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到宿舍外,电话通了之后,我就跟小鹏哥哥说要请假回家,电话那边传来了我小鹏哥哥的声音,他说他现在已经上了火车,也正往老家赶呢,我家里的事情,他都已经知道了,是我妈给我二姨打去了电话。
我哥也不怎么会安慰人,当然,这个事安慰也没什么用,跟我说了几句,我们就挂断了电话。
七点多的时候,我和寒冰我们两个就收拾好了行李,向着阳城火车站去了,胖子和强子还想送送我们两个,不过我们让他们回去了。
我和寒冰进了火车站,就在车站里面坐着,静静的等着火车到来。
我脑海中回放着的一幕一幕的都是我爸的身影,这么多年,他在我的面前一直都是以严厉的形象出现的,我爸对我的话也不多,但是他对我的爱却从来没有少过。
我想起了第一年出来打工的那一年,因为年三十回不去,我妈给我打来电话,说我爸哭了,这就是父亲的爱,他虽然严厉,在你面前也从来不会露出脆弱的样子,但对你的爱却一分不少。
之所以严厉,是怕你不成器,之所以不会在你面前露出脆弱,不对你表达感情,是因为他要撑起这个家,他要让你从心里相信,这个家只要有他在,就永远不会塌,无论发生什么事,都是如此。
我就这样静静的回想着,直到八点十分,寒冰喊了我一声,我抬起头来,我们要坐的那一趟火车已经开始检票了,我就和寒冰背着包向着检票处走了过去。
检票上车,我们两个坐在一起,寒冰也不知道怎么安慰我,就说:“哥,你说大伯,他的身体不一直挺健康的吗?”
我摇了摇头,具体什么原因,我也不知道,打电话的时候,我妈都哭的快要说不出话来了,我要是在电话里让她给我说清楚了,估计她会伤心过度晕过去。
不要觉得因为伤心过度晕过去是夸张,是只出现在电视里的情景,电视剧也是取自于现实生活的,就在我的身边,我曾经亲眼见到过,死了老伴的老头,当场就晕了过去。
不到一夜的火车,凌晨五点,我和寒冰到明城了,我们两个下了车,拦了一辆出租车,直接就向着我们义泊镇上赶了过来,过了阵子又来到我们村里,我付了车费,和寒冰下了车。
从明城车站到村里,也花了一个小时的时间,此时六点多,天色已经放明了。
我让寒冰先回自己的家里了,然后我就一步一步的向着自己的家门口走去,脚步沉重,我还没走到家门口的时候,眼泪就已经掉了下来。
家里大门开着,我微微低着头,放开哭声,哭着进了家门。
走过院子,然后我就看到了外屋已经布置成了灵堂,我爸就被摆在了外屋,上面被‘彩衣’盖着了。
我一进外屋就跪了下来,眼泪控制不住的滚滚流出,哭声一声大过一声,我妈已经听着哭声走了出来,同时从里屋走出来的还有我舅家的几个舅妈,我小婶子也在。
我妈见到我哭,她的哭声更大,她满脸的泪,那样子看的我又心疼又难过。
几个舅妈就过来拉我,也有拉我妈的,我小婶子也过来劝:“寒星别哭了,你再哭,他也看不着了,好好的,咱先进屋”。
两个舅妈一块拉我,我就冲着我爸磕了一个头,站了起来,我妈还在哭,哭得身子直抽,我一看到我妈那个样子,悲从心来,只觉得自己的心好像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
“你们——你们先叫他——再看看他爸——”我妈满眼的泪,抽噎着说。
小婶子就拉着我的手走到了从灵堂侧面走过去,她眼睛红红的:“你掀开布,再好好看看你爸吧”。
我颤抖着把手伸了过去,在头部掀开了一角,然后我就看到了我爸蜡黄色的脸色,眼睛闭着,看着安详,却再没有活人的气息了。
我又是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妈听到我的哭音,好不容易止不住的哭声再次响了起来,我嘴唇哆嗦着看着我爸,在旁边跪了下来就继续哭,我妈那边更严重,我小婶子一看我妈的样子,急的冲着我就踹了一脚:“你还哭!你还哭!你回头看看你妈,她都昏过去三回了!”
这一脚,让我清醒了不少,我转头一看我妈那伤心欲绝的样子,她眼睛一闭身子就向后仰了过去,我吓了一跳,赶紧走了过去,和几个舅妈扶住了我妈的身子。
“寒星啊,你哭那一阵就算了,别再当着你妈的面哭了啊”,我大舅妈也劝我:“你妈算这次昏过去四回了,你一哭,她这当妈的看到自己儿子哭爹,她心里更难受。”
小婶子又说:“对,寒星现在也是个大人了,跟个男子汉了,别那么哭了啊,你不哭也没人说你不孝的,你是我们从小看到大,还不知道你什么性格啊?”
关于不孝这个说法,在农村历来嚼舌头根的多,比如谁家死了人,谁谁没哭,就会有人乱嚼舌头根,所以小婶子才会这么劝我。
我点了点头,忍住眼中又想要流出的泪,扶着我妈进了里屋,给她抱到了床上面,又盖上了一层褥子。
“你妈呀,这一晚上估计都不能睡着觉,唉——”小舅妈说着叹了一口气。
我就张嘴问道:“我爸,我爸到底怎么——”
我小婶子说:“从工地上摔下来了,当时直接就没了,根本来不及抢救——”她顿了一下,又接着说道:“现在这模样,还是找人缝的,不然——都没法看了,后脑勺都摔——”
话还没有说完,我大舅妈就瞪了我小婶子一眼:“你跟孩子说这个干吗,孩子心里本来就不好受”。
我紧紧的抿着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眼中的泪又有控制不住的感觉了。
就在这时候,院子里又传来了哭声,我们几个人就都向着外屋走去,是寒冰来了,他哭着进了屋,走到灵前跪了下来,哭个不停:“大伯——大伯——”。
作为习俗,我这个做儿子的也要‘陪哭’,不过本来我听到寒冰的声音,也忍不住了,我走到了寒冰的身旁,一起跪了下来,眼泪顿时又是刷刷的流了下来。
两个人哭了一会,几个舅妈还有我小婶子就赶紧来拉我们两个了,这一次我强忍着悲痛站起来了,我不想让我妈再受刺激了,万一她再听到我的哭声,估计又会给她刺激。
七点多的时候,我们一家子的亲戚全来了,按照习俗,亲戚上门,都得哭着进门,而我也得一同陪哭,直到这个过程之后,一大家子在我的家里吃了饭,饭菜是饭店里订的‘丧礼饭’,所谓‘丧礼饭’就是简单朴素的那种,没有特别好的饭菜,也不至于难吃。
办丧礼一般都会订这种,如果订多么好的菜,反而像是对死者不尊重,不过这也只是当地习俗。
吃了饭,八点多左右,村里的乡亲也会过来,而我和一众亲戚,在人家来的时候,也要继续陪哭。
这就是义泊镇的习俗,到了九点多,灵车来了,我和寒冰还有两个舅舅一起去的,从始至终我都没有见到小叔,路上,我悄声问了问寒冰。
原来小叔当时在工地上和我爸一起摔了下来,只不过小叔运气好,只摔断了腿,现在还在医院里呢。
到了火葬场,我们抬着尸身下了灵车,送了进去,当我看到我爸就这么被送到了炉子里的时候,我心痛的抽搐——
那些有关于我爸的影像一幕一幕全在我的脑子里闪过,小时候他给我变魔术,虽然那些幼稚的魔术,现在的我已经感到不屑一顾,可在小时候我却能够惊奇好几天,我会因此一直把我爸当作偶像,崇拜着,崇拜着,就崇拜了十几年。
现在,他在也不可能给我变魔术了。
我小鹏哥哥是在下午到我家的,说是路上有事耽搁了,是关于我嫂子的事情,我心里有事,也没细问。
按照当地习俗,是要三天才能下葬的,也就是我回来的第二天,下葬的那天,我妈又是控制不住的在田地里昏了过去,我也哭的撕心裂肺,几个大人狠狠拽着我,不然以我当时有点发疯的状态就要跟着棺材一起跳到那个下葬的大坑里面去了。
世上的事,从来有人欢喜有人忧,我们这边办着丧礼,我却听到有村里的女人议论,义泊镇上大楼的那个‘老姑娘’今天结婚了。
我当时心里就是一颤,真是讽刺啊,林若溪,我爸今天下葬,你却在今天结婚了。
这就是你说过的会永远在我身边。
结果在我人生的最低谷的时候,你却在忙着和别人办喜事,我忽然想起了那天在阳城那个算命的说过的话,他说我恶事做尽,必遭天谴。
我忍不住想到,这就是天谴吗?我只听说过父债子偿,为什么我做错了事情,要我爸来偿还?
是,我是玩了几个女孩,伤害了她们,还意外之下睡了自己兄弟的女朋友,这些是我犯的错,我也承认我有罪,可是,我有罪惩罚我就好了,为什么要我爸出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