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后几日,陈自在大多时间里便是在千佛殿里度过,三千罗汉陈自在一一静静观摩,经常无意有意的模仿其身姿神态,入神处金光流转,宝相*。修为虽然未曾精进,但内息隐隐已有了些变化。
这一段时间,他潜心修行大梵般若,在千佛殿里经常一坐就是数日,明然来送饭,他却来不及吃。并不是没有时间吃,而是无法放下心里的执念。惠空听说后,也只是感慨不已,却看不出是悲是喜。
大梵般若启佛门先河,关联甚广,为了了解熟悉大梵般若中的一字一句,陈自在静心翻阅了大量的佛门典籍。心经藏译 ,成就真实戒经,现观*论, 辨法法性论, 七十空性论, 随念三宝经注疏, 随念三宝经浅说等典籍一一翻阅,不明之处,就问明然或如我门中众僧,甚至惠空也经常被他叨扰。
如我门内有藏经阁,陈自在有很多时候是在其中度过,关于佛门秘典的释义,佛门历代高僧都有留下遗墨。如我门视陈自在为贵客。这样的重地也任他自由。陈自在仿佛一个求知欲极强的孩子陡然发现了一个新的天地,沉迷其中而不自知。
佛法精义,佛门教训,深广博大,陈自在在修道之外忽然发现这样的所在,如何能够不入迷。在这种情况下,他似乎已经断绝了尘俗,隔绝了与如我门之外的关系。爱恨纠缠、伤情往事,过往的一切如云烟般逐渐消散,再与他无关。
天高风寒,秋意渐深,陈自在也有了去意。
告别了如我门众僧,陈自在顺着蜿蜒的山路,飞奔而下。这一次无须明然送行,山中的路他早已明了于胸。林木萧萧,丛中黄叶满地,别有一股萧索意味。陈自在沉醉佛法精义多时,蓦然醒过来,仿佛大梦初醒。回首之前,已然似是百年身。
他本是清俊秀逸的人,加上修为精深,隐隐然如出鞘之剑,锋芒毕现。而佛法深广如烟如海,不经意间让他锋芒尽敛,却多了些出尘之感。
不多时,陈自在骤然停身,这一处正是明然当日送他尽处,想到明然,陈自在会心一笑。在如我门中,他最尊敬的人自然是惠空,但最熟悉的人自然是明然。十五岁正是懵然懂事的时候,他却像一张白纸一样纯净,有的只是精深的佛法。
沿路而下,满地的枯叶已经碾裂破碎,虽然早知道如我门人遍步天下,但依然让陈自在惊讶。他虽然一直在千佛殿潜修,但并不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这两个月,每一天都有僧人从外陆陆续续的回来,之前空旷的山门已经看似烟火鼎盛,到处都是忙碌的众僧。
出口很是空旷,巨大的几块乱石横亘在中央,摆成佛家真言的形状。粗可数人环住的巨木一字排开,遮天闭日,氤氲浮绕。陈自在双手迅速的晃动,结成一个莲花印,低喝一声,金光湛然,轰然一声,只听得轰隆声不断,却是那些乱石转动,云雾散开,眼前只是一个空荡荡的出口。
这里是如我门的出口,却也是这树林的出处,陈自在回头望去,却只见白云皑皑,分明看不清什么。青光壁隐秘揭开,其中残存的轩辕气被陈自在尽数融纳,作为整个山门阵法的枢纽,其作用已经薄弱不堪。如此才会有太长宗的突然来袭。
如我门与其他几个佛门宗派虽然已经做好了出世的准备,但前人遗留下来数千年的幻阵还是不容舍弃。阿难尊者深悉阵法,因此如我一脉也深喑此道,惠空集如我门七位高僧之力,穷极变化,费时月余,以大光明咒从新布阵。更在两峰之间的深谷建有七座灵台,以固护此阵。说起来,这七座灵台也多亏了陆续归来的如我门弟子。
陈自在在如我门呆了近三月,却还不知道如我门在什么地方,下了山,他只辩方向,也不管去处。如我门山门地处深山,山脉绵延广大,下了山却是一马平川。
夜色将降,青烟蔼蔼,却是寒气上浮。陈自在一身青衣,自是寒暑不侵,背后夕阳如橘,枯枝横斜,几声寒鸦声起,更显得秋意袭人。
陈自在身行飞快,不多时便到了一处官道,道路宽阔平整,青石板铺就,指向远方,他独身一人,好不潇洒。此时夜色静谧,只点点星光隐约看得清楚这旷野的大致轮廓,陈自在大步迈开,心地辽远,道:“未香以涂身,并熏衣缨络。倒惑心亦尔,谓从已身出。 如彼丑陋婢,见影谓已有。”他整日翻阅佛门典籍,对佛偈深感兴趣,幼时也曾接触过许多。
又道:枯藤破衲师何事,白酒青盐我是谁。惭愧东轩残月上,一杯甘露滑如饴。这偈语本是尘世中文人堪破世情之余所做,他用来本也贴切,却又显得不伦不类。不过他性子大变,却丝毫不在乎。
声音响起,惊起沉迷的夜色,陈自在自然早已知晓,却不做理会。果然不多时,一辆马车嗒嗒已在近处。陈自在却眉头一皱,按照这马车的行驶速度绝非一般人能驾驶,他回头一看,只见车前四匹高大的白马并辔而行,步履一致。而其装饰虽然豪奢,却并不俗气。马车高大,车厢前两角挂了两个硕大的宫灯。却不见丝毫摇晃,足见驾驶技巧。
那坐在驾驶位上的是一个中年汉子,毫不起眼,但坐姿庄重,气韵悠长,眼神坚定,仿佛不是在驾马车,而是在干一件非常严肃的事情。那汉子的修为虽然不放在陈自在眼里,但这一切足以让陈自在心惊,让这样的一个人来驾马车,车内人的身份定然显赫非常。
但他今时心性已非往常,只是笑笑,瞬间就恢复平常。步履如常,虽然只是轻轻迈开,但比之疾驰的马车,也不过慢了半分。
“戒香定香解脱香,光明云台遍法界。供养十方无量佛,见闻普熏证寂灭。持戒清净人所奉,恭敬随时以施粥。十利饶益于行者,色力寿乐辞清辩。宿食风除饥渴消,是名为药佛所说出入云闲满太虚,元来真相一尘无。重重请问西来意,唯指庭前一柏树!”陈自在洒然大笑,他清朗的声音不温不火,却穿透夜空,远远传开去。
那马车瞬间已在陈自在身侧,官道宽敞,陈自在也不虞挡了他人道路。
仿佛有感应一般,陈自在朝那车厢望去,却见那车厢小窗的帘子刚刚落下一半,露出一个女子的半张脸。仿佛一道闪电将这夜空照亮,仅这半张脸已然让这暗夜失色。陈自在平生所见女子,以凌俏依和韦琪霜为最,而这女子却尤胜了一分。容色殊绝,已不似人间所有!
但他心性淡然,很快就回复常色。
大叹一声:“去!掠过乱云去,咫尺茫茫是醉乡。笑!一笑寂寥空万古,三分明月照大江!”步履加快,望东而去,只把那马车远远甩在了身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