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易没有想到,谷之芸也没有想到,他们两人都没有想到。
沐易也就罢了,他本身来自姊州北部偏远的一个边镇之上,祖上如何,沐易也不知道,而沐易的父亲去世的又早,没有告诉他太多关于他们家族的事。
在沐易的记忆里,父亲可能在青都的某一个镇上任过官职,后来由于某些沐易所不知道的原因隐居在青阳镇上,甚至不在青阳镇上,而只是青阳边上一座偏远的山林之中。
对于自己的母亲,沐易更是知之甚少。
对于沐易,谷之芸也是知之甚少。对于军中异军突起的沐易,谷之芸也不甚了解,即使以前作过自己的下属,但对于沐易的身份背景毫不知情。
唯一能够解释的也许就是沐易异常的年轻,今年也才刚刚达到二十之龄,而与其在钧天之上也算是年幼的年龄相比,其与年龄不符的修为则异常引人注目。
在风都的战场之上,萧随也是由于沐易的年龄以及修为才开始关注他。
就在进入秭归都的城门之时,当守门兵士看到沐易的通关文牒之时,只说了一句话,“我家都将有请沐少将移步府上。”
随后,另一名兵士就领着沐易和谷之芸向秭归都的都将府上行去。
“秭归都的都将上官乘风是当今州王的长子,一直镇守秭归都,五年前,当战争爆发时,上官乘风领兵东征,与冀州军队合力,在豪都抵住了薄州与阳州两州联军的进攻;此后,上官乘风多次率军反击,赢得了几次大的胜利。”
一边的谷之芸向沐易说起秭归都的都将上官乘风的情况。
“前不久,收复云都的大将可是这位姊归都将上官乘风?”沐易问道。
“确实是他,上官乘风兵行险招,以大军主力吸引敌方的注意力,而他则带领亲卫乘夜攀上云都,击溃了守城兵士,打开城门,一举将云都的敌军击溃。”谷之芸又道。
想起风都的宏伟城墙,站在城墙上面向下望去也让人胆寒,更别提攀援其上了。
沐易不只一次站在风都的城墙之上向下望去,现在想来,也觉得佩服这位秭归都将。即使有高绝的修为,配合攀城的器具,如果非要上去城墙也并不是没有可能,但有胆量这么做的,绝没有几个人。
“这位秭归都将确实英勇,竟敢攀援都城城墙。”沐易赞叹道。
“你不也胆大包天吗?当初一个小小的少尉,就敢攀下绝地大裂谷奇袭敌方,现在想想你真是活腻歪了。”谷之芸盯着沐易道。
“那不一样,我从小生活在大裂谷底部,对大裂谷无比熟悉,下面的地形也知之良多。而且,我也经常攀援,所以也没什么值得称奇的。”沐易摆摆手道。
“也不知道这位秭归都将为什么想要见我?”沐易向谷之芸问道。
“谁知道呢?也许对你的英勇无敌很是欣赏。”谷之芸揶揄道。
“不过话说回来,当今王上只有两子,次子还年幼,而且也没有什么出彩之处;而这位秭归都将却是长子,战功赫赫,年轻有为,不出意外,将来的姊州王位必是上官乘风的囊中之物。”谷之芸说道,
“所以,此次你能得上官乘风的召见,对你将来的仕途大有助益。”
沐易对这些倒是无所谓,什么仕途,什么将来,对于沐易来说都不如活在当下,将来的事谁能说的清楚呢?
谷之芸看到沐易的表情就知道他心里是如何想的。
“你别无所谓,别人想要得到这样的机会也无处可得,你倒好,这样的机会自己送上门来了。”谷之芸又道。
对于谷之芸的话,沐易心里有自己的想法,也没有多想。
秭归都的大街同钧天所有都镇的大街都一样,宽阔笔直,其上行人如山如海,尽显一片繁华景象。
行走了好一会儿,沐易终于来到都将府上。
都将府并没有多么奢华,隐于周围的一幢幢建筑之中,由于秭归都处在姊州腹地,所以府上的防卫也并不是多么严密;起码表面看上去是这样的,至于内里如何,却不是一般人能够了解的。
进入府中,在人的带领之下,沐易被带到都将府的后花园之中,至于谷之芸则被留在了前厅等候。
府中的后花园也是占地极广,各色奇珍花卉,珍稀异草覆满了整个花园,就连空气之中也散发着某种不知名的花香。
穿梭在花园之中的鹅卵花径之上,远远的沐易就看到在一片碧绿湖水之上的一座八角凉亭,凉亭之中则端坐着一人。那应该就是秭归都将上官乘风了。
“沐少将可自行过去,上官都将就在亭中等候。”带路之人低声说道,随后便径直离去。
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即沐易向着湖中的凉亭走去。
上官乘风独自坐在桌前,桌上放着一只紫砂茶壶,两个茶杯,其中一只正冒着缕缕热气,刚一接近,沁人的茶香就飘入沐易的鼻中。
“风都萧随都帅帐下沐易见过上官都将。”沐易对着上官乘风的背影行礼道。
桌前的上官乘风闻声,慢慢从桌前站起,转过身来。
映入沐易眼中的是一张三十多岁的面孔,国字方形的脸庞,浓厚粗重的眉毛斜插向后,刚毅的神情一览无遗,完全就是久经沙场的铮铮铁汉。
“沐少将不必多礼,今天只是我们私下的朋友之请,军中官场之上的繁文缛节大可不必放在心上。”上官乘风满面笑容道。
“多谢上官都将。”沐易又道。
感知之下上官乘风全身气血凝练,修为已经达到炉火纯青巅峰之境。观之上官乘风的作风,完全就是一派豁达之气。
虽然比之那些圆滑刁钻的老狐狸少了一分老练,但也自有自己独有的气质。
“沐少将请坐。”说着上官乘风拿起桌上的茶壶亲自为沐易到了一杯茶水。
沐易起身道谢。
重又坐下,上官乘风又道,
“沐少将在风都战场之上英勇杀敌,战功卓著,年纪轻轻就已赚得少将功勋,真是年少有为,人中龙凤哪。”
“上官都将过奖了,区区战绩,怎能与上官都将在云都战场之上的显赫战绩相比。”沐易道。
“沐少将太谦虚了,姊州有沐少将这样的年轻才俊实是大幸。”上官乘风又道。
“不知沐少将可有婚配?姊都之中,待嫁闺中的大家闺秀数不胜数,如若没有,为兄到可为沐少将介绍一门良配。”上官乘风突然问道。
沐易一怔,对于上官乘风这样跳跃性的思维有点适应不过来。
“这个,在下还未考虑过。”沐易窘迫道。
“哈哈!我姊州男儿怎能没有贤妻守家,沐少将也应该考虑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了。”上官乘风大笑道。
这一打趣,无疑极大融洽了两人之间紧张的气氛,也消除了两人初次见面的隔阂。
亭外,湖水青青,湖中几朵碧荷舒展平铺在水面之上,一条条金红鲤鱼在水中翻腾扑闹,溅起一圈圈水花。
随后,沐易与上官乘风相谈甚欢,博古论今,九州风土人情,倒也没有对当下战况涉及过多。
不过,在此期间,由于沐易见识有限,对九州天下了解的不甚过多,所以,他基本上都在听,而上官乘风在说。
对于上官乘风的渊博学识,沐易也是敬佩万分。与上官乘风的一番谈话,沐易收获良多,不仅是对钧天九州的风土人情有了了解,更是对这位未来姊州王位继承人有了初步了解。
在沐易看来,这位继承人心胸豁达,谈吐近人,而且文武双全,才智敏捷,对于将来的姊州百姓而言,或许是一位开明的王上。
时间匆匆,当沐易向上官乘风告退之时,
上官乘风说道:“沐少将此去姊都述职,可要务必领略一下我姊州王都的繁华风貌。”
“一定,上官都将请留步,在下就此谢过都将的邀请。”
沐易起身向上官乘风谢道。
望着沐易逐渐消失在花园中的身影,上官乘风久久站立不语。
就在这时,一名宫装丽人款款走进凉亭。
“将军对此子评价如何?”宫装丽人轻启朱唇道。
“此子生性自由淡泊,不愿受拘束,对于外物不假辞色,很难看出其心中所思所想。”上官乘风盯着空无一人的花园犹自出神。
“不过相比于此子的心性,我更看重他的修行天赋;以弱冠之龄达到炉火纯青巅峰之境,古来也没有几人,这位沐少将有冲击归真之境的资本。”
“将军不是常说,人力终于力竭时,一个人即使修为再高,陷于千军万马之中,照样还是身死魂消。”宫装丽人又道。
“话是这么说,但一个人本身强大,这也是一种资本。”上官乘风喃喃道。
对于后花园之中后来发生的事,沐易自然一无所知,当然也没有听到上官乘风与宫装丽人之间的对话。更不知道上官乘风是如何评价他的。
不过这些对于沐易来说都不重要,在沐易看来,别人对他自己的印象如何真的不是有多么重要,重要的是他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自己如何评价自己,乃至自己如何对待每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