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雍无声无息笑了起来,看来秦王也有懂得韬光养晦的时候,只可惜这样的韬光养晦,却不过是为了看他的笑话而已。
“皇叔为朕处理朝政,一直以来都井井有条,在这件事上,朕心中也有所不能决断,皇叔有何高见,但说无妨。”赵雍用手撑着下巴,十分苦恼的说道。
诸位大臣的眼底都有了几分失望之色,看向秦王的目光越发有了几分期盼,毕竟此事已经不能再拖下去了,而将银两究竟分配给谁,也是文武相争的一个象征。
赵初阳皱了皱眉,看着王座上一脸懵懂的赵雍,心中冷哼。自己这个侄儿,似乎永远都只有这样的小聪明啊。以为将问题抛给了自己,就可以避免将文武两派的争端之火引向自己了么?
“皇上既然器重臣,那么就恕臣斗胆直言。”赵初阳原本还避重就轻,此刻声音却越发沉稳,隐隐听来,仿佛雷霆之怒,“百济一直以来蠢蠢欲动,更是欺我大胤少主年幼,这几年时有边关骚乱,皆由百济而起。臣以为,河南总督岳志斌的进谏,不可不听!”
原本以为秦王会继续虚与委蛇,没想到对方竟然给出了这样痛快的决定。一时间朝中犹如炸开了锅,人人议论纷纷。
“秦王说的没错,百济人最近越发肆无忌惮,如果不狠狠镇压一番,难免叫人小瞧了我大胤天朝上国之威风!”
“话虽如此,但若是将银子拿去充为赈灾款项,扬州又该如何是好?”
“正是,扬州乃富庶之地,鱼米之乡,一旦扬州运河决堤,那可不仅仅是扬州十万百姓生计艰难,只怕全国上下的粮食都将为之吃紧。”
朝中沸反盈天,然而秦王的嘴角却带着一抹讥诮的笑意,似乎并不将这样的骚动放在心上,又或者……他早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此事。
赵雍的脸色变得铁青,他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不该问秦王的意见,然而事已至此,沉默并不能解决问题,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小陆子立刻高喊道:“静!”
丹陛之上内侍的声音便犹如皇帝的旨意,原本嘈杂不堪的朝堂顿时安静了下来,赵雍看着赵初阳,缓缓道:“皇叔说的不错,但是若将银子拿去充当粮饷,那不知扬州运河又该如何是好,莫非弃之不顾么?”
“皇上所言甚是,天下臣民乃受皇上的庇佑,臣等又受天恩俸禄,怎么敢不殚精竭虑为陛下分忧。臣愿意将一千里汤沐邑的供奉全都上缴国库,以充当运河救灾之款银。臣一人之力虽然微薄,但却愿意为天下之表率,与皇上共进退。”这番话说的言辞恳切,真是叫人想要反驳也是无从。
赵雍的手在龙椅下颤抖着,然而脸上却始终一片平静。片刻后,诸位大臣对视了一眼,纷纷颔首道:“臣愿意与秦王殿下共同进退,捐献微薄之力。”
“好!诸位大臣忠君爱国之心可表天地,初阳在此谢过各位!”秦王双手抱拳,向着朝堂上的众人行礼。众人有感秦王身份如此贵重,却愿意向寻常官僚行礼,一个个更是感动的无以复加,纷纷还礼。
赵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说不出此刻究竟是什么心情。他原本已经想过采用沈思幽的建议,以此来说服众位臣工,却没想到不过是一念之差,竟然叫秦王在此刻占尽了风头。该死,自己今天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此事皇叔所言甚好,只不过朕还有一些顾虑,一来就算皇叔愿意供奉汤沐邑,众位臣工愿意与朕一起共度难关,但想要修缮运河,终究还是有所欠缺。”赵雍的脸色平静,竭力忍耐着自己的怒火,“此事还容朕再想一日,明日再给诸位一个答复。”
诸位大臣面面相觑,不知道为何事情已经圆满解决了,为何皇帝还要拖延?
众人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郁闷。不过皇上一言九鼎,况且不过是宽限一日,自然没有人敢多嘴催逼,只好颔首,“臣谨遵圣旨。”
秦王见自己的建议被驳,也并没有反对,同样和众人恭顺行礼,十分尽忠尽职的模样。
一直等所有人都退下去之后,赵雍这才开口道:“你们全都退下去。”
照理说下了朝,皇帝原本应该即刻启程前往御书房才对。身边伺候的宫人们心中哑然,但又不敢多说什么,只好鱼贯退了出去。
倒是小陆子在赵雍身边伺候的久,目光里满是担忧,“皇上还请保重龙体,泉方大人不在皇上身边伺候,奴才无能,也无法为皇上分忧。”
“不关你的事,是朕……是朕自取其辱。”赵雍松开了从方才起就一直紧握成拳的手,小陆子眼尖,发现因为太过用力,赵雍的右手指节早已经泛起一片不正常的白,“去请宰辅过来。”
“是。”小陆子躬身答应,一溜烟便不见了。如今泉方大人不在,皇上唯一能够仰仗的便也只有宰辅孙林福大人了。孙林福是两朝老臣,在朝廷之中声威颇重,只不过虽然是积年的老臣,却也正因如此,才颇有几分难以驾驭。
须发皆白的老者来到金殿,见殿堂上空无一人,只有皇帝的身影在殿宇之中,独自一人,那模样,倒颇有几分当年先帝的风采。孙林福怔了怔,或许是想到了当年和先帝并肩开拓太平盛世之景,一时间竟然有几分恍惚。
“宰辅对这件事怎么看,莫非真的就依秦王所说?”一直到听见赵雍的质问声,原本低着头的老人这才回过神来,咳嗽了一声。
“那么就请恕微臣斗胆了。”孙林福拨弄着手中的牙笏,苍老的声音在空旷的金殿中几乎惊起了回响,“秦王殿下这个建议,其实并无不妥,既安抚了武官的情绪,又以天下大义为名分,让文武百官共同为扬州捐献。这样一来,无论是百济还是运河,岂非都得到了妥善的解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