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你们不会上去舞剑。”孟宜悄悄附耳对齐龙道。
“为何?”
孟宜有些犹豫:“毕竟您的身份如此尊贵,于酒席之上舞剑这种事,若非亲眼所见,我是绝对不敢相信的,”
“呵,什么尊贵,”齐龙浅饮一口酒:“如果尊贵能够解决问题,那朝廷也不会乱成这样。”
“对对对,”江执听得两人言语,也凑过来说道:“所以孟兄啊,这就是你看法不对了,要是尊贵有用,我们这一路也不必风餐雨宿了,人家杨书这么大方请咱吃酒,莫说是舞剑,就是替他杀几个人又何妨。”
齐龙隔着斗笠给了江执一个爆栗:“吃你的菜去,胡言乱语什么。”
“额,”江执才想起现在好像不适合讨论这个话题,连忙夹几口菜塞入嘴里,一脸无辜道:“我吃菜,我吃菜。”
经过齐龙两人的剑舞,席间的气氛已经到了高潮,此时杨书终于站起了身,其余人纷纷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听听这个煞星今日究竟会说什么。
“各位今日能前来赴宴,是杨某的莫大的荣幸,在下先对此表示谢意,”杨书满面笑容继续道:“不过呢,最近天下大势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今日赵司马之事,证据确凿,杨某不得已带人抄了他家,可结束之后杨某心里久久不能平静,这脑袋里面啊,就一直在想,今日有赵司马,明日或者现在会不会又有李司马孙司马?”
“每当想到这些,杨某这心里就不安啊,相信诸位也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再次发生,所以今夜请诸位来此赴宴,想大家来一起商量一个解决的办法。”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皆是议论纷纷,杨书此言说轻不轻说重不重,但已经撩拨到了众人心里那根紧绷的弦。
“杨书,你不过是区区一锦衣使,这事自有太守大人来考量,哪里轮得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以为你心里怀的是什么鬼胎,原来把我们叫来这看跳舞看耍剑,就为了说这些?”
出言者却是齐龙一开始就注意到的几人中那黑脸大汉,此言一出席间空气顿时变得凝重起来,齐龙与江执也停下了酒杯,江执眼中杀心渐起,若不是齐龙按住怕是就拔剑而上将其立斩当场了。
“牛老爷稍安勿躁,”坐在上位的太守元席这时候说话了:“杨锦衣想来是有一番高论,不妨让他先说完。”
“是啊是啊,老牛你这么急躁干嘛,”那肥头大耳男和稀泥道:“人杨锦衣使请咱吃饭,你跟这吵吵什么啊,都是在丹州这么多年的老邻居了,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嘛。”
“朱老爷,你这话可有失偏颇了啊,”席间一方脸中年人冷笑道:“这丹州城谁人不知杨家朱家世代交好,你说这话在座大伙儿能信吗?”
此言隐隐有离间之意,细想之下令人齿寒。
“马布动,你这老匹夫是不是找骂!”朱老爷须发怒张,身上肥肉气的一抖一抖。
场中开始吵吵嚷嚷,今日前来赴宴的人或多或少都有几分利益纠葛,有支持杨书的也有反对者,也有人什么都不做隔岸观火,这一吵起来大有大打出手之势。
“好了,让杨书先说完!”
最后还是元席再次开口才让众人平静下来,江执悄悄问齐龙:“秦兄,我感觉最后还得我们出手呢,这群刁民实在可恶!”
“稍安勿躁,”齐龙古井无波道:“这个杨书,绝非等闲人,这些人现在的表现只是因为他们在害怕。”
“害怕?”江执不解,齐龙也不想细说,只是提醒道:“你看杨书的神情,那是一种农夫除草的神情,他现在应该已经确定了哪些人要铲除,哪些人要保留,接下来就看他的手段了。”
场中待众人安静下来,杨书从面前桌案上端起一杯酒道:“既然诸位对此多有疑虑,那这事就延后再议,我们继续吃酒,就当杨某刚才喝多了说了些醉话,莫要放心上,这一杯算是赔罪了。”
说完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面上笑容不减,满座宾客见其似真将这事带过,虽有疑虑也各自松了一口气,纷纷举杯。
但那黑脸大汉牛老爷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盛,他有预感这事不可能就这样轻轻带过,这杨家煞星行事从来狠辣,今日却似换了一个性子,绝不可能这么简单!
思来想去牛老爷最终还是起身,抱拳道:“元太守,杨锦衣,明日在下还有要事,就先行告辞了。”
“恕不远送。”杨书举杯,眼中闪过莫名的光芒。
出了鸿雁楼,夜晚的凉风将牛老爷的酒意吹的稍醒,在仆人带领下上了自家轿子,便一颠一颠往回走。
轿中扶额静坐的牛老爷忽然感觉到了不对,为何这么久还没有到家?心中想到了某些可能,背后冷汗一下就流了下来。
“停下!停下!”
牛老爷想掀开轿门帘,却发现轿门已经不知何时被人封死了,刺骨的寒意瞬间流遍全身,他惊恐的敲打着轿门大叫:“停下!放我出去!我要见杨书!我要见杨书!”
外面的人一言不发,轿子还在继续行动着。
牛老爷的挣扎越来越激烈,求生的欲望让他疯狂的敲打着墙壁,期望响声能被夜间巡守听见。
“这家伙太吵了,怎么办?”
“老规矩。”
“咚!”一声轿子被放下了,牛老爷惊呼一声贴住轿身站稳,还未来得及说什么,一把剑便从他靠住的那边刺了进来!
“啊!”牛老爷一声惨叫,那剑很快又抽了回去,随后四面墙壁不断有细剑刺入,外面的人仿佛乐在其中,发现刺中带出了血还会哈哈大笑,轿子中不断传出绝望的惨呼。
直到轿子里面再也没了动静,四人才依依不舍将长剑彻底插进轿中,抬起来继续走。
......
另一边,鸿宴楼。
宴席已经结束,众人纷纷散去,让齐龙略微有些尴尬的是杨书直到最后也没有做出其他什么举动。
难道我又弄错了?面对江执询问的眼神齐龙只能强行高深莫测道:“看起来一切都顺利进行中。”
此刻场中只剩下了太守元席,杨书,与齐龙三人组。
杨书在与元席说着什么,结束之后元席脸色难看的离开了,齐龙带着江执孟宜走了过去。
“一切都做好了?”
“恩,是啊,比想象中还要更加顺利。”
杨书轻轻晃动酒杯,眼中流露出满足之意,只是不知是什么让他如此沉醉,是丝竹之声,舞女的身姿,还是夜空中一轮皎皎明月,亦或是夜风带来的掺杂血腥味的酒香?
“你在酒里下了毒?”
“没有,”杨书摇摇头:“虽说这样效果更好,可若是此事带着一起传出去,又有何人敢再受我之邀前来赴宴?”
齐龙想想觉得有道理。
“门外轿夫全是我安排的人,现在应该已经把客人们送回了该去的地方,呵,这次的宴席结束的太快了,若是能请得诸侯......”说道这里杨书自觉失言连连咳嗽。
“杨锦衣志向不小啊。”齐龙似笑非笑看了他一眼:“之前太守离去之时,为何面色如此难看?”
杨书见齐龙没有深究的意思松了口气,思索后道:“我告诉他元家小姐的心上人也站在我们这边。”
“啊?!”齐龙江执同时回头,孟宜的表情变得很丰富。
“原来如此,”齐龙赞许的点点头:“要是这样能解决问题好也挺不错。”
“至于那些流言蜚语,元太守说会想办法解决,”杨书举起酒杯一饮而尽,自觉胸中豪情渐起:“明日起,这一州之势将彻底改变!”
“哥哥!哥哥!”
杨筱小跑着过来:“我们该回去了吧?”
“呃,”杨书气势一泄:“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困了。”
“那么大人,下官先行告退了。”
拱手与齐龙三人道别后,杨筱拉着妹妹的手离开了。
然后齐龙才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
“今晚睡哪啊!”
在齐龙这样想时,周围环境突然渐渐暗下来,他的眼皮不受控制缓缓合上,身体也动弹不得,在完全黑暗下来之后黑暗中出现三个大白字:
“三日后”
“......这样的跳时间真的好吗?”
已经无力吐槽的齐龙在感觉到能动之后毫不犹豫睁开了眼睛,发现自己在一处长亭之中,与江执杨书同坐与一张石桌前品茶。
“洛中传来消息,要求大人迅速折返,应该是出了什么大事。”
“那么,”很快适应过来的齐龙沉吟道:“会是什么事呢?”
杨书面容严肃:“根据孟宜综合的情报来看,此事很有可能与帝都之变有关!”
由于各种原因丹州城纳入手中之后杨书终究陷入了手下无人可用的地步,于是本应随着齐龙去洛中的孟宜留下来协助杨书处理丹州事务。
“帝都之变?”齐龙眉头一皱,听起来不似小事啊!
“没错,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不过这次为了让两位大人以最快的速度返回洛中,我寻了两匹好马,特献于两位大人,望两位一路顺风!”
齐龙这才注意到长亭外面有两匹分外显眼的马,一匹黄白相间,一匹通体乌黑,各有不同但一看便知都是万中挑一的好马。
“如此便承蒙杨兄美意了。”
齐龙抱拳道谢,三人饮尽最后一盏茶。
“该走了,”齐龙起身,江执靠过来不好意思道:“那个,秦兄,那黑马能不能让给我?”
“你喜欢让与你骑便是。”说完齐龙有些奇怪,这么江执看起来有些扭捏,这可不像他平时的作风啊。
“呵哈,”杨书在旁边想了一下恍然大悟道:“江执大人可是崇行侠者之道?这就难怪了,此马名为乌云然,曾是州内大侠长风子的坐骑。”
“那怎么到了你手里呢?”齐龙好奇问道。
“呃......”杨书以一种微妙的语气道:“这位大侠长风子嗜酒如命,一日没了酒钱就将它抵债给了牛老爷,牛老爷死后牛家为了示好送了一堆礼物给我,其中就有它。”
“......”齐龙决定不再问,走到另一匹马身旁,翻身上马,朝杨书抱拳道句有缘再会,便与江执一起扬鞭策马朝远方奔去。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一种名为不舍的情绪才渐渐在杨书心头弥漫开来,独自默默将桌上茶具装起,一道身影悄无声息出现在杨书身后。
“大人,唐家的诗酒会再过几日便要召开了。”
“我知道了,另外,今日若非要事不用来找我。”
说话间杨书已经收拾好了茶具,抱着走上等在亭外的马车。
车轮吱呀的声音渐渐远去,长亭古道又只剩连天芳草在风中轻轻摇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