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许是真的发烧很严重,许是几日没有吃食,我竟然就这样靠在别人的肩膀上,昏睡过去,朦胧中,闻到股很熟悉的气息,再醒来,身下已经是软软的褥子,入鼻的是淡淡的熏香,不知道焚的什么药草,脑子却是清晰起来,
动了动,身子还是疼的,可是却不似前几日的针扎,想来也是上过药了,勉强伸起手摸了摸,果然是缠了绷带的,想起身,到底艰难,于是索性安逸的躺着,张着眼四处打量。
很干净的房子,屋内除了个八仙桌,几张矮凳,什么都没了。
心里不免一时冷笑,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前几日还不把我当人看,如今却又好生安置了,也不知道彦汐尘到底是有没有脑子,莫非她以为我这样就会感激涕零,任她为所欲为?
“吱呀。”
正寻思的功夫,门却轻轻开了,进来的不是彦汐尘,却是个中年男人。
那人穿玄青的袍子,面皮白嫩,一双细眉斜飞入鬓,狭长的丹凤眼微微向上挑起,和彦汐尘一般无二。
长脸,下巴上续了撮山羊胡,修长的手指此时正轻轻的捋着,一眨不眨的看我。
点头,我淡然一笑,“晚辈不知何德何能,竟让彦将军亲自来探,折杀小人了!”
男人不语,唇边也淡淡扯出抹笑,只是,未到眼底。
“汐儿任性,如此对待钟姑娘,请多包涵,老夫代他向你赔个不是!”彦万年身形潇洒,慢慢踱到八仙桌前,坐了下来,腰板挺直,有文人的儒雅,却又多了武将的干练,的确是个人物。
“好说!”我笑,彦汐尘做的哪件事不是得了你的默许?现在又在这里装好人!
之前做那许多,无非是想给我个下马威,让我尝尝苦头,好乖乖听你调遣,想来,一个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何时碰到过这样的阵仗?如今终于脱离苦海,你在假模假样的道个欠,我还不乖乖就范?
只可惜,你算盘打的再好,我却不是钟灵儿,我是白眉,草根一样的白眉,什么都可以输,唯独尊严输不起的白眉!
“钟姑娘的才智,老夫早有所闻,几个不争气的部下,接连败在你手下,老夫到也输的心服口服!”
“是将军成让!”
“姑娘客气!”彦万年笑的和煦,话锋却忽然一转,“只是,老夫不明,左沉之曾经如此对待姑娘,你如何还能念着旧情,这样舍命助他?你可知,当日他和老夫,是怎样提及你的?”
“哦?”我挑眉,心底却冷笑,怎么,这么快就开始使离间计了?
“想必姑娘也知,汐儿很早前便钟情于他了,于是经常拉他过府游玩,起先老夫也是反对的,左沉之早已娶妻,汐儿又是我的掌上明珠,我如何舍得将她嫁与别人做小?”彦万年说着,眉心轻皱,似乎很是难过,“可他口口声声说娶了汐儿,便会写修书于你,说你们之前早已约定好,不日就会分开,几翻恳求,终于说动了我,谁知道他却又翻脸不认人,当着众宾客面,生生抛下了汐儿,只因我不愿帮他对付张贺!只是后来,他又为何四处寻你,老夫虽并不知晓,但倒是听闻,锦绣是你爹一手挤垮的!”
所以呢?左沉之是因为锦绣,才来找我的?是被我爹逼的走投无路,才找我的?
“是吗?您,您说的是真的?”我面露惊讶,杏核大眼一瞬间,莹满不可置信的难过,“那到他找我是因为,因为,”我骇的说不出口。
彦万年见我这样的表情,眼底渐渐有了笑意,也不摇头否认,似乎很乐见,我沿着他的话想下去,轻轻叹口气道,“钟姑娘是这世间少有的贞烈女子,和汐儿的年龄也一般大小,老夫见到你,如同见到痴情的汐儿,心里到底有怜爱的,左公子的为人,老夫也不便再说什么,只是,姑娘为了他,如此奔前走后,不辞劳苦,老夫看在眼里,痛在心里,以钟姑娘如此聪明才智,就这样,唉,委实屈才!”
“彦将军所言极是,那我,那我如今如何是好?如今这乱世,哪里又能安身!”我谎不所措,只睁着迷茫的大眼。
“姑娘莫急,只安心在这里养病便好,若是他日伤好,愿回钟府,我会差人送你回去,老夫看姑娘也是极喜兵家阵法,若是愿意,留在老夫的军中,也是甚好的!”
彦万年说着,拿眼扫我。
“我当然愿意留,”我话说到一半,突然喘了口气,却见彦万年眉眼却都带了喜色,眼底还隐隐带着蔑视,只是听到我的后半句话,笑脸却一下僵在了唇边。
“留下个鬼!”我吐出气,顺便吐出这四个字。
只见彦万年的表情,活生生像吞了个苍蝇。
“姑娘真会玩笑。”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片刻的失态后,他又恢复了儒雅的气质。
“呵呵!彦将军才会开玩笑!”我淡淡一笑,道,“小女这人直肠子,没将军那样拐弯抹角,要是说话顶撞了您,您就多包涵!左沉之负我也好,骗我也罢,到底是我们两个的事情,哪需将军在这儿讲这许多?我钟灵儿断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基本的是非清白还是分的清,看的明!再者,助与不助,还要看个人本事不是?仁者无疆,贤者得天下,个中好坏,灵儿自是分得明白!”
“呵呵!黄毛丫头,说话倒是狂妄!枉老夫好言相劝,你却这般无礼,如今这般下场,真真咎由自取!”彦万年细眉一挑,面上虽笑着,却愤怒大过讥讽,站起身,一拂袖自,就要向外走。
“都说子女随父母,彦汐尘已然天真蠢顿得吓人,我说这是怎么的,原来根儿在将军这儿!将军以为我钟灵儿是谁?楚楚可怜的千金小姐,大家闺秀?到如今还这般看不透,果真是咎由自取呢!”
我呵呵笑笑,看到彦万年脊背明显一僵,心里的愉悦更是扩大了,“将军好走啊,不送!”
彦万年哐哐走出门,门哐噹一下就关了起来,刚刚的儒雅风度,荡然无存。
闭上眼,使劲抽了抽鼻子,多吸几口这淡淡的熏香,恐怕要不了多久,又要回那破柴房了!
果然,彦万年前脚才走,后脚门又被打开,先前送我那人,一声不响的进来,慢慢的将我扶起,动作小心,竟是像怕弄疼我一样。
我抬眼看他,那天自己晕了过去,也没看清他的容貌,只知道是个很年轻的男子,五官只算端正,瘦瘦的,脊背却显宽阔。
他小心抚我下床,腿已经断掉,沾地的那刻,一阵钻心的疼,我忙不自觉屈了起来,那人见状,蹲下身,轻轻在我腿周围按了按,奇迹般的,疼痛却缓了下来。
“谢谢!”我低头冲他道。
那人摆了摆手,没说话。
“你叫什么名字?”
继续摆手,只是这一次,他指了指自己的咽喉。
哦,原来是个哑巴!
我面露歉意的笑笑,默然的跟着他向外走,只是,出乎我意料的是,我们并没有回到原先那个柴房,而是兜兜转转,直到我的头都晕了,才进到了个小屋子。
里面就个小天窗,还有一张床,仿佛个牢笼。
男子将我抚到床边,默默退了下去。
刚想再问他些什么,可是突然反应过来,他是哑巴,只能作罢,安心的住了下来。
一连在这屋子待了几日,每天都有人送饭,虽是普通的吃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我的伤却日益见好,气血也是畅通了许多,只是脚还是不能走路,整日一瘸一拐。
不过也无所谓,即便是能走,我也走不出这屋子。
直到第七日,人实在是烦闷的无聊,深夜里开始仰着面,一遍一遍的磨迹。
彦万年这是要软禁我吧,我猜意图有两个,若是左沉之他们还不知道,那此时分心与我,自是也没办法好好作战的,进攻的步伐必然放缓,若是知道我被彦万年困住了,那便更不消说,所有的精力都会用来寻我。
无论哪一个,彦万年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
那么淳于冥暗呢?那妖精应该是不知道的!一心只挂着不悔,无暇顾忌我,所以淳于的步伐不会停,若是他真乖乖受了要挟,那彦万年也犯不着再抓我了!还是他好,什么都无所顾忌,做事自然畅快。
“唉,真羡慕那妖精!”我轻叹出声,双手枕住脑袋看天花板。
“哼!这个时候还不忘骂我!”极低的声音,却带着难言的清丽。
我一惊,忙坐起身四下观望,周围只有黑暗!
“不是吧?出现幻觉了?”我摇头,“即便有也不应该是他啊!”
“凭什么就不能是我!”黑影一动,一张极妖媚的脸庞霎时放大在眼前。
“你,你!”我吓得连连后退,“你打哪儿蹦出来的?”
“有门不走,走哪里?”淳于冥暗撇撇嘴,一副看傻子的表情。
我向他身后望了望,小屋的门果然是大敞的了!不对啊!我记得那个哑巴是守在门口的!人呢?
“淳于冥暗,你把守门的人杀了?”我忙问道,那人对我还是客气的。
“什么人?”淳于冥暗摇头,“我来的时候这里没人啊!”
“没人?”怎么可能没人?糟了!
“快走!你中圈套了!”我拉着淳于就要向外走,可是怎奈腿又断掉了,身子直直的向前仰去。
淳于冥暗眼明手快,一把拉住我,深褐色的桃花眼立刻暴风骤雨,“你的腿怎么了?谁弄的?”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走!连个人都没有你还敢进来,你是傻子吗?”我气急,急急的拉扯淳于的衣服,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认识你后我几时精过?”淳于冥暗小声嘟囔,一把抱起我,身子一腾,向外飞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