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文书家。
一边是亲友哭丧,一边是忙着准备三牲等祭品。
令人揪心的哭丧声,浓郁的桂枝香味,让人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沉重了起来,死者为大,小智虽然只有几岁,但活着的人还是给了他足够的尊重,古道热肠的村民们都是一脸默然和庄重,在礼生的指挥下,埋头干活。
高有田默默地走到父亲高大元身边,高大元正忙着准备祭品。
“有田,这边人手够了,你去跟着那些哭丧的亲友,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高大元说。
“好的。”高有田应了一声,朝厅堂走去。
小智的棺木已经移到灵堂了,厅堂改作哭丧的亲友歇息的地方。高有田进去后,替亲友们一一倒上了茶水。
“有田,你也来啦。”身后有人沙哑着嗓子唤着自己,有田回过头一看,原来是小智的姑姑陈芙蓉。陈芙蓉哭得两眼红肿,嗓子都哭哑了,头发有些凌乱。
“芙姐,喝点茶水润润喉吧,你的嗓子有发哑,节哀啊。”高有田说。
“小智自幼乖巧聪明,很可爱,很亲我这个姑姑,没想到……老天不开眼啊。”说着,陈芙蓉又抹起眼泪来。
“是啊,真是令人惋惜,还是那句话,但愿逝者安息,生者坚强。”高有田说。随后,想起天才那孩子,高有田问:“芙姐,天才暂时住在谁家?都安排妥当了吗?”
“放心吧,昨晚我就送他到我的一个好姐妹家里住下了,也有小孩一起玩,我好久没回娘家了,送走了小智后,我打算在娘家待几天,好好陪陪我妈,我哥和嫂子整天忙着生意,也没空给两老煮饭。”陈芙蓉有些愧疚地说。
“也好,有什么需要我跑跑腿的尽管吩咐,芙姐,你哪一天回镇上告诉我,我也想顺便去农技站办点事,到时咱们结伴而行。”高有田说。
陈芙蓉点了点头:“好的,有田,你来得正好,随我去拿点东西。”
说着,转身朝自己做闺女时所住的房间走去。
高有田也没什么事要忙,于是跟着去。
陈芙蓉的闺房很整洁,没看到什么灰尘,窗明几净,看来她母亲经常进来擦拭。她站上一张凳子上,打算从壁橱顶部的取一个皮箱,但凳子不够高,只好踮起脚跟去拿,却没站稳,眼看要翻下凳子,要是摔实了一准要扭伤脚裸。说时迟那时快,高有田一把扶着陈芙蓉的胳膊,陈芙蓉慌乱中一把抱住高有田的胳膊,等于是整个人挂在高有田的胳膊上,陈芙蓉虽然身材丰腴,但对于高有田这样的大个子还是显得有些娇小。他轻而易举地扶着陈芙蓉下来后,关切地说:“芙姐,没伤着吧?我个头高,让我帮你拿。”
难得找到一个可以使唤的,陈芙蓉也不客气,点了点说:“有田,帮我搬下那个皮箱。”
高有田根本不要凳子,伸手就轻易地拿下壁橱顶部的皮箱。
“有田,拆开外面的塑料膜,把皮箱摆到床上来。”陈芙蓉说。
解开塑料袋,只见这是一款密码箱,应该是陈芙蓉读书时使用的皮箱。
待高有田将皮箱摆到床上,陈芙蓉异常熟悉地旋着密码,三下两下就打开了密码箱,一股淡淡的香水味扑面而来,皮箱里都是一些女孩子喜欢的物事,如音乐盒、各式头花、装饰品,同学送的各种生日礼物以及一叠明信片和书信等等。
陈芙蓉取出一个崭新而精致的音乐盒,有些伤感地说:“这是我打算送给小智的生日礼物,没想到生日前夕他就失踪了,我一直收藏着,打算等哪一天找到小智再送给他,可没想到……这次再不拿去送给他,恐怕以后也没有机会了。”
是啊,每逢生日,有几个小孩子不盼望姑姑能送给自己一份惊喜,哪怕是一份简单的生日礼物,也许这是小智生前的一大遗憾,希望这份迟来的生日礼物能让他少一些遗憾,高有田不禁有些感慨唏嘘。
随后,又见陈芙蓉取出那一叠明信片和书信翻了一翻,大部分竟然是老大高有才寄给她的情书和节日贺卡。
陈芙蓉怔怔地看了那一叠书信,思绪似乎瞬间遁回过去的岁月,唉,一转眼,孩子都快读小学了,时间过得真快,然而你怎么仿佛像人间蒸发似的,一去就杳无音信,好狠心的男人啊,你的心里可曾还有咱们母子,还记得那一夜又一夜的抵死缠绵,还记得当初的誓言吗!
不知不觉,泪水不住地滑落,瞬间打湿了那一叠发黄的情书。
“芙姐,别伤心了,有这个音乐盒陪着,小智一定不会感到寂寞和孤单。”高有田以为陈芙蓉是怀念侄子而悲伤,哪想到陈芙蓉是在思念情郎高有才。
“嗯,但愿如此吧。”陈芙蓉惋叹了一声,抬头感激地看了一眼高有田,看着那熟悉的轮廓,过去和有才的一幕幕不住地涌来,她心里不争气地一颤,眼神瞬间又痴了,这不是有才吗?
“有才,是你吗?真是你吗?我知道一定回到芙蓉身边的,当年你说你想去西南湾闯海跑船,我毫不犹豫地支持你,把所有的积蓄都给你做了本钱,要不是因为孩子还小,我一定随你去闯海去……可你怎么一走就这么久,你好久没来看我和天才了,你不会是还在埋怨我当年没等你吧。”陈芙蓉发花痴一般把头靠到高有田的肩膀上,呢喃着。
看来陈芙蓉对老大还真是用情颇深,都嫁为他人妇了,还对着昔日的情郎念念不忘,整日盼着情郎回到自己的身边。只是这样,陈芙蓉就成了嫂子夏春凤的情敌了,高有田尽管同情陈芙蓉,但心里还是站在嫂子那一边,伤害嫂子,嫂子这么疼我,我怎么能让别人伤害本就悲苦的嫂子呢。
想到这里,高有田狠心将靠到靠在肩膀的陈芙蓉慢慢推开,说:“咳咳,芙姐,我是有田。”
“啊,……是有田啊,我是怎了,我真是糊涂了,不好意思,弄湿你的衣服了。”蓦然惊醒,陈芙蓉也感到尴尬异常,自己已经两次在有田面前失态了,随后,又觉得有些失落。
“噢,对了,有田,我回红莲湾之前给你带了两套衣服,等一下你带回去。”陈芙蓉连忙转了话题。
“……芙姐,这……不大好吧,有田怎么能收你的礼物呢?太贵重了……我嫂子要是知道准会骂死我的……”高有田忙说。
“咋了,嫌弃芙姐的东西呀,冲着你能喊我一声姐,姐送你两套衣服又有什么,有这么怕你嫂子吗,再推辞以后就不要叫姐了。”陈芙蓉俏脸一板,别过头去,有些生气地说。
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还真是没办法拒绝,高有田苦笑了一下,说:“好吧,那就谢谢芙姐,只是无功不受禄,以后芙姐要干什么力气活一定要找有田,有田随叫随到。”
“好,这话可是有田说,姐记在心里了,过些日子姐打算搬出粮所宿舍,到时有田要来帮姐搬家喔。”陈芙蓉也不是真的生气,只是觉得有田开口闭口都是嫂子,她听起来就是感觉不舒服,于是才说了赌气话,现在看到自己折服了有田,心里舒畅无比,像是打了大胜仗一样欢悦。
收拾好皮箱,两人走出房间,陈芙蓉自行回到厅堂里,高有田见厅堂没什么事做,于是又跑到父亲高大元身边听差。但手里拿着陈芙蓉送的衣服很是不便,于是打算找个地方放好,可一时之间也不知放在哪里,于是走出门口,恰好看到老妈带着小柳儿挤在围观的人群中,太好了,他跑到老妈身边,说:“老妈,帮我拿着点东西。”
老妈接过一看是衣服,看起来挺贵重的,还以为儿子趁乱拿了人家陈文书家里的东西,于是狐疑地扫了儿子一眼,意思是这东西哪儿来的,不是顺手牵羊吧,儿子啊,咱们是穷但也穷得有骨气,可别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啊。
“放心吧,老妈,这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来路清清白白,回去再给你个解释。”说着,疼爱地搓了一下小柳儿的后脑勺,又跑回里边帮忙。(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