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满月
沐晨桀走后,母妃又为我张罗起婚事来,求亲的贴子雪花一样铺天盖地飞来,我从来不看,束之高阁,任由它们堆上厚厚的灰尘。
我的心已经上了锁,而钥匙在沐晨桀那里。深宫里长日无聊,除了陪伴夏初,我做的最多的事是看书,唯有令自己毫无清闲的时间,才能控制自己不去想念沐晨桀。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 ,何必惹尘埃。”合上书页,我静静沉吟。我若能更超脱一些,就可以放下,无欲无求,无悲无喜。
“紫伊,你又在参禅了。”沐若薇在宫婢的搀扶下走近我。她的肚子高高隆起,到了待产的时候。目今是六月,天气炎热,而 更怯热才走几步,她已经满天大汗了,两个宫婢不停地给她拭汗。
“大嫂,你的日子近了吧。”我放下书,迎向她,亲自搀她入坐。
“就这个月了。”沐若薇低头看肚子,“这几天,我老是被他折腾。”
“太医说,你的肚子里的,是双胞胎呢。”我抬眸瑕想,“会是一对麟儿,还是一双千金呢?”
“无论是儿子女儿,都好。”沐若薇 一笑,忽然笑容凝结,“紫伊,我……我肚子疼……”
“冬洁,快去传御医,王妃要生了。”比起手忙脚忙的宫婢,我的表现镇定得多,“夏莲,去准备热水,秋月,挽王妃去床上躺着。”
凌晨时分,沐若薇生了一对龙凤胎,因为在我的寝宫出产,将女儿取名为傲雪,儿子取名为听风。傲雪与听风的出生为翰澈国带来了喜讯,父王为此在凤麟宫大摆宴席,请遍朝中三分九卿。而且,居然连相邻的齐国也派了使者送来了礼品。看到那两个使者,我猛然想起北堂昊,这么多年了,他过得可好?他不是我最爱的那一个,可他对我的好,我又怎能忘得掉,他为我,甚至刺伤了心脏……我不是一个没有心的人,纵使一切已过去,又如何轻易放得下。
我确定那不是爱,是歉疚。当年的离去,我逃了,他放了,如今的他,是否知道他豁出去了性命救下的女子,已贵为公主,是否会想念叫他几声父王的夏初?他从来不知道,夏初与他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更不知道某个午后我大胆地背叛了他……
因为齐国远比翰澈强大,父王命内侍准备了丰厚的回礼,又款留二位使者。这两个人没有推辞,接受了父王的邀请。宴席进行至中途,我外衣上被夏初弄上了酒菜,我便起身回宫更衣,身边的宫婢 放了 ,身边没有服侍的人。我出了凤麟宫,独自走回听雪宫。今日天气不错,和风习习,我经过御花园,忍不住多逗留了一会。沐晨桀在几个月前种了许多蔷薇,已有一些相继开放,风过处,一阵阵清香直沁心脾。我在花前促足,听到脚步声逼近,回眸一望,却见来人是齐国两名使者之中一个。
“紫伊公主。”那使者称呼我的样子完全没有奴婢拜见主子的谦卑,自然得像是唤自己朋友或亲人的名字。
我并不介意,只看他一眼,目光带着探询。
“还记得大齐北堂昊吗?”他问。
这人是什么人?按说北堂昊是齐国皇帝,做下属的是不该直呼他的名讳的。可是这个人……
“你是谁?”我问那使者。
“先答了我的问题,我自然会告诉你。”那使者不卑不 ,说道,“北堂昊对你来说是个怎么的人?”
“他对本宫而言,是故人。”我答,“我欠他。”
“只是欠?”那使者不甘的样子,就象他是北堂昊本人。
我淡然一笑,表现出公主的态势;“回去告诉你们皇上,桃夭一辈子感激他。”
“他要的,不是感激。”
“本宫能给的,只有感激。”我对那使者道,“你该回到宴席上去了,否则容易造成误会。”
“便算真有误会,也没人敢拿朕怎样。”那人傲然道,听一“朕”时我已大为惊讶,注视他的时候他正以右手揭开脸上的人皮面具。
我的呼吸几近停顿,心跳漏了一拍,整个人站立不稳。
北堂昊。
在这样的情况下遇见北堂昊,和在风陵巧遇沐晨桀带给我的震撼,是一样大。沐晨桀是为了报家仇误闯入我的生命,而北堂昊,根本就是处心积虑的安排此行。
“四年了,我还是忘不了你。”他走近我,欲向我伸出手,我本能地退后。
“我不值得。”我摇摇头。
“你值得,我北堂昊活了三十几岁,从来没有为一个女子如此心动。”北堂昊痴痴诉说,“记得第一次见面吗?在皇宫中,你像个仙子宛然出现,我的心就被掳走了,我当时想,我一定要得到你。”
我记忆中的北堂昊,英武,刚毅,决计不是眼前这个会对女子说出甜言蜜语的男子,他夺去了我的贞操,令我久久不能原谅他,直到相处时日愈久体会能不能了他对我的好,才放下了成见。
那不是日久生情,只是女子失身后的认命。可是沐晨桀,又让我不再愿意认命,而试着去挣扎,去抗拒。这些,是我与沐晨桀两个人的秘密。如果没有丽妃的陷害,发生了那件事,北堂昊大概也不清楚,我是从何时起背叛了他。
现在,他居然对背叛他的女子说,说自己忘不了她,说她值得自己铭记。
他的来意到底是什么?
北堂昊望着我,神色凝重:“桃夭,我们的女儿,她一切都好吧?”
我迟疑着,思虑着,终于字正腔圆 ,清晰明了地告诉北堂昊:“夏初不是你的女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