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丫头,你怎么还不去睡觉,再不睡天就要亮了,你二哥睡着了?”
这时,田淑珍拿着一瓶万花油走来过来,她想到儿子手臂上那个皮肉翻卷的咬痕就有一种揪心痛,她错怪儿子了,还打了儿子一个耳光,这个儿子她没少打,但之前每次都有打他的理由,就像上次儿子因为花十媳妇的事自暴自弃,她就觉得该打,而且还要狠狠地打到肉里去,不打不清醒啊,老娘生你养你含辛茹苦,一把屎来一把尿的,容易吗,你小子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可现在看来昨晚是她打错了儿子,不仅打错,还差点毁了儿子的声誉,这让她事后想想都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儿子才刚长成,才刚出道,有什么能比儿子的名声重要啊,我怎么就这么糊涂呢。
“妈,我睡不着,我来看看二哥,想向他道歉,没想到二哥睡着了。”冰儿说。
“冰儿啊,咱娘儿俩都错怪有田了,娘正后悔着呢,事后想想,娘都怕了,你说要是有田和她嫂子的事真传了出去,不就毁了有田了吗,有田高考落榜差点丢了一条性命,好不容易考了村文书,刚刚找回一点自信,刚刚有个好的开头,险些因为咱们娘儿俩的疑神疑鬼而毁了,咱们娘儿俩差点害了有田啊。”田淑珍悔恨地说。
冰儿面色陡变,吓出一身冷汗,她想得简单,没有母亲田淑珍想得这么深,她没想到自己不经大脑思考的一句话险些让二哥毁了,这可是不可饶恕的啊,大哥没了,二哥是这个家的顶梁柱,顶梁柱都坍塌了,这个家还不都毁了吗?
“妈,怎么办好?这事……村里人可能都在胡乱猜测着,以为咱哥真的……欺负嫂子,才有嫂子连夜出走的,怎么办,是我害了哥,不行,天亮了我得去解释清楚。”冰儿急得眼泪都涌出来,颤声说。
“傻丫头,这事能解释吗,这不是越描越黑吗,谁会相信你的解释,这年头,男女间的事又是人们最关注的话题,没事人家都给你找事,妈也是有这个担心顾虑而已,只要咱行得正也不怕别人说闲话,乡邻说说也不怕,就怕给有心人拿来整有田,有田当文书难免有人眼红,现在又是试用期,人言可畏啊,咱不能给你哥添乱啊,这不才让妈一时着紧,不过丫头你先别慌,待妈好好想一想。”
田淑珍毕竟活了几十岁,世面见得多些,比女儿要稳重、沉着些,一边给儿子的咬痕搽着万花油,一边沉思着,想着补救的办法。
“嫂子也真狠,咱哥也就是关心她,扶她一把,没想到被咬了一口,咱哥好好的一条手臂恐怕以后也留着这么一块疤痕了。”冰儿上前帮着田淑珍给二哥搽着万花油,嘟囔着说。
“对了,妈,你说如果由我嫂子出面来澄清,别人应该会相信吧。”冰儿又说。
“这也是一个办法,俗话说得好,解铃人还需系铃人,如果春凤能够对自己连夜出走有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也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要是能有一个更惊天的消息就可以转移人们的注意力了。”田淑珍说。
“更惊天的消息?怎么可能,咱家能有什么比这个更惊天啊,老妈,你快点想办法吧,你平时不是挺多歪主意歪点子的吗,咳咳,不好意思,冰儿一时心急,表达不太对……”看到老妈朝自己瞪了过来,冰儿一脸讪然。
这都肿么回事呀,我就这么坏吗,田淑珍心里苦笑不已,她确实没想到自己在儿女们的眼里,形象这么恶劣,笑骂道:“死丫头,你急,妈就不急,催命啊,不过,妈倒是心里有点底了,就是不知春凤配合不?要是她舍得牺牲一点点,就成了。”
“妈,你说,该让嫂子怎么牺牲,我知道嫂子其实是咱们家里最心疼哥的,现在为了哥的声誉和前途,她一定会愿意做的,你说说,什么办法,要是嫂子想不通,我去求她帮帮哥。”冰儿听说有了好主意,顿时来了精神。
“咳咳……这事还得从你大哥有才身上说起,当年你嫂子没嫁过来时,你大哥与王大奔的大女儿王芸和陈文书的闺女陈芙蓉有过这么一段感情旧事,王芸喜欢你大哥,而你大哥却喜欢陈芙蓉,你大哥和陈芙蓉在读高二时一时冲动,在学校做了傻事,被校长撞到了,你大哥机灵些跑脱了,陈芙蓉却被当场抓到,陈芙蓉被开除了,但没有供出你大哥,后来陈芙蓉听说肚子大了,嫁到镇上,听说没多久就生了一个儿子,有人见到过这个孩子,长得很像你大哥,你大哥结婚后,听说他们两人私下里还有些往来,直到你大哥出事弥留之际才说到这事,这事说起来确实有些对不起春凤。”田淑珍说。
“这么说,大哥还有一个儿子!“
冰儿睁大着眼睛,大哥在外头有女人,还有一个儿子,这事确实有些惊天,如果说嫂子是因为获悉此事后悲愤出走,人们一定会相信,自然二哥欺负寡嫂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是啊,前些日子,听说你爸还让有田去镇上偷偷打听过,这事是咱家对不起春风,妈也不知怎样跟春凤开这个口。”田淑珍叹气说。
嫂子替大哥无怨无悔守寡这么多年,要是突然知道大哥并不爱她,对嫂子来说,一定是一个毁灭性的打击,这下子,冰儿的心里也没什么底,于是也沉默了。
“妈,为了有田,春凤什么都愿意,你说让我怎么做……”
突然,房门口传来一个声音,倒把正沉思的田淑珍母女吓了一跳。
两人抬头一看,房门处站着的不正是夏春凤么。
“春凤……咳咳……”
“嫂子……”
“你们说到有才的事,我也有些耳闻,但一直没得到证实罢了,这么多年都过去了,还有什么看不开的,有才能有个儿子,给老高家传宗接代,我……也替他欢喜,说真的,我突然感觉自己好顿时一身轻松,真的,我没有伤心,我没有怨恨,我一直因为没给有才生个儿子而觉得很愧疚,觉得对不起有才,对不起老高家,这下太好了,我终于可以放下这个大包袱了,如果这事能够对有田有利,我也不怕公开,至多我就是把这个位置让给陈芙蓉罢了,又有什么能比保护有田更重要呢。”夏春凤真诚地说。
原来,夏春凤梳洗之后,想到有田那件衬衫还在自己的房间,于是送过来。没想到恰好听到了田淑珍母女的对话,有才背着她在外头生有儿子,确实对她是一种感情的背叛和欺骗,她是有点感到悲哀和委屈,可听到这事还能给有田解围,才觉得好受一些。特别是知道有田手臂上的咬痕是自己神志混乱时咬伤的,心里不禁一阵心疼和内疚。有田,为了你的声誉和前途,别说这点委屈,嫂子什么都可以豁出去了。
……
步家村,位于云天山西麓,是一个约有五六百人的村子。原来步家村和刘家洼属于位于云天山东麓的一个叫做春台的行政村管辖,后来镇里为了方便管理,于是将这两个屯划给红莲湾行政村管辖,但一直以来春台村要比红莲湾富裕,因此这两个屯的村民并不太看得起红莲湾的人,甚至对划归红莲湾有些抵触情绪,归属感并不强。正因为这样,红莲湾村两委对这两个屯的管理,主要还是依靠宗族势力来协助管理。
步家村的人原本离群索居,村民们聚居在围龙屋,主要靠耕猎谋生,家家户户都是猎户,后来随着社会的进步与发展,与外界的接触交流多了,这才渐渐走出围龙屋,走出云天山,但他们在外头谋生也很不容易,没什么手艺,没什么家底,在外头打拼常常是碰个头破血流,后来他们在云川江上找到了自己生存的位置。当时江上的水贼水盗神出鬼没,过往的运输船只不时遭到洗劫,此外江面上寄生着不少小帮会,敲诈勒索,没事找事,索要保护费什么的,也让过往的货船烦不胜烦。步家村人人尚武,个个身怀武艺,他们先是替船东押运,由于做事严谨负责,且讲信义,深得船东们的喜爱,都喜欢雇他们护航押运,这样一来,不仅分了其他帮会的“蛋糕”,也断了水贼的财路,遭到敌视,为了维护步氏族人的安全和利益,步氏族人抱团应对,渐渐形成了一个大帮会——“云天会”。据说,“云天会”的核心头目是步氏“天”字辈的几个族老,但他们一般很少露面,具体负责“云天会”日常事务管理的是步石龙、步石虎、步勇、步雄等步氏后人。二十年多年转眼即过,经过二十多年的打拼,云天不仅闯出了响当当的名头,还积累了巨厚的财力,与白川本土的“船帮”、“客家帮”基本包揽了江面上的护航押运和搬运装卸业务,在这三大帮会的垄断和挤占下,那些小帮会无法生存,只能选择投靠依附三大帮会或者作鸟兽散,像刘武周父子就选择依附“云天会”找一碗饭吃,至于跑单干的散户要找到活儿就越发难了,像贺若石、高大元不愿加入帮会,只能回家耕田种地在近些年,步石龙洗脚上岸,摇身一变,成了一个生意人,开始把目光转向城里的星级酒店和房地产以及运输等行业。
步天禄是步氏宗族的“天”字辈族老之一,他也是“云天会”的核心头目之一。据说,此人自小无父无母,独自生活在云天山上的一个山神庙里,以打猎为生,后来不知遇到什么奇遇,习得一身卓绝的武功,罕逢对手,可惜娶了一个刻薄的婆娘,与族人相处得不大好。武功不能当饭饱,一文钱有时难死一个好汉,有一年冬天,他在浪竹卖柴时饿晕在浪竹街头,饥寒交迫之下,他倒是有些骨气,并没有去偷去抢,他以为自己要饿死了。也许是投缘,也许出于一时的怜悯,当时有一个杀猪卖肉的年轻人请他吃了两碗红薯粥和一碗猪红汤,让他活了下来。一饭之恩,有时胜过金山银山。事后,他多方打听,得知这个杀猪卖肉的年轻人叫刘武周,家住刘家洼。后来,听说刘武周也在江面上混,但他们也没有什么来往,直到有一天刘武周带着自己十岁的儿子刘朝勇来到步家村拜师学艺,当时,步家村人认为武艺是步氏后人谋生的技艺,都反对传授外村人武艺,但没想到平时寡言少语的步天禄答应收下刘朝勇,但因为族规不许收外姓子弟为徒,刘朝勇只能算是一个记名弟子,步天禄夫妇膝下只有两个女儿,没有儿子,一来感念当日的一饭之恩,二来刘朝勇这小子像他老爸一样乖巧滑头,相处的时间长了,刘武周也没少交学费,步天禄的婆娘甘艳凤渐渐喜欢上这小子,不仅要认他为干儿子,还有招他入赘步家的打算。刘朝勇这小子生性奸猾,为了学得真功夫,别说干儿子,就是作孙子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就是入赘这一条有点为难他,一是入赘遭别人看小,二是刘武周不答应,最主要还是这个小师妹生得确是少了一些女人味,身材五大三粗,还一脸横肉,我的妈呀,要与这样的女人过一辈子,你干脆杀了我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