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幽也是十分好奇,转过头看着将夜,一副好好学生的模样。
将夜忍不住叹了口气,看来不说清楚,只怕离就要一直跪在这儿向赵雍请罪了,理清了一下思绪,他才对众人说道:“我和离一起从客栈出去,这一路上就在注意圣女昨夜说的那个问题,整个昌黎城并没有小孩。我一开始也在想是否是在私塾,所以我转了两条街去找私塾,发现私塾基本上都已经空了……只有寥寥几个孩子在念书。”
“还有寺庙的香火,似乎旺盛的有些不像话啊。”将夜忍不住眯起了眼睛,“那些香都没有燃断,就已经有人排着队继续来烧香,都是年轻的父母,也没有看见孩子和老人来上香,可见是为了自家孩子来祈福的。”
“还有在寺庙附近的一些小商贩,那些寻常的玉佩是一两银子,但是符咒和法器,基本上都在五两银子。玉器虽然都是廉价的玉石不值一文,但是法咒寻常不过几文钱而已,都只是买个安心,谁会花五两银子买这个呢?”将夜的声音清冷,宛如月下泉水蜿蜒,然而一字一句,却都胸有成竹。
站立在一边的离原本还有几分质疑,然而随着将夜缓缓将疑点全都指了出来,他的脸色顿时变得震惊起来。
这些地方他们两个都是一起去过的,他当时只想着去找城中的百姓询问昌黎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否有异常之事。没想到在一丝一毫的细微之中,这个男人……竟然已经找到了蛛丝马迹,抽丝剥茧,满载而归。
赵雍对将夜的印象一直都不深,一直到了此刻,才忍不住击节赞叹,“真是没想到,神庙之中随意一个仆人,竟然有这样的见解,朕满朝文武,恐怕很难有几个人及得上你。”
虽然赵雍这样夸奖将夜,思幽也觉得与有荣焉的高兴,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赵雍这句话似乎别有深意,似乎是在暗指什么,思幽连忙笑了笑,岔开了话题,“所以你就认为这件事情和妖怪有关,而且……还和孩子脱离不了干系?”
私塾之中已经没有人再来上学,而整个昌黎看似繁荣昌盛,但其实却失去了孩童的笑声,还有价格突飞猛涨的灵符……一桩一件,只要稍稍总结一番,便猜的出究竟是为了什么。
将夜点了点头,“我本来也不能确定,不过你们竟然逼那个店小二说出了有异鸟出现,还有那个一直昏迷不醒的孩子,虽然是千头万绪,不过也已经能够拼凑出一个大概了。”
“昌黎的知府如今也是越发出息了,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竟然也敢瞒下来。”赵雍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然而目光却是冰冷。
思幽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不住说道:“这件事情的确不寻常,只不过……你要是留在这里彻查此事,恐怕泉方那边迟则生变。况且只是有些孩子会昏迷,终究还会醒过来的。知府不是已经派出衙役彻查此事原委么,你……”
思幽素来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多变的人,但是看着赵雍的眉眼,她忽然间又改变了主意,忍不住劝谏道。
如果这是游山玩水,那么停留下来找出事情的真相,显然也算得上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是此刻赵雍身上还有伤,况且泉方的事情十万火急,也已经不能耽误。赵雍要是决定留在此地,只怕两边都会延误。
赵雍端起身前的茶杯啜饮了一口,片刻后忽然笑了起来,“你是在担心我么?”
思幽默默哽住了,一时间脸话都说不出来,看着赵雍似笑非笑的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算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看着思幽气冲冲跑回了自己的房间,将夜看了看手中的药包,也行礼道:“那么,将夜就先下去为皇上煎药了。”
雅座的人原本除了他们之外就再无旁人,此刻一时间走了个干净,赵雍倒也不以为意,只有离站起身来不动声色的站在赵雍的身边,面目沉静。
“你跟在将夜身边转了一圈,可有发现什么不妥?”赵雍用手撑着下巴,看似百无聊赖的问道。
“属下愚钝,他这一路并没有和旁人联系,而且……的确是个极其聪明的人。”离的声音清冷,一字一句将更在将夜身边的发现全都说出来,“不过好像并没有和人接触过,他今日买了一对鸳鸯玉佩,竟然说这玉佩能够合在一起,真是有趣。似乎为人聪慧,但是市井之中的东西并不了解。”
赵雍想起那个男子如笔墨丹青的脸,眉头便忍不住皱了起来。
“这样一个人,你难道相信他会是被送进神庙之中做下人的么?而且看来思幽似乎对他十分信任,这可不像是一个圣女对一个陌生男子该有的态度。鸿飞是朕的左膀右臂,为人嗜酒如命,冷清孤僻,能够入他法眼的没有几个。不过才短短几日功夫,他就敢放心推荐将夜为朕诊治伤口,这个男人,还真是让朕瞠目结舌。”虽然说的都是赞许的话,但是赵雍的脸却宛如寒冰一般,透露出丝丝冷气。
“请恕属下斗胆,当年秦王殿下在神庙之中启用了大神官九黎,但是……如果秦王目力所能及之处,看得见将夜的话。想必现在的大神官,就应该换人了。”离迟疑了半晌,终究还是缓缓开口说道。
赵雍终于有了几分错愕,终于忍不住抚掌笑道:“真是有趣,你是朕一手培养出来的暗卫,无论伸手还是头脑,都算得上是首屈一指的。这么多年来,我可从来没有见过你说这样的话,这个男人……实在是让人无法忽视啊。”
“属下该死。”离又单膝跪了下去,他是赵雍的奴才,赵雍没有问,他原本是不该答话的。然而膝盖还未曾触地,一直静坐不动的赵雍忽然伸出手去,不偏不倚的用指尖搭在离的手肘下,他便再也跪不下去了。
“没有外人在,就不必动不动就下跪了。方才只是做戏罢了,你也知道,朕不想你锋芒毕露所以才训斥你。”赵雍示意离坐到自己身边来,缓缓说道,“你们在我心中,并不仅仅只是侍卫,还是朕手中最锋利的剑。朕此刻能相信的,也只有你了。”
“属下愿意为皇上尽忠,百死不悔。”离的心头一热,开口说道。
这一批影卫一共有二十多人,全都是赵雍和泉方亲手挑选的。他们原本是要送进宫做太监的奴才,然而泉方会挑选出骨骼惊奇,能够吃苦的人,将他们送到大胤各地去训练,一直到成为百折不挠能力强大的侍卫。
就像是赵雍说的,这是他手中的利剑,唯一可以放心使用,而不会割破自己手指的武器。
坐在赵雍身边的离想了想,终究忍不住大着胆子问道:“皇上是不是认为,将夜有可能是秦王身边的人?”
是有这样的猜疑吧,否则怎么会让自己装傻充愣,故作不知的跟在将夜身边走了大半个昌黎城呢?
将夜发现的东西,离其实未必没有抓到蛛丝马迹,只是他故意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完不成任务而被赵雍训斥。因为对他来说,更重要的任务是盯紧将夜,如果他试图将消息传给什么人,就立刻将他杀死。
皇上并不相信这个来历不明的陌生男子,即便这是曾鸿飞一手推荐的人。多年来的训练和谋略,已经让离习惯了一切都以赵雍为中心。
可是……如果皇上下令让自己杀了将夜,他可以肆无忌惮的动手么?
从来都不会怀疑这一点的离忽然有些恍惚起来,然而赵雍却并没有注意这些,只是嘴角付出了一抹讥诮的冷笑,“朕有时候总觉得,朕身边每一个人都是皇叔的眼线。这些年肃清乾清宫,已经花费了泉方三年的精力,秦王显然也察觉到了朕的不耐烦,就像是宽容一个孩子般撤离了乾清宫的眼线,可是除此之外,大胤难道不是有两位帝君么?”
没想到赵雍竟然会说这最后一句话来,离立刻低下了头,“属下死罪,在属下和探丸郎心中,大胤永远都只有一位皇帝!”
赵雍也不以为意,对自己亲手培养出来的人,这一点忠诚他自然不会怀疑。
“将夜是不是秦王派来的人,朕不想妄自揣测,只是让你多加提防便是。泉方在安阳县到底出了什么事,其实朕一无所知。追风为了将这件情报传回来已经受了重伤,皇叔极力封锁此事,越是让朕不放心,所以才宁可出宫走一趟。此行不可有差,你明白么?”
“属下一定会看好将夜,只不过如果将夜有嫌疑,那么……圣女是否也不可轻视。”离这么问倒是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十分简单的推理罢了。然而没想到赵雍却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沈思幽,她有可能也是秦王派来的人么?虽然从种种迹象来看并没有可能,但是世事无绝对,既然可以怀疑将夜,为何又要撇开沈思幽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