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假山后面的人却一动不动,只是听见了人声,又有一颗碎石子从假山里滚了出来。赵雍心中已经生出了警惕之心,即便是在大内皇宫,他幼小的时候一样遭受过暗杀。这种经年累月培育出来的危机感,让他在原地顿住了脚步。
不过看样子,倒也不像是前来暗杀自己的杀手。毕竟这样蠢笨的刺杀者,派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才对。
假山后人的依然沉默不语,赵雍冷哼了一声,他随身都带着一把小小的匕首,此刻感受到了那熟悉的冰冷和锐利,他这才有了镇定下来。
鞋履擦过草丛会发出簌簌的声响,然而明明感知到有人在逼近,假山后藏着的人却始终一动不动,倒像是个木偶傀儡。
赵雍的耐心已经快要消磨殆尽,手中的匕首吐露着点点光芒,他寸寸逼近,只不过在匕首快要刺进对方脖颈的时候,赵雍的手陡然在空中顿住了。
虽然看不清容颜,但是被茂密的野草所掩盖的,却是十分明显的青鸟图案。那代表了西王母信使的鸟引吭高歌,穿梭在祥云之中。
普天之下能够用青鸟纹路的人只有一个,那便是……“思幽?”
赵雍快步走进,伸手将女子低垂的头抬起,果然看见了一张熟悉的脸。只是对方眨了眨眼睛,一看见赵雍便落下泪来,十分委屈的样子,赵雍蹙眉,“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暗中暗算你?”
然而思幽此刻却说不出话来,只是眨着眼睛,她的嘴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你是不是不能动?”沈思幽又眨了眨眼睛,左手的手腕在地面上转动了一下。
赵雍立刻明白过来,对方似乎只有左手手腕以下可以活动,所以才会不断抓住身边那些细碎的小石子丢在路上,希望引起别人的注意。
“我送你去找鸿飞。”就算是傻子都知道思幽现在不能动弹也无法说话,赵雍也懒得多费唇舌。此刻天气阴沉,原本的牛毛细雨此刻明显有转大的趋势。
他俯下身,一把将沈思幽抱了起来。思幽吓了一跳,原本看见赵雍的时候她就已经快要哭出来了。她靠在假山后面忽然不能动弹,恐怕是因为那沉水香的缘故。
如果没人发现她,岂不是要活生生死在这偏僻角落。
幸亏阴差阳错赵雍想要出来散心,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不过虽然是劫后余生,像现在这样被人紧紧抱在华丽,思幽还是觉得有些不习惯。
只是她口不能言,就算想要拒绝也说不出话来。倒是看不出赵雍虽然瘦弱,但是手臂却比自己想象中来的有力。而且他原本就长得高挑,思幽比她要大上三四岁,此刻倒像个小女孩似的被抱在怀里。
只是既然说不出话来,思幽也就只好抿了抿唇,干脆闭上眼睛不去想那么多。她在假山上面靠了将近一个时辰,整个人冷的瑟瑟发抖,此刻靠在一个温暖的怀里,整个人几乎都有几分昏昏欲睡了。
或许是对方走路的步调很稳,又或许是因为那个怀抱真的太温暖,就像是海面沉沉浮浮,她却像是靠在一艘船上,终于有了可以停泊靠岸的地方。
思幽将头靠在赵雍的肩膀上,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只有唯一还能活动的左手手腕,紧紧抓着对方的衣袖。
赵雍微微挑了挑眉,看着怀中女子紧紧皱着的眉头,心中忽然漫出了一股奇异的柔软情绪。而此刻风雨大作,几乎在他将沈思幽抱起来之后没多久,立刻便有豆大的雨点从天而降。
隆隆雷声在天上响起,几乎叫人喘不过起来。而雨水砸落在人的身上,也带着不舒服的疼痛。
听见沈思幽发出来的一缕呻吟,赵雍下意识将怀中的女子又抱紧了几分。现在的情景,竟然让人觉得有一种莫名的熟悉。在他还年幼的时候,母妃似乎也曾经抱着自己,在某个暴雨如注的晚上前去御医院求医。
他并非是皇后的嫡子,生母的身份又卑微,自来就不受待见。那一天发了高烧,身边连个伺候的奴才都没有。母妃只好亲自抱着自己,在电闪雷鸣的雨夜一直走一直走。他还记得母妃的眼泪混在雨水里,还有她绝望的表情。
“别哭……”思幽的嘴动了动,迷迷糊糊的,看见抱着自己的男子下巴上有一滴泪跌落下来。
其实现在雨下的这样大,根本就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然而已经有几分神志不清的沈思幽却抬起头看着赵雍,本能一般的安慰道。
赵雍微微一怔,低下头看着思幽,然而刚才那句话仿佛只是幻听一般,容颜苍白的女子已经闭上了眼睛,整个人虽然恢复了直觉,却在自己怀中不断颤抖起来。
而从此地去太医院,还有很长的一条路。大雨茫茫,就像是从天幕垂落的雨帘遮住了人的视线。
赵雍看着自己怀中的女子,咬了咬牙,丝毫没有放弃的打算。
而此刻车马声却在转角的地方响起,原来是心急如焚的小陆子正催促着驾马车的人走得再快些。
“皇……皇上。”驾车的车夫正在埋头赶车,然而抬起头的刹那却吓了一跳,磕磕绊绊的喊道。
在瓢泼大雨之中缓缓走来的,不正是大胤的天子么?!别说是赶车的车夫,就连小陆子都吓了一跳,待马车停稳之后,连忙从车上跳了下去。走近一看,果然是自己的主子。
只是大雨倾盆,对方的身上早已经淋湿了,而赵雍抱在怀里的,不正是圣女沈姑娘么?
小陆子吓了一跳,“皇上,皇上这是怎么了?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赵雍抬眼看了他一下,“去太医院。”
“嗻。”小陆子应了一声,那车夫也不敢怠慢,早就将车门打开了。小陆子想要伸手去借助沈思幽,然而赵雍却并没有松手,自顾自将人抱了进去。
“今天看见的,敢说出去一个字,小心你的脑袋!”小陆子瞪了那车夫一眼,对方连连道不敢,这才驾着马车一路往太医院疾驰而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