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思幽原本漫不经心喝着酒,此刻听见小陆子尖利的声音,抬起头来一看,惊得连手中的酒杯都从指尖滚了出去。那个原本含羞带怯的白衣舞姬此刻手中握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正欲拼死往赵雍心口扎过去。
幸亏赵雍反应的快,此刻一双手握住了对方的手腕,稍稍用力,便将那女子掀翻在地。无数长剑立刻出鞘,顷刻间就将那女子围了起来。
思幽此刻很想知道赵雍有没有受伤,然而发现小陆子和秦王还有孙林福都围了上去,而九黎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咬了咬牙,最终还是站在了原地。
若是在皇宫,他们两个自然说起话来无所忌惮,但是现在她是神庙的圣女,他是君临天下的君主。两个人若是太过密切,只怕会引来无谓的口舌。
孙林福扶起了赵雍,这位素来沉稳的两朝老臣连双手都在颤抖,“皇上,皇上无恙否?”
赵雍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什么,反而将目光落在了那个被众侍卫擒住的女子身上。因为皇帝没有下令,众人也不敢动她,只是那女子早已经被无数刀剑抵住了喉咙,哪怕稍微转一下脖颈,就会留下一道细细的血痕。
赵雍眯着眼睛,重新坐回了王座生,冷笑道:“真是有趣,朕登基三年,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过刺客了。告诉朕,是谁派你来的?”
“狗皇帝!杭州水患足足有半个月之久,你可知道死了多少人?我的父母都被洪水冲走,整个村子都被湮了,可你们这群人,却还在这里喝酒吃肉,醉生梦死。你这样的人,不配做皇帝!”那个女子此刻哪还有半点妩媚之情,一双眼里全都是满满的恨意。
沈思幽吓了一跳,第一时间便去看赵雍的脸。她知道赵雍表面上看来什么都不在乎,然而对皇帝这个位子,却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执念。他一直很想要做一个好皇帝,否则也不会想着和秦王争斗,也不会每天都窝在御书房里看奏折,好好一个手握天下权柄的皇帝,日子非但过的没有半分奢靡豪华,倒像是个现在宅男的翻版。
听到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高兴吧。
果然,王座上的赵雍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你是杭州水患的遗孤,呵,这是……来向朕复仇么?”
那女子一口银牙都快要咬碎,冷哼道:“狗皇帝,只可惜杀不了你。”
“放肆,还不拖下去处决了,这样污言秽语藐视尊上,简直是死路一条。”孙林福气的吹胡子瞪眼,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
想必是头一次在皇宫里发生这样的事,文武百官都已经有些呆住了,此刻听见孙林福的怒斥,一干侍卫和官员这才反应过来,正要将那女子拖出去,然而秦王却缓缓笑了起来,“住手,皇上,臣有一言不知道当讲不当讲。皇宫禁地何等森严,岂能容闲杂人等混进来?这个贱婢,臣要是没听错的话,似乎是沈长河沈大人送进宫来的?”
那留着山羊胡子的大臣原本一颗心就吓得扑通乱跳,此刻被赵初阳点名,额头上更是冷汗涔涔。他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高喊道:“皇上明察,臣……臣不过是听说此女美名在杭州颇有传扬,所以才带进宫来侍奉皇上,万万没想到这个贱婢心存不轨,还请皇上恕罪啊!”
“此刻才请皇上恕罪,沈大人的如意算盘未免也打得太好了。”这次说话的不是赵初阳,而是须发皆白的宰辅,原本和秦王互相看不过眼的老宰相,似乎此刻和年轻的王爷有了某种异乎寻常的默契,“沈大人还请恕老夫多嘴,为证清白,还是亲大人一同去刑部接受调查吧。”
“孙林福,你欺人太甚!”沈长河比孙林福还要年轻二十岁,不过和孙颖一个年纪,然而沈家是贵族之中的贵族,原本就对孙家一朝上位堪与沈家比肩的事十分不爽,此刻听见孙林福对自己呼来喝去,沈长河自然难以忍耐。
然而他却也明白,此刻孙林福是见秦王发难,果然是抓住了这个致命的打击,接连上言。他断然不能让秦王和孙林福这个老匹夫联手,连忙在地上重重磕头,“皇上明察,臣一片忠心可见日月,但所谓刑不上大夫,礼不下庶人。沈家门楣尊贵,断不能折损了颜面。”沈长河低着头,看见光滑的地面几乎要倒映出自己的影子,他一颗心像是灌了铅一般直往无底深渊坠落,却只能束手无策。
“皇上若是不相信微臣,那么臣就只有自尽于此,才能保住沈家的尊严!”沈长河的肩膀都在颤抖,他当然不是不怕死,但是一旦被压入了刑部,谁不知道孙林福的门生遍布朝野,此刻秦王忽然发难,两人联手,哪怕自己什么也没做过,恐怕也会屈打成招。
无论如何,断然是不能和那个贱婢一起被抓紧刑部受审,否则迟早是死路一条。
他这一局棋兵行险招,以退为进,站在赵雍身侧的孙林福和秦王都微微怔了怔。其余人早已经被眼前的突变弄得摸不着头脑,然而你沈思幽却心念电转,心思转得飞快。
她原本就是个局外人,看事情自然要比其余人来的更加玲珑剔透。这件事情原本便是那个舞姬想要报仇,不过秦王却抓住了沈家的把柄,想要将沈家拖下水。孙林福之所以和秦王联手,就算傻子都想得出来,只怕是为了后宫里自己的孙女。
丽贵妃如今被禁足景仁宫,虽然对外宣称是得了病,但是失宠已经显露出了败象。而武庄妃却因为体弱多病,容貌清秀而有了更多的可能被赵雍注意。
为了自己孙女的前程着想,孙林福还真是深谋远虑。然而沈长河也不是省油的灯,此刻事情发生突然,秦王与孙林福立刻联手想将他收押刑部,对方竟然能够机变到如此,用自己的性命来威逼赵雍,也真是叫人刮目相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