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佳全带着兄弟返回淮河北岸时,石树斌亲自接见了尖刀连的弟兄。
“许佳全,你们连还有多少人?”石团长问。
“报告团长,六十二人。”
“出去一百人,只回来六十二人啊!”石树斌很心疼地说,“付出三十八名战士的生命,炸了一个日军炮兵阵地,这个代价也不了啊!”
“团长,尖刀连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一定要完成任务。现在,我们完成任务了。”许佳全在汇报战况时,略去了被新四军解救的环节。
“对对对,你们的任务完成得很好,这对整个防线太至关重要了。你先带弟兄们下去休息吧。”
“是。”
徐州北面战场,正当板垣败绩累累之际,日军西路第十一师团长矶谷仍然武士道精神十足,不顾一切,日益向南推进。第十一师团的濑谷旅团充当了先锋。濑谷旅团分左、中、右三路向津浦线正面界河开去,
得知濑谷旅团要去支援坂本支队的消息,李长官也马上作出相应布置,让川军第二十二集团军迎战濑谷旅团。这两支军队相遇,那真叫棋逢对手!
日军濑谷旅团正以主力进攻界河防线,王铭章师长直接对阵濑谷,一场残酷的鏖战在徐州北面的滕县正在展开。
日军为了南北呼应,在明光一带的日军第九师团也在努力北上,还在妄想着实现南北对进围攻徐州的作战目标。第九师团正急攻蚌埠,牵制着徐州战场的兵力。
第二十三团接到刘军长命令,从侧翼袭扰第九师团,让第九师团不能以全部力量进攻蚌埠,确保第九师团不能北上加入徐州战场。
许佳全的尖刀连还没休息几天就再次领受任务。
石团长知道许佳全这个人脑子活,便给了他一个十分灵活的任务:“军长给我的任务是侧翼袭扰第九师团,那么,我给你的任务是,不管你用什么方法,只要你能把日军打疼了就好。”
许佳全到战地医院去看望受伤的陆达。
“连长,是不是又来任务了?”陆达问。
“这次任务你就不要参加了,好好养伤。”许佳全回答说。
“那哪成!我这点小伤不碍事,我马上去医生办出院。”说完就蹬蹬蹬真的去找医生了。
一位护士小姐听说许佳全是尖刀连连长,硬是缠着他叫他讲战斗故事,许佳全拗不过,就讲了自己带领尖刀连炸毁日军炮兵阵地的经过,同样,他也是略去了被新四军解救的环节。
“对岸有那么多日军,你们不怕吗?”护士小姐问。
“怕什么?都是两个肩膀扛一个脑袋,谁怕谁!碰见日军,就干他娘的。跟你说句实话吧,那个鬼子碰到咱尖刀连,那是他倒了八辈子霉。为什么呢,因为他马上被我们弄死!”
“你就使劲吹吧!”有人讥笑他说。
“吹?你去打听打听,日军的炮兵阵地是不是咱尖刀连炸掉的?不信你也去吹吹看,看能不能把日军的大炮吹掉?只怕连一根毛也吹不动哩!可是老子不但把十几门大炮炸了个稀巴烂,还全须全尾地回来了!”
“许连长真威风!”护士小姐竖起了大拇指赞道。
“这里还有一个!”陆达从医生那里回来,大声说道。
“怎么样,医生同意你出院了?”
“同意。他不同意,我也要走,腿长在我身上。再说了,你出任务,不带上我,你心里踏实吗?”
“好兄弟!”许佳全搂着陆达的肩膀说。
以区区一个连的兵力渡过淮河去,炸掉敌人的炮兵阵地,这种英雄事迹已经跟当年赵子龙大闹长板坡差不多了,不仅护士小姐听得津津有味,连住院的伤兵们也听得热血沸腾。
“许连长,下次再有这样的任务,带上我!”一位伤兵无比神往地说。
“你?拉倒吧,像你这样伤兵想进我们尖刀连,想都别想。”
“我已经好了!”那位伤兵说着,站起来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是都好了吗?”
许佳全看了看那伤兵,摇手道:“不行不行。”
“为什么呀?”
“我跟你说句实话吧,我们尖刀连在上一次战斗中确实减员了不少,但是,……唉,不行不行。”许佳全似乎有话说,却又欲言又止。许佳全越是不答应那位伤兵,那位伤兵越坚决请求。
“我也要加入尖刀连!”又一位伤兵大喊道。
“此话当真?”许佳全转向那人问。
“当真!”
“你伤还没好呢,可我们马上又要上战场了!”
“我今天马上出院,跟着您上战场杀鬼子去!”
“军中无戏言,你可别后悔。跟着尖刀连杀鬼子,那可是玩命的,以肉搏肉,不是他死,就是我死。”
“我不怕!妈的,老子还没跟日本鬼子打过照面呢,就被他们的大炮炸伤了。老子就是想到战场上去亲手杀一个鬼子。反正杀一个够本,杀死两个赚一个。”
“这位兄弟倒是对我脾气。只要院长同意让你出院,我收你。”
“我也去!”
“还有我!”
“算我一个!”
一下子有七个伤兵要求加入尖刀连。
“只要院长同意你们出院,你们就去二十三团报到吧。”许佳全扔下一句话,带着陆达离开了医院。
第二天,石团长笑吟吟地给尖刀连带来了二十个人,其中就有十几个是刚刚从医院出来的伤兵。
于是,许佳全再次带领尖刀连渡过淮河,拉到了敌人的侧后方,寻找打击敌人的机会。
许佳全派陆达和张少海前去侦察敌情。
在一处隐蔽的權木丛中,两双眼正警惕地紧紧盯着前方,仔细观察日军营房的情况。
陆达拍了拍张少海,示意他朝自己这边看。
张少海顺着陆达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名日军士兵正背着三八大盖朝二人的藏身处走来。
“咋办?”陆达悄声问道。
张少海压低了身子,轻轻从腰间拔出一把刺刀,屏住呼吸,紧盯着那名日军的一举一动。
日军士兵走到二人面前,解开裤腰带,看样子是想撒尿。
“嗖!”的一声,就在那名日军开始向外拉尿时,张少海猛地从權木丛里蹿出,抬手一刀划过了那名日军的喉咙,那名日军士兵想叫唤,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鲜血沿着脖子慢慢流下来,陆达也急忙蹿出来,双手抓住日军士兵的双脚,两人一使劲将日军士兵拖进了自己藏身的權木丛。
“撤,回去向连长报告。”
许佳全听了陆达和张少海的报告,说:“趁着敌人防守松懈的时候,我们发起突然袭击,迅速冲过这个封锁沟。只要行动坚决果断,我们还是有成功的把握的。”
许佳全带领全连战士一阵猛冲猛打,果然很顺利地冲破了敌人的封锁线。
越过了那道封锁线后,许佳全知道自己已经进入了日军的势力范围内。
陆达和张少海再次出去侦察后,带回来一个地图。
“这是什么?”许佳全凑了过来,开口问道。
张少海摇了摇头,将地图递给了许佳全。
许佳全伸手接过一看,兴奋地说:“这是一张日军的军用地图,你们看上面用各色铅笔标注了几个地方,虽然上面写的是日文我看不懂,但是透过那几个标注的符号来看,应该是他们的弹药库和宿营地。”
“连长,你看!”陆达指着地图开口道:“这个地方画了一个枪的样,这个地方画了一个帐篷,应该是他们临时的弹药补给点和集合地点。”陆达给他指着地图上的几个点说道。
“你什么意思?”许佳全知道陆达话里有话,转过头看向对方开口道。
“我想,咱们是不是挑一个地方打他一下?”陆达说道。
“你想打哪?”许佳全也来了精神,问道。
“他们的集合地点,肯定人数比较多,而我们只有现在这八十多个人,打集合点肯定是不行的,而弹药库是他们重点防备的地方,肯定也会有不少人。”陆达分析道。
“那照你这么说,咱哪也打不了!”张少海在一旁插话。
“不,我认为应该打弹药库,虽然他们对弹药库有防备,但是从目前来看,他们的进攻都是以小队为单位的,我们的人现在已经全部散开到了林子里面,拉着他们在林子里转圈,他们的这个弹药补给点和集结点离着又非常的近,就算防备的人多,估计也不会太严密,毕竟这个补给点也算是他们的后方,我们只需要在打的时候提前在周围放好警戒哨,注意那些中途回来取弹药的小队就可以了,而且我们也不是以消灭为主,咱们的目的就是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然后用手**把他们的弹药都炸掉就行了!”陆达开口解释。
“你小子主意不错!”许佳全赞许道。
“那打完了我们怎么撤出来?”张少海盯着陆达问。
许佳全用手指量了量地图上的两个点,说:从地图上看,集结点和弹药库的位置那么近,如果对方增援就凭我们的这几十个人根本跑不掉!而且这一切都只是在地图正确的前提下的猜想,可是一旦咱们错误的理解了这个地图,那么咱们可就算栽在这了!”许佳全说出了他的想法。
“撤退好说,我们的部队现在在周围已经完全分散开了,他们即使发现弹药库被炸了,也会认为我们是误打误撞撞到那里的,而且集结点和弹药补给点的位置隔了也有三四公里,在大山里的一公里他们就算第一时间赶来支援也要走一刻钟,况且他们不可能在这么近的两个地方架设电台,发现弹药库这边的情况后集合部队也要时间,我们速战速决,炸完就撤,凭着咱们南疆子弟对大山的熟悉程度,绝对能在他们完成包围之前撤出来!”陆达对于自己的人很有信心。
“那地图万一不准呢?”许佳全再次发问。
“那就只能听天由命了,如果是假的,那么咱们大不了也就是多走一段冤枉路,到时候脱身起来会麻烦一些,假如真的逃不出来,咱们这几十个人也能拉回垫背的;不过如果是真的,那么鬼子对于山口的进攻肯定会受到影响,到时候我们就能拖延更多的时间!”陆达说道。
许佳全沉默了,陆达的一番话确实让他心动了,心里仔细权衡了一下利弊,许佳全下定了决心,开口道:“就按你说的办,哪怕真的回不来!咱也要闹他个天昏地暗!”
“好!”陆达答应一声,仔细看了一眼地图,当先朝着日军弹药库的方向走去。
正行路间,陆达一抬手,口中发出了一声鸟叫,众人赶紧停下脚步,各自寻找地方隐蔽起来。
一队日军排成一队,从陆达他们面前快速走了过去,根本没有丝毫的防备。
待这批日军通过之后,陆达仔细观察了一下,确认没有跟在后面的鬼子之后,再次发出了信号,后面的众人纷纷聚拢过来。
“通过地图和刚才那群鬼子的状态来看,咱们已经离着他们的补给点不远了,现在就以这里为界吧。留个人在这里警戒,如果有鬼子往我们的方向去了,第一时间开枪示警,明白了吗?”陆达朝着身旁一个年轻的士兵吩咐道。
“是!”一名年轻士兵点了点头,转过身“蹭蹭蹭”几下爬上了一棵大树。
“连长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陆达说完,看向许佳全,开口问道。
“这次行动兄弟们一定要速战速决,炸完咱们就撤,千万不能让鬼子给咱们包围了,知道吗?”许佳全在一旁补充道。
众人点点头,示意明白。
“走!”陆达招呼一声,带着剩下的人朝着前方继续行去。
许佳全盯上的正是日军第九师团山崎联队的弹药补给库。防守这个弹药补给库的则是一名日军少佐叫平田次郎。
平田次郎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作为一个作战联队的军官,虽然他已经身为少佐,但是却仍然被派到了这里负责看守这些弹药辎重,这在他看来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身为一名帝国军人,尤其是一名武士家族的后裔,他的使命应该是在战场上狠狠地砍掉那些支那军人的头颅,让他们知道大日本帝国的厉害,而不是在这里带着一群懒散的士兵看守这些毫无生气的弹药。
想到这里,平田次郎更是觉得心里有些憋闷,深呼吸两口气,感觉这里的空气不像北海道的家乡那样清爽,而是有些黏黏糊糊的,更让人觉得烦躁。
平田次郎摇摇头,拿下腰间挂着的战刀握在手里,冰冷的刀身传来的清凉感瞬间让他感觉舒服了不少,平田次郎站了起来,走出了自己的帐篷,决定出去转一转。
刚刚走出帐篷的门,平田次郎便看见了两个士兵正蹲在地上抽烟,懒散的样子让他本来就烦躁的心情更加恶化,平田次郎快走几步,抬起一脚踹倒了一名士兵,口中大骂:“你这个愚蠢的猪,怎么能在弹药旁边抽烟?”
两名士兵吓了一跳,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面对着平田次郎站好,不敢有丝毫的辩解。
平田次郎再次上前,轮圆了巴掌狠狠地抽着两名士兵的耳光,只有这样,他才感觉心里舒服一些。
不远处的密林中,陆达一行人躲藏在灌木丛中将这一幕看的清清楚楚。
“陆达!看见那个打人的小鬼子了么?把他给我干掉!”许佳全趴在陆达身边,指着平田次郎小声说道。
陆达点点头,拿起一支刚刚缴获的三八大盖,轻轻地拉开了枪栓,调好表尺,瞄准了平田次郎的脑袋。
平田次郎停下了手,不是因为他可怜这两名已经被打的脸都肿了的手下,而是他打累了。
看着面前两名士兵的猪头脸,平田次郎感觉自己的火气稍稍消下去了一点,朝旁边吐了一口唾沫,平田次郎开口了:“你们知道错了吗?”
“知道了!知道了!”两名士兵赶紧回答。
“以后如果再发生这样的事情,就按照军法处置!懂了吗?”平田次郎的声音很严厉。
“是!”两名士兵同时应声。
“去做你们该做的事!”平田次郎瞪了一眼二人,转过了身。
天色已经快黑了,但是今天的夕阳光线很好,照在地上显得特别亮,平田次郎的目光扫视过前方的树林。突然,一抹亮光反射进了他的眼睛。
平田次郎一闭眼,等再次睁开眼睛却发现这一抹亮光不见了。
平田次郎感觉有些不对劲,拿起了胸前挂着的望远镜,朝着前方的树林仔细搜索着,借着月光,这次他看清了,那是一顶钢盔反射出来的光,可是却不是他们自己的钢盔,因为上面挂着一个支那军队的帽徽。
平田次郎的心里一惊,知道事情不妙,赶紧放下望远镜,张开嘴巴就要大喊。
“砰!”
一声枪响打破了宁静的夜空,一发子弹旋转着把平田次郎身边的副官的脑袋打爆了。
那一枪是陆达射出的,那颗子弹从那人的脸部射入,而后穿过他的后脖颈蹿出,带起一蓬鲜血的同时也带走了一条日军的生命。
“噗通!”那个人瞪大着眼睛重重栽倒在了地上,瞳孔渐渐涣散开来。
看到陆达虽然一发即中,却打中了旁边的人,许佳全大骂:“笨蛋,打偏了。”
许佳全大吼着从地上跳了起来,大喊:“兄弟们,杀!”朝着下面的补给点飞快地冲了下去。
“砰!”
“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几名日军士兵身中数弹,惨叫着倒了下去。
“杀啊!”几十名南疆军士兵冲进了为数不多的日军士兵当中。顿时,两军缠斗在了一起。
“赶紧炸!都拿手**!”许佳全没有看陆达,而是扯着嗓子大喊,“鬼子听到了枪声很快就会赶来,如果我们再不炸掉这个补给点的话,就来不及撤出了。”
“砰!”地一声枪响。
许佳全心里一惊,这声枪响从远处传来,是刚才那个年轻战士发来的预警,告诉他有鬼子过来了。
“赶紧炸!赶紧炸!”许佳全也着急了,大喊着拽下了手**朝着一个帐篷就扔了过去。
“轰!”
手**的引爆引发了连环爆炸,一个帐篷里的弹药顿时发生了连锁反应,发出了震天的巨响,爆炸产生的巨大气浪瞬间便掀飞了旁边的几名双方士兵。
这一仗,许佳全炸毁了日军的一个补给库,也牺牲了七名战士。
许佳全收到团长的表扬电报,并指示他,暂时不用归队,继续在淮河南岸寻找机会袭扰日军。
因为南疆军的顽强抵抗,加上江南新四军的不断袭扰,南线战场打得日军第九师团浑身难受,虽然来到淮河南岸,就是过不了淮河。
而北线的日军濑谷支队进展还算顺利。濑谷支队两次进攻界河阵地受挫,却突然变阵,以万余人的主力绕过界河防线,从右翼直扑前沿指挥部所在的滕县,当时城中只有一千余人,王铭章师长下令部队回援,仅有十二个连赶到,城中以不足三千的守军与日寇展开血战。
日军配合炮火猛攻滕县。日军以优势兵力轰开滕县东门,炸开东北、东南两处城墙,涌入城内。
李长官知道滕县危险,急令第二十军团司令汤恩伯派部驰援。汤恩伯的主力第八十五军王仲廉部却行动迟缓,未能及时赶到。
王铭章师长见势危急,组织兵力逐屋逐街的同日军争夺着,终因寡不敌众,王铭章壮烈殉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