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赵雍想必是在笑现在的自己就像是个丫鬟似的,不过思幽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毕竟发生了刚才那么多的事,只要重用好好地,她几乎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况且,虽然不曾亲眼目睹那些杀气腾腾的飞鸟是怎么冲进来的。但是身体各处传来的疼痛,那些鸟简直就像是疯了一样,恨不得能够将他们两个给撕成粉末或者给啄碎。怎么可能在转瞬之间,走了个干干净净?
窗户此刻已经被那些鸟撞烂了,倒也是省下来许多功夫。然而才往外面瞧上一眼,思幽就微微愣住了。
在神庙外的空地上,有一个男子剑上全都是血,四周有许多飞鸟的尸体,恐怕都是被他杀掉的。只不过离自己也伤的不轻,用剑支撑着身子,原本还算器宇轩昂的男子此刻也狼狈不堪,衣衫和手背上都是伤口血迹。
思幽回过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男子,忽然觉得,这主仆两个人,现在的状况倒还挺像的。
离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主子,自然要拼尽全力。而赵雍……她微微一怔,脸上原本还戏谑的神色渐渐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却是说不出的怅然。
离是为了要抱住赵雍,而赵雍一身是伤,却是为了保护自己么?
想起对方一直将自己紧紧搂在怀里的模样,思幽的眼神逐渐暗淡了下去。她的心底有几分很奇怪的情绪,就像有人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种下了一棵种子。现在那粒种子,正在不断的在心里生根发芽,似乎要从自己的心口抽出嫩芽来似的。
但思幽忽然回过神来,小心翼翼按住了自己的心口,像是努力要把那棵准备破土而出的嫩芽重新按回去。
赵雍倒是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只是目光扫了一圈,忽然说道:“果然是来了。”
“什么东西来了?”思幽皱起了眉头,下意识问道。然而随着赵雍的手所指着的方向,她顿时明白了过来,所谓的来了,竟然是指那只鸟么?
“那不是……小腹么?”
在神庙的空地里,鸟类的数量已经减少了大半,其余的都瑟缩在一起,似乎是在观望着什么。然而所有的鸟收拢羽翼的时候,天空中却有一黑一白两只鸟在互相争斗着。
白色的鸟目光凶狠,拼命拍打着翅膀,试图啄瞎对方的眼睛。然而那只黑色鸟却十分谨慎,只是不断徘徊后退,不时发出凄厉如婴儿般的啼哭声。
只要一听见这样的声音,整个鸟群就像是看见了天敌一般,瑟缩着不敢在动。思幽终于明白过来了,这只蛊雕竟然还有这样的能力,难怪陈阳一直将它当宝贝一样养着。
而且现在时移世易,再看这只鸟犹如人类一般的瞳孔,思幽也觉得似乎没有自己印象中那么恐怖了,看上去倒像是一个十来岁的少年,英姿勃发的模样。
“这是陈阳的鸟,它怎么会出现在这儿?”思幽忍不住困惑,问道:“今天早上离不是已经将陈阳扭送到官府去了么?”
“我并不相信陈阳是凶手,自然不会如此轻易就将他送去官府。”赵雍却眯起了眼睛,朝门外走,“走吧,我们去看看,或许以后,就再也看不见如此精彩的斗鸟了。”
那两只鸟都不是凡品,随便一只似乎都可以指使这些鸟群,亏他还说的那么轻松,思幽真是有几分弄无可奈何起来了。
不过,陈阳竟然也是他手中的一个伏笔么?这一点思幽倒是真的有几分好奇起来。
神庙外空旷的荒野之中,周或还是被众多飞鸟包围着。只不过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方才的跋扈,反而像是个被夺去的权位的小孩,一身孑然的坐在树枝上。
而此时此刻,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天空上不断颤抖着的两只飞鸟身上。在漫漫黄昏古道边,有青衣的男子从坐在马车疾驰而来。就连这样大的动静,似乎也没有人注意到他。
就连思幽都眯着眼前看着天空,湛蓝如洗的天上,黑白两只鸟颤抖在一起。那只白色的鸟羽毛纯净如皑皑山上雪,而黑色的鸟眸色漆黑的就像是一对熬尽心血才烧出来的琉璃。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两只鸟其实都算不上是什么漂亮的鸟类。但似乎就是有一种魔性的力量,让人几乎难以移开视线。
而且思幽也知道,只有小腹斗赢了,他们几个人才有继续活下去的机会。方才千钧一发,要不是有小腹,恐怕这几个人都要被鸟群给生吞活剥了。
这些平时看起来很温驯的鸟类,在周或的指挥下混成一团,也可以造成让人心有余悸的杀伤力。
“你终于来了,要是再迟来一步,只怕你看见的就全是一堆尸体了。”赵雍的声音缓缓响起,含着几分淡淡笑意。
“我已经加急赶过来了,因为一开始并不确定周或就是幕后黑手。我还去看了那个醒过来的孩子,询问了将夜施针的法子。路上耽误,我怕出意外,就让小腹先过来,总算千钧一发赶到了。”
陈阳从马上下来,他似乎并不太会骑马,十分生疏的模样,一脸的大汗淋漓。
思幽这才收回了目光,看见陈阳气喘吁吁的样子,忽然莞尔笑了起来,说道:“陈公子,多谢你救命之恩。”
陈阳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连连摆手道:“不是的,说起来,这件事我原本也应该负责的。”
思幽有几分不解,然而赵雍却并没有追问的意思,“我知道你牵扯此事颇深,至于到底是为何,有机会再细说。现在……”
他伸手一指天上颤抖着的那两只飞鸟,“此消彼长,此起彼伏。这场争斗一时半会儿很难有胜负,但我已经不想再看见任何局势逆转的迹象。”
“……”陈阳看着赵雍坚毅的面孔,一时间也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说道:“我一开始就知道公子身份尊贵,此刻看来,恐怕正是贵不可言了。”
这种话素来是江湖术士喜欢说,没想到陈阳也会无端说这种腔调。思幽微微一怔,正发愣的时候,却看见陈阳示意不远处的离过来。
偷偷和陈阳演了这场戏,除了思幽之外,恐怕离也是知道的。果然,忠心耿耿的侍卫并没有露出戒备的表情,而是缓缓走了过来,“陈公子有何吩咐?”
“吩咐不敢当,离公子是我们这里身手最好的,不知道……可否射杀那只飞鸟?”
虽然陈阳的表情有些许的不忍,然而还是沉声对离说道。
“杀了它就行了么?”杀一只鸟倒是不难,只是离有几分困惑,皱眉道:“那个孩子最擅长的便是驱使飞鸟,杀了那只鸟真的有用吗?”
“擒贼先擒王,射人先射马。那只白色的鸟十分古怪,杀了它,或许周或就没有办法再驱使这些鸟了。”思幽倒是灵机一动,蓦地开口说道。
“不错。”陈阳点了点头,“那只鸟名字叫做尸鸩,其实也是山海经之中记载的异兽了。尸鸩乃是剧毒之鸟的尸体蜕化而成,阴毒无比。所有的鸟类都害怕尸鸩,而蛊雕则住在大泽之中,啼哭如婴儿,性食人,刚猛暴烈,正是尸鸩的克星。”
这两只鸟相争,自然是胜败未明,但是如果有人力从中干涉,那么周或失去了尸鸩的仰仗,自然就如同被人砍去了双臂一般,再也无能为力了。
“我尽力一试。”离显然也明白了过来,颔首道。只是四周并没有什么工具,他想了想,竟然随手从地上捡起了一块石子。
原本坐在树枝上晃动着双腿的周或终于忍不住紧张起来,似乎在指使自己身边的几只鸟攻击过来。然而小腹却不时发出那种犹如婴儿啼哭的声音,一时间那些鸟骚动起来,不敢乱动。
“就是现在!”赵雍虽然身上有伤,然而在看见那只白色的尸鸩拍打着翅膀准备离开的时候,陡然喊道。
他武功或许不如离,然而目光却奇准。那只鸟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不对劲,正准备撤离,然而离已经运指如飞,手中的石头激射而出,重重一下砸在尸鸩的脖颈上。
那只从来不曾发出过鸣叫的鸟忽然凄厉的嘶喊了一声,那是十分古怪的声音,思幽顿时觉得自己整个人后背都在发麻。而蛊雕已经身处了锋利的爪子,死死卡主了对方的咽喉。
底下的鸟群也开始躁动起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飞快的腾空而起。原本还像个王者般指挥着他们的尸鸩已经坠在地,只有周或发出了哀嚎声,从树枝上跳了下来。
那只鸟显然是被啄伤了,一路上不断拍带着翅膀试图逃离,洒落一地的鲜血。一直到最后竟然连挥舞着翅膀的力气都没有,直直从天上掉了下来。
洁白的羽毛在空中飞落,带着几分垂死的意味。
而伸手接住了那只尸鸩的周或忽然踉跄着跪了下去,从口中吐出了一大口淤血,整个人也倒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