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都是来自楚地故国的歌声，那些士兵原本都是楚人。刘先武自己便是楚地之人，自从当上将领飞黄腾达之后，也对自己故土之人格外提携。想必是认为都是楚地山水养育出来的，这些自己的同乡，自然是会比外人要更加效忠自己。

　　然而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是刘先武显然算不上是个仁慈的将领。他将这些士兵从楚地抽调出来，以为可以依靠那微弱地关系来牵绊住对方。

　　然而思乡情切，却是人之常情。这些人远离故土，唯一的愿望就是服兵役的时间结束之后，可以安然返回家乡。谁也没有想过自己有一天真的会客死他乡，此刻楚地的音乐在山谷之中回荡，再加上思幽这一番话，刘辉明显感觉到自己着一边的士气，似乎是慢慢低靡了下去。

　　“芳草连天，血洒寒鸦，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那歌声竟然渐渐嘹亮起来，就好像是有无数杜鹃鸟在齐声哀鸣。不如归去，不如归去……楚地从前的君王在发出哀嚎，这些子民，又如何能够置若罔闻呢。

　　虽然对战局并没有立竿见影的效果，然而刘辉的脸色却已经大变。他身为将领，自然知道再让对方这么喊下去究竟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军心一旦溃散，要想再次重振旗鼓，实在不是一件易事。

　　更何况现在两军交战，他又如何还有时间重振旗鼓。如果再让这些人如此唱下去，恐怕就真的要不攻自破了。

　　“胡言乱语，泉饭身为监军却害死了冷风将军和帝都来的使节。如果当真是问心无愧的话，那么为何不敢与我到皇上面前分辨，而非要带着人负隅顽抗？”刘辉现在已经有几分口不择言了，只想将那些楚地的歌声彻底掩盖下去，“射箭、射箭！”

　　他高声呼喊道，身边立刻有箭矢如流云一般飞了出去。

　　思幽自己倒是忍不住笑了一声，知道自己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了。她从来就没有想过能够用一首歌就打败对方，唯一能够起到的作用就是扰乱军心而已。此刻刘辉因为害怕失败，早已经失去了方寸。这些箭矢纵然能够射杀士兵，又如何能够阻绝这无形无迹的歌声呢。

　　利箭破空之声不断响起，然而那些歌声却好像如丝如缕，从来都不曾断绝，此刻反而更像是一张天罗地网，将所有人都包裹了进去。

　　而就在山谷外面，忽然传来了渔阳颦鼓动地来，那是战鼓的声音，一声比一声更加嘹亮。像是有人敲响了什么大鼓一般，而此刻也立即有人高声呼喊了起来，“是王旗、王旗来了！”

　　从东面而来的尽头，果然有一面明黄色的旗帜在风中飒飒飞舞。比起刘辉所用的饕餮纹，那面旗帜上绣着的显然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巨龙，旗帜飘扬，那上面绣着的金龙似乎也随时都会御风而去一般。

　　赵雍的目光陡然一亮，片刻后终于忍不住抚掌笑了起来，“是京都之中的锦衣卫，看来皇叔果然是不肯自己背起这个黑锅，是准备将刘家满门铲除了。”

　　胜利的天平似乎是在刹那间便已经扭转了，原本还以为自己必胜无疑的刘辉此刻面容变得苍白。他身边原本有数千人吗，此刻在罗峰谷之中就已经折损了不少，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此刻竟然有京都来的王旗。

　　这是拱卫京都之中的军队，天下的军人都知道，王旗出现的地方，就是王所在的地方。

　　如果京都之中派出了拱卫帝都的军队，是不是就可以认定，皇帝真的认为他们是谋逆之人？这可是要诛灭九族的大罪，大周朝数百年安定，虽然因为过度的和平而滋生出了种种弊端，然而却让皇权到达了一个至高无上的巅峰地位。

　　赵家的血脉已经主宰了王朝数百年之久，在所与人心目之中，都是至高无上的存在。这也就是为什么纵然已经权倾天下，秦王和刘先武想要谋逆，需要顾虑的事情还是如此之多。因为如果天下是乱世纷纷，那么自然人人都可以取而代之成为皇帝。

　　但是成品安康这么多年，谁要是先动手，谁就是死路一条。谁都不愿意背负一个谋逆弑君的罪名，而且就算到时候能够自立为帝，除非杀光所有赵家的血脉，到时候只要有心人振臂一呼，到时候这个帝位还是坐不稳。

　　所以秦王这么多年一直都在隐忍，而刘先武虽然已经掌握了天下兵马大权，但是一样也不敢公然弑君，只希望能够将这一切转嫁到秦王的身上。

　　此刻王师的旗帜已经出现了，这些人立刻都已经纷纷跪了下来，自甘认输和投降了。

　　一时间形式竟然是兵败如山倒。只要有一个人决定臣服认输，其余的人自然也是立刻就有样学样。楚地的歌曲尚且还在头顶之上飘荡，每一个人都有父母妻儿，谁也不想因为谋逆这样的大罪而死在这里。

　　或许自己身死尚且不足怜惜，但是如果牵扯到父母亲人，只怕谁都宁可是自己死了。

　　“一切……就快要结束了。”思幽和赵雍两个人并肩站在一块儿，过了好一会儿，赵雍忽然笑了笑，开口说道。

　　思幽也心有戚戚的点了点头，心中竟然觉得有些恍惚。从帝都之中出来，一路上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有好几次，她都误以为自己是快要死了。甚至身边的这个男人，她也以为对方不会坚持太长的时间了。

　　但是没想到这一路走过来，他们倒是真的熬了下来，可是然后呢？一切都快要结束了，这一路走来风风雨雨，此刻会过头在看，一切竟然就好像是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境一般，什么都不剩下了。

　　“这个，你应该会需要吧。”看着思幽怅然的神色，赵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似的，忽然摊开了自己的手心。

　　在他的掌心之中，赫然正躺着一颗小小的石头，只是那石头就像是琉璃一般，似乎质地都是透明的，只不过不知道是否是因为折射了光芒的缘故，虽然只有极其细小的一块，然而却像是凝聚着某种惊心动魄的蓝色光芒，不过是看了一眼，便让人几乎移不开视线。

　　而思幽也的确是吃了已经，低声道：“这是……”

　　她从自己的荷包里倒出了一个小小石头，那块石头已经有拇指大小，然而看上去却也是残缺的。思幽从对方的掌心将那块小小碎片捻了起来，那一大块石头，此刻看上去倒像是忽然变成了一块吸铁石似的，竟然硬生生将那块小小的碎片给抽了回去。

　　那一大一小两块石头此刻看上去竟然像是无声无息的融合起来，过了好一会儿，思幽这才开口说道：“你……怎么知道我需要这个？”

　　“上次在那个地方，我看见你在那个孩子身上拿出了这个东西。这个碎片，是我被拉到赤龙花面前，被人割开手腕的时候，那朵花的花蕊之中忽然滚落出来的。”赵雍的声音清浅，那小小的石块却像是有某种无心魔力一般，让人思幽几乎有些移不开视线。

　　“谢谢。”思幽微微颔首，“我的确需要这个，虽然不知道究竟在什么时候才会用得上，但是……还是多谢你。你手上的伤，如今好了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似乎又变回了互相寒暄的地步。就好像已经在他们两个之间土崩瓦解的那曾石壁，此刻也已经变成了无声无息的东西，只让人觉得说不出的难堪。过了好一会儿，倒是离往这边走了一步，微微俯下身子沉声说道：“皇上，此刻还请皇上避让。王师之中派出来的是左将军杜仲，皇上如果不愿意表露自己身份的话，还是不要和左将军打照面的好。”

　　赵雍的身份，的确是轻易不能让人知道。毕竟此事兹事体大，要是被人知道皇帝悄然离开了骊山行宫，恐怕短时间内，一切都不是那么容易解决的事情，既然如此，倒不如就这离开也好。

　　倒是思幽忽然开口说道：“如果皇帝不适合出现在这里，那么我们出现在这里，难道就合适么？”

　　“泉方留下来吧。”赵雍朗声笑了起来，“一个皇帝，一个圣女，的确是都不适合出现在这种地方。但是你不一样。你是监军，照理说原本就该出现在这儿。以及到时候究竟该怎么和这些人解释，也就要劳烦泉方你了。”

　　“不敢，只是皇上此刻离去，无论如何请派人跟在皇上身边。否则要是再有什么艰难，微臣真是万死难辞其咎。”显然是被这一路而来的事情吓到了，泉方也知道赵雍此刻要是留在这里，的确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但是如果让赵雍就这样离开，泉方也放心不下。然而赵雍却已经摆了摆手，“不必了，此刻刘辉已经伏法，这一路上我们也不会逗留，直接会赶完骊山行宫，要是派士兵跟随，反而碍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