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位客官,不想尝尝悦来酒楼的招牌菜么?”
唐兰香露出两个醉醉的酒窝问。
“是什么?”河依柳道。
“臭鳜鱼呀。”
“臭?还招牌?”秋叶飞惑道。
“客官有所不知,这臭鳜鱼闻起来臭,吃起来可香,鱼肉酥烂,香鲜透骨,保管吃了这回还想吃下回。”唐兰香的声音听起来极像一道美味的开口汤,让人开胃。
见河依柳和秋叶飞疑惑不决,唐兰香于是弯下身子凑近河依柳身边,道:“这位客官如若不信,可以去后堂参观,那里有最美味的鲜鱼,还有一流的厨师,您可以参观臭鳜鱼制作的全过程,到时候您不点这道菜都不行呵。”
河依柳明显感觉到唐兰香在自己的耳根边吹气若兰。
唐兰香说话的姿态惹的秋叶飞偷笑,对着河依柳头一撇,道:“既然老板娘这么极力推荐,你不妨去看看呗。”
河依柳真就站起身跟在唐兰香的后面进了后堂。
后堂很大。
一二三四五,一共有五个厨师站在一排锅灶台边正戚里嚓啦地颠锅炒菜,满堂都弥漫着菜香。
“一般人我不带进来后堂的,看客官面生,一定是是外地人,干脆就给您彻底介绍一下呵。”
唐兰香边道边领着河依柳在一口水池边停下,对着灶台边一个刚炒好一盘菜的胖厨师招手道:“大师傅,来一下!”
五个厨师都很胖,这个最胖。
只见他腰如桶,腿如柱,迈着全世界胖子们独有的外八字步走了过来。
“捉一条上来,让这位客官见识一下什么是鳜鱼。”唐兰香道。
只见胖厨师二话不说,一把将左手上的护袖扯下,然后把衣袖撸的高高的,露出一只肥乎乎的胳膊下到水池里捉鱼,
河依柳看到胖厨师的左上臂上刺有一条细细的龙,在水池里一抡,一停,就抓上来一条噼里啪啦挣扎着的鱼来。
唐兰香道:“看看吧,这就叫鳜鱼,是真正大江里的鱼。”
鱼不算大,也不算小,正够两个人吃的。
于是,这条鱼就上了河依柳与秋叶飞的餐桌。
正吃着,突然一阵锣鼓唢呐声传来,沿街似乎一下子热闹异常。
河依柳止不住好奇地推开酒楼的窗户朝街上看去,只见街上出现一行舞乐队,走在前头的五个人中,四个起劲地敲锣打鼓,一个鼓着腮帮子吹唢呐,在他们后头还有踩高跷表演,表演者均戴着各色各样的面具,舞着欢快的高跷步,徐徐地由街东头行来,惹得一群天真的孩子跟着他们跑着,叫着,乐着。
河依柳见过这样的场面,通常是娶亲迎新才有的,不知这个小城里又有哪家在办喜事了。
“呵,谁家正办喜事呢。”秋叶飞瞅一眼道。
“哪有什么喜事呵,这是赵府家在向别家求婚哩。”唐兰香一旁道。
“赵府家,赵公子么?”河依柳不禁发问,“求的是哪家新娘?”
“是街西头荷花裁坊家的丫头。”唐兰香道。
河依柳与秋叶飞突生愕然,他俩同时想起来那场斗鸡,想起来扯高气昂耍赖皮的赵公子,想起来夏荷花家那个古怪精灵的女儿碧微,一个放荡不羁暗中使坏,一个泼辣任性敢作敢为,这俩人怎么就可以撮合到一起?
“不过啊,裁坊家可一直没答应哩。”唐兰香道,“虽然赵家很富有,听说又送东西又送钱,可人家就是不收也不答应,赵府没辙,只好请来一个草台班子三天两头前去吹吹打打地求亲,好让全城人都知道,让裁坊家下不来台,逼着应亲。这不是又来了,那裁坊老板娘虽然人生得和善,对这事可犟着哩,估计还是要吃闭门羹呵。”
“哦!”
河依柳与秋叶飞相看一眼,也不知算听懂了还是没听懂。
舞乐队经过悦来酒楼的时候,锣鼓声唢呐声尤其响,震得人耳膜发疼。
突然,一个戴着牛魔王面具的踩高跷人咚咚地进到悦来酒楼跟店员要口水喝,因为腿上还绑着高跷,他进门的时候是弓着腰进来的。
爱看热闹的店员将一碗水端给他,和他站在一起,很明显比他矮了一大截。
踩高跷人将那牛魔王面具扯下,接过碗便咕咚咕咚大口喝起来。
这不是吴钩村吴村长的儿子吴山么!
在这里看见吴山,河依柳与秋叶飞有点吃惊。
吴山喝完水也发现了坐在窗边吃饭的河依柳和秋叶飞,白净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踩在高跷上居高临下地主动道:“啊,想不到能在这里又见到二位啊,那晚住在咱村里那鬼地方没吓着二位吧。”
秋叶飞乐了,道:“吴山,你看我们不都是好好的么。”
吴山嘿嘿地憨笑了,显得很腼腆,轻声慢语道:“是啊是啊,我年纪轻轻的都不信鬼,你们就更不该相信了。”
忽然,吴山将那牛魔王面具往脸面上一扣,调皮道:“看,这才是鬼嘛!”
他孩子般的举止把唐兰香和店员们都逗乐了。
“我该走了,我是我们村的舞乐队成员,若不及时回到队伍里去他们该骂我偷懒啦。”吴山对河依柳和秋叶飞礼貌道:“二位后会有期。”
河依柳笑了,开玩笑道:“你意思是还请我们去住鬼屋么?”
“啊啊,不是,当然不是,但愿你们永远也别去住那个鬼地方啊。”
吴山咚咚地踩着高跷撵队伍去了,他最后一句话跟平时比较起来显得有些语气急促。
“老板娘,开两个上好的房间,今晚我们就歇这里了!”
河依柳一道完,就看见唐兰香露出了两个醉醉的酒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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悦来酒楼共两层,楼下是餐厅和八个包厢,楼上有二十八间客房,从街面看去,整座酒楼高出左右商铺一大截,粉墙黛瓦,极具微派建筑风格。
想必正因为建筑,因为饭菜,因为客房,还因为有一个醉人的老板娘,悦来酒楼还真是个取悦客人的好地方。
“实在不巧,连在一起的客房已经没有了,你俩分头住吧。”
既然唐兰香这么说,河依柳与秋叶飞只好各分东西去住了。
寿州城的白天似乎很短,夜晚说来就来了。
浓黑的夜幕又笼罩大地。
白日里热闹异常的酒楼餐厅此时已空无客人,两个店员正打扫着店堂。
“咣当!”
刚被关上的店门猛然被一个人撞开,一个秃头纤瘦的人兴高采烈地闯进来,只见他上下左右环视一周,兴奋嚷嚷道:
“哈哈,既然叫酒楼,一定有酒卖!”
他又扭头对门外喊道:“黄老头,我敢肯定这里有酒!”
一听到外面这个人说话,楼上客房里的河依柳就忍不住地撇撇嘴,骂道:
“这个酒疯子谷梁子,咋又跟到这里来啦!”
虽然自己很不情愿见到他,但他还是忍不住悄悄推开房门,走到楼梯口,躲在一个房柱后面朝楼下餐厅探头看去。
果然,楼下的餐厅里,谷梁子正从腰间摘下他那只极大的酒葫芦,对着打扫店堂的两个店员使劲地摇晃,道:“听见么,没酒啦,给我打一壶酒!”
“对不起客官,我们的餐厅已经打烊了,请到别处去打酒吧。”一个年轻店员道。
“打烊了就不卖酒了么,是不是想要饿死我,叫这个世界再多一个死酒鬼啊!”谷梁子一脸不高兴,有点死乞白赖。
一旁的黄柏松到是很冷静,兴许他对谷梁子的行为是见怪不怪吧,拿个手帕捂着嘴干咳两声,才不紧不慢道:“老谷,人家不卖酒了,再换个地方吧。”
谷梁子道:“这么大的酒楼都不卖酒,黑灯瞎火的,其它地方哪还会有酒卖?哦,你也想看我白白地饿死么。”
酒疯子就是酒疯子,一日可以不餐,却不可一日无酒。
河依柳偷乐了。
这时,黄柏松道:“老谷,别胡搅蛮缠了,前几日二堂主麻常勇遭人暗袭,伤还未好,我们也该回去照看照看了。”
谷梁子却无谓道:“麻常勇这个怂包,身边这么多人还遭人暗算,怪只怪他技不如人,若不是发响箭呼救,早死在野外了。再说,现在他身边不是还有二长老侯荫楠嘛,不打紧,不打紧。”
河依柳想起那个夜晚看见听见的麒麟帮的三声响箭,该是一定与麻常勇有关了。
转而,谷梁子又朝着店员唬道:“给我打酒!不信你们这偌大的酒楼就卖不出一壶酒来!”
年轻店员急了:“客官,我们只是洒扫庭除的小店员,卖酒真不归我们啊,您就别难为我们了。”
“那叫你们卖酒的大店员来!今晚你们若是不卖酒给老子,老子就不走了,饿死在这算了!”
道毕,谷梁子将酒葫芦朝饭桌上一剁,整个人一翻身,还真就盘腿坐在了饭桌上。
一个人嗜酒到如此胡搅蛮缠的赖皮地步,天底下恐怕就数谷梁子了。
“这位客官不就是要打一壶酒么,有!有!”
忽然,一个极媚极甜的声音传来,餐厅里出现了一个窈窕女子,有些昏暗的灯光将她的轮廓照得分外神秘与妖娆。
正是悦来酒楼的老板娘唐兰香。
只见唐兰香缓缓走到谷梁子跟前,将一小坛高粱酒朝谷梁子坐的饭桌上也一剁,双眉一扬,道:
“无酒不英雄,一个男人,尤其是豪气冲天的男人,怎可一日无酒?客官如果不嫌我家酒孬,拿去尽情地喝吧。”
谷梁子一见酒,鼻子忍不住凑过去嗅了嗅,陶醉道:“啊哈,还是女人心肠好,知道心疼人。”
“这是老板。”年轻店员道。
一听是老板,谷梁子不好意思赶紧从饭桌上下来,把酒葫芦别回腰,一只手先将那坛高粱酒揽入怀中,另一只手煞有介事地在身上乱摸一气后,转向黄柏松,无赖道:“黄老头,我没带钱,你替我付账吧。”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算了,这坛酒,我请客了,白送你喝。”
唐兰香笑了,她一笑,脸上两个醉醉的酒窝在夜晚昏暗的灯光下面愈发显得深刻了,就像两个神秘的幽谷,人一旦走进去,就甘愿沉醉在里面,不能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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