窸窸窣窣的小雪,周密而仔细的覆盖了这座气派典雅的青州学府的每一个角落,通往教室的青色地砖通道两侧,两排侍卫纵向一字排开,雪花沿着他们铁灰色的冰冷头盔轻轻的降落,然后化为乌有。透过雪花,,檐下横向站着一队神色严肃的侍从,瞪着眼睛注视这眼前越来越大的雪。
风还是钻进了关着的门内,所有的学生正襟危坐,等待着人生的第一场考试。
曾承嗣和曾承远有些紧张的看着依依,依依移开眼睛,冲他们淡定的露出了虎牙,然后把玩起手中的笔。
第一场,国语考试。
曾依依在召集了承嗣承远的那个午后,看了书本,非常迅速的列出了重点,文言文的阅读她还是可以手到擒来的,这种找重点的能力恐怕同龄人中找不出几个来。
因为承嗣承远对这科很没有把握,承远傻乎乎的样子字还没有认全,于是曾依依果断的让他们把仆人找来,帮他们抄了很多小抄。
等到鲁先生发了试卷后,依依展开一看,舒了口气,比自己准备的要简单许多,比如解释大同的意思,夜不闭户下一句是什么,依依笑了笑,很迅速的开始答题。
半个时辰的考试时间,依依大概只用了一炷香,就已经答题完毕了,有些百无聊赖的耷拉着脑袋观察周围的同学百态。
颜徐徐笔直的坐着,微微蹙眉,很认真的书写着,想必她的字跟她的坐姿一样,一丝不苟。
李子轩时而奋笔疾书,时而抓耳挠腮,曾依依忍不住笑了笑。
又看了看承嗣两兄弟,承远木木的看着试卷,然后抬起飘渺的眼神幽幽的看了看鲁先生,发现先生的目光并不看着他,放下心来,有些颤抖的看了看大腿,写了几句,又看了看,再写几句。
承嗣明显比弟弟精明许多,压根不会东张西望,目不斜视的答着试卷,外人看来是个认真的小鬼,只有依依晓得他的试卷下面是什么。
曾依依跟沐清远要了几份去年的试卷,名其名曰看看考试什么样子,实则是研究了下纸张的厚度,当她发现仅仅是生宣的纸质,放下心来,根据兄弟两人的性格,给他们量身订做了一系列的考试方法。
依依满意的点点头,自己上学时候,没少为考试闹心过,人家穿越了都会利用各种现代知识发财致富,她到是格外与众不同,利用作弊帮助自己家两个弟弟。想到这里,又自嘲的笑了笑。
“曾依依!”安静的考场上,突然一声,吓了大家一跳,有些学生因此在试卷上多画了一笔,纷纷抬起头来。
鲁先生握着教鞭,胡子微微有些发抖。
曾依依刚刚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长吁短叹,眼光迷离的停留在各个考试的同窗身上,突然听见有人叫自己,冷不丁啊的一声。
李子轩也停下笔,将目光投向了曾依依,发现她的眼光刚刚从自己这边移开,心中感慨:考试的时候怎么能盯着自己看呢,难道无时无刻这个小丫头都在想念自己?然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摇了摇头。
“考试期间,你不答题,东张西望,目光游离,想什么心思?”鲁先生斥责道,然后走了过来,边问,“才考试多久,你就不答题了吗?就这样自暴自弃了吗?”说着有些颤抖的拿起依依的试卷。
依依抬起头,无辜的仰望了一下鲁先生,愣愣的说道:“先生,我写完了……”
鲁先生也来不及看这些到底是对还是不对,但的确是已经填满了,但总碍于面子,又说道:“写完了也要检查,你以为自己就答的全对了吗?写完了就可以东张西望发发呆吗?”
曾依依把头低下去,深深埋怨自己太不低调,然后轻轻的问道:“没有什么好检查的,可以交卷吗?”
鲁先生胡子有些抖,挥了挥手,摆摆手,对她道:“罢了罢了,出去出去。”
颜徐徐不动声色的看着她,却掩饰不了嘴角的笑意,这种放肆的言行是她所不耻的;
曾承嗣则顾不上看她,恨不得变成螃蟹多几只爪子赶紧抄,先生此刻的注意力肯定不在他身上,边抄边感慨,大姐这些小抄可真是厉害,把题猜的八九不离十;
曾承远则一副迷糊的样子看着姐姐,心想姐姐真是牛,这么快就写完了……
曾依依对先生行了个礼,收拾了一下文房四宝,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出了考场。
鲁先生对着她的背影,想起多年前的一个女弟子,也是如此,心中感慨——真是什么样的娘什么样的姑娘。
外面的寒气让依依打了个寒颤,不禁缩了缩脖子。走到走廊边,看这茫茫的校园,因为学生们都在考试,没有人走上去,就像铺了一条薄薄的小毯子。
离考试结束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依依琢磨着也没有地方去,看了看远处的亭子,好像有个人影子,不知道是不是提前考完的同窗。
蹦下台阶,顺手从地上抓起一把雪,边走边捏着,搓成一个雪球。然后对着亭子中的那个影子道:“嘿,我们打雪仗吧。”
可能太远,依依也不敢大声,快步跑了几下,为了引起那人的注意,依依摆出一副扔铅球的姿势,退后了几步,猛的将小雪球丢了出去,想砸向那人的地上。
不料用力过猛,方向没有瞄准,这雪球生生的朝那人的后脑勺飞去,依依赶紧转了个身,抬头望天,等了许久,也没有听见雪球撞击的声音,也没有听见“啊”的一声,心中好生奇怪,却不敢转过身去,心中揣测:莫非砸的时候,那人正好起身走了?弯腰系鞋带?不会被砸晕了吧,不过一个小雪球……
脚步声由远及近伴着沙沙的雪声,依依的脖子已经酸了,却不敢转过头去,有一种打了人家的小孩被小孩家长找上门来的不安。
“你在做什么?”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语气中带着一丝戏谑和好奇。
依依抬着头,又看了看天空,一副恋恋不舍好像被人打乱了气氛一样,转过身来,一见眼前这人,眼珠子差点没有掉下来。
一袭玄色长衫,在这个冰天雪地中显得单薄,但这人仿佛不怕冷似的,他的发梢上沾着没有融化的雪花,依依不敢抬头看他,目光平视只能触及到他的长发。雪花飞舞,如梦似幻的轮廓,叫人看了舍不得离开视线。
此人正是泊舟。
“你在做什么?”那人又问了一遍,语气中已经没有了好奇,尽是戏谑。看着这个睫毛上沾着雪花的小姑娘,泊舟尽管板着脸,却也忍不住逗了几句。
依依踢了踢脚下的雪,抬头看了看他,好像板着脸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心想自己这回真是糟糕,一心一意想要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的优雅才情,结果逃课被抓被他知道,现在又砸他未遂还被逮个正着,想到这里又绝望的踢了踢雪。
想了半天,终于想出来个好的理由——
“赏雪呢。”依依横下心去,反正就是赏雪。
泊舟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道:“在这么空旷的操场上赏雪,考试也不考……”
依依仰起头看他嘴角的弧线,有些恍惚,半晌,嘿嘿笑了两声。
泊舟对她的反应有些哭笑不得:“别再踢脚下的雪了,不然鞋子该湿了。”
依依停了停脚下的动作,抬头嘿嘿又笑了笑,心里无限甜蜜的又踢了踢脚下雪。
泊舟指着亭子道:“去那里呆着吧,雪越下越大了。”
“哎。”依依幸福的都要笑出来了,也顾不上步步生莲了,乖乖的往亭子里面跑去。等再回头看他的时候,那抹玄青色,慢慢消失在长廊里。
依依想起了城南皮影店里那妇人跟她说的话:“他在华山之巅和仇人交手,不知为何那仇人跳崖了,从此以后江湖中再也没有他的踪影了,有人说他出家了,因为沾了太多人命,也有传说他隐姓埋名了,也有人说其实他那日也受了重伤,不久就死了。”
曾依依早就认定了那人就是泊舟,她看着雪花中渐行渐远的背影,想起剑客的传说,他像隐士一样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也许有自己放不下的红尘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