是真的忘了此事,左右为难的道:“那,那一会这登徒子要做什么不轨之事,姐姐你一定要大声喊出来啊,灵雀姐姐就在隔壁,她功夫厉害,肯定会过来帮你收拾他的!”
交待完这句话,馨儿便火急火燎地跑了出去。
无念指着自己,一脸愤懑地道:“我长得就这么像登徒子么。”
涟漪噗嗤一笑,说道:“馨儿也是关心则乱,怠慢了公子,还请公子见谅。”
无念苦笑道:“我一个大男人,也不至于和个小姑娘较真,只是无端被人扣了个黑帽子,心中不忿罢了。”
涟漪掩嘴轻笑,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主动问道:“不知公子留下来,有何事想要请教?”
无念听着涟漪的声音,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出哪不对劲,于是便没有在意,说道:“之前我听曲听到末尾时,偶然发现有一朵正盛开着的鲜花忽然就落了一片花瓣,心中有些奇怪,所以想要问问姑娘。”
涟漪想也不想,便道:“花开花落,这不是常有的事么?况且,家师的《繁花曲》,就是以一朵花落为结尾的。”
无念仔细回想了一会,说道:“不,不是那种自然凋落的感觉,那感觉,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扯去了似的。有一种……匆匆结尾的感觉!”
“哦?是么?”涟漪顿了一会,才道:“想不到公子听曲听得这般心细,其实方才奴家身子乏了,想要早些休息,所以才少弹了一小段曲子,不想却被公子发现了,呵。”
听了涟漪的解释,无念心中颇感奇怪,作为一名琴师,不是应该一丝不苟的弹奏完整首曲子么?岂能因为身子有些乏了作为理由,来提前结束自己的弹奏,而且还是《繁花曲》那样的名曲。
若是涟漪秉性如此,视琴如生命的琴圣又怎会收她为徒?
而且更奇怪的是,涟漪在琴曲结束之后,同样也是以身子乏了为由,很快就下了逐客令,又将本欲纠缠的馨儿支开,在自己问话之时又是顺着自己的意思解释,也不多言,似乎想尽快结束这场对话似的。
“不对!”无念忽然发现了涟漪声音到底哪里不对劲了。那就是声音极轻,与她原本绵软轻柔的声音很像,但却不同,是一种有气无力的感觉,这绝不是身子乏了所能解释的。
“公子还有事么?若是无事,还请离开吧,奴家要去休息了。”
涟漪似有些急切地催着无念离去。
无念听罢又是皱眉,从之前的相处来看,涟漪应是那种温柔婉约的性子,很少会说这般生硬的话语。不过见她催自己离开,自己也不好强留,只道她是有什么急事,于是起身说道:“告辞。”
涟漪没有说话,无念不甚在意,自顾地转身离去。然而没有走出几步,却听到了身后传来了“咚”的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于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却见珠帘之后那纤细的身影已经倒在了地上,无念以为她是失足摔倒,于是关切地道:“涟漪姑娘,你没事吧?”
没有回应……
“涟漪姑娘?”无念皱着眉头,又轻声唤道。
依旧没有回应……
无念想到了一些不好的事,一个箭步来到珠帘之前,抬手掀开珠帘,骇然发现涟漪此时已经卧倒在地,秀目紧闭,眉头紧蹙,面色苍白,身子也在轻微地颤抖着。
无念赶忙扶起涟漪,急道:“涟漪姑娘,你怎么了?”
过了会,见她依旧没有应答,便抬头想要叫人。
涟漪挣扎着睁开眼睛,断断续续地道:“不……不要……叫人,劳……劳烦……公子……将我……扶……扶回……房……房里去。”
无念连道:“好好好,我这就把你扶回房里去。”
于是也顾不得男女授受不亲,拦腰抱起涟漪,推开后边的木门,便将涟漪抱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