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贵祥跟随着阮运平阻击敌人,打了一阵子,他就问师部的人马啥时候到。
阮运平知道赵贵祥为什么会这样问。 这话表面上是问师部什么时候到,潜台词却是什么时候可以退出战斗,或者什么时候有援军来到。
“你们这是想干啥?”阮运平气不过,大声嚷道:“是打退堂鼓了还是怎么着?”
“队长,咱不是那意思……”赵贵祥解释说。
“你们就是那意思!”阮运平一点也不让:“要不你们关心师部干啥?”
被阮运平这么一问战士们就都没话说了。
“我说你们也好意思!”阮运平继续说道:“你们一个个大男人,上战场还怂了。咱们没有师部派人支援,就逃跑呀?打了两天,谁缺胳膊少腿了?就等着师部上来把咱们给换下去?你们平时不都得意洋洋的吗?说我们怎么怎么了不起的,怎么?真到拼命的时候就想起当逃兵了?!”
战士们被阮运平这一阵数落给说得面红耳赤的,个个低着头不敢说话。
“我告诉你们!”阮运平说道:“就算师部派的人真要来了,我也要让师部的人一边凉快去,让咱打个痛快打个过瘾了再说。你们谁愿意下去谁下去!”
其实这并不是阮运平的心里话,他心里巴不得师部的人早点上来呢!但是他又知道打仗这东西,千万不要指望着有别的部队会上来替自己,因为这么一想那胆就寒了,气也就泄了,面对敌人时就很有可能会出问题,到时只怕援兵还没到自己的战士都被打得七零八落了。 所以,阮运平这其实是一种激将法,目的就是要将战士们的勇气给激出来。
果然褚江龙慨然说道:“队长说得对,师部来了也让他们在一边看着咱们打!”
“对,要打就打出个样子来!”赵贵祥也应和着。
“给敌人点颜色看看!”
阮运平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正当凌霄城方向打得难解难分之时,白军团长方耀祖来到馒头山下,望着静悄悄的山头,骂了一声:“狡猾的家伙,只敢放一下冷枪。要是你敢在这里摆下阵势跟我较量,我定叫你插翅难逃!”
他话音未落,又听见“砰!”的一枪,枪声却是从山对面树林里传来。接着听到山上响起了剧烈的爆炸声。紧接着,从馒头山上飞来一阵石头雨,全部倾泻在山下白军的头上。
这一枪是罗元元打的。
原来,胡志诚预先在馒头山上垒起石头堆,并在下面埋了几颗手**。单等白军聚集于山下,才由罗元元从山对面的树林里开枪引爆手**。
随着第一声爆炸响起,罗元元又接连开了几枪,连续引爆了几束手**。石雨从天而降,把白军的几辆汽车砸成了废铁。一些躲闪不及时的白军士兵也做了石下的冤魂。
正当馒头山上漂石雨的时候,胡志诚带领十几名特勤队员突然袭击白军的后队,那里正是敌人的四门山炮所在地,敌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在馒头山方向,后面的淄重队却被打了个措手不及。那些白军炮兵只得弃炮而逃。胡志诚带领三名队员冲过去,给四门山炮喂了手**。
罗元元开枪引爆完山上的手**,便提枪溜之大吉。“独耳山猪”还呱呱叫喊着,正四处寻找红军的影子。
他的两翼包抄部队已经会师馒头山下,却一根毛也没捞到。
特勤队各自完成了任务后,撤到了预定的集合地点。褚江龙提着机枪回来时,却是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眼睛里还噙着泪花。和褚江龙一起回来的只有十个人。
“阮队长呢?”胡志诚急切地问道。
褚江龙不答,却一屁股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阮队长呢?”胡志诚吼了起来,“褚江龙,阮队长哪儿去了?你快说呀!”
和褚江龙一起回来的队员一个个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
“阮队长去哪了?你们谁告诉我!你们都哑巴了吗?说话呀你们!”胡志诚大声吼着,却没有一个人回答他。
罗元元看到胡志诚情绪失控了,跑过去抱着他的腰:“诚哥,你静一静。”
眼泪大颗大颗地从胡志诚的眼中流出来,他的嘴唇在哆嗦着,他想说什么,他的眼神似乎要表达什么,但却说不出一句话。
胡志诚一拳砸在地上,拳头渗出了鲜血,但是他感觉不到伤痛,因为,他只感到心里阵阵的作痛。
不知什么时候,泪水也爬满了罗元元的脸庞。她因为阮队长的牺牲而悲伤,更因为胡志诚悲伤而悲伤。
阮队长突然牺牲让所有队员都震惊,好像心里头有一块肉突然被挖去,只觉那里空落落的。
牙长妹带着哭腔说:“他的腿伤甚至还没有完全好利索,就又拖着伤腿上战场了。”
“怪我,怪我没能保护好队长。”褚江龙非常自责地说。
胡志诚看到大家都悲悲切切的样子,猛然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已经影响到了所有人,理智告诉他不能这样,再这样下去这支队伍就垮了,于是他站了起来,昂起头望着蔚蓝的天空说:“同志们,让我们把悲伤埋在心底吧。如果牺牲无法避免,那么我们就要学会坚强!”
最终方耀祖这个团在馒头山没捞到什么好处,他的部队顺利通过馒头山,和出城接应的部队汇合在一起,但是方团长却没有品尝到半点胜利的滋味。非但没有胜利的喜悦,反而是心里的窝囊气更添了一层,三辆汽车报废,四门山炮也成了废铁。虽然“独耳山猪”很不甘心,但战场就是这么残酷,胜就是胜,败就是败,它并不会因为人的意志而改变。
褚江龙一直沉浸在阮运平牺牲的悲痛之中,情绪一直不高。胡志诚知道他心中有些疙瘩,而胡志诚自己也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如果不是我坚持再打一仗,阮队长就不会牺牲。”他拍着褚江龙的肩膀充满自责地说。
褚江龙用力咽了一口唾沫,做出坚定的样子说:“阮队长牺牲了,我们都很难过。不过,打仗嘛,哪能不死人呢。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倒下,但只要活着一天,我们就干革命一天。胡副队长,你现在就是特勤队的主心骨了,你得为大家着想。我们还等着你带领我们打白狗子呢。”
“对,我们都愿意跟着你继续打白狗子。”兄弟们纷纷表态。
赵宝祥赵贵祥等从高山县来的兄弟经历了这几场战斗,成熟了不少。他们都劝胡志诚不要太自责。原先跟着阮运平的老红军战士已不足十人,他们也并没有因为阮队长牺牲而责怪胡志诚。
胡志诚想了想,说:“阮队长牺牲了,我也无颜去见红军首长,我想,就派褚江龙和牙长妹去和师首长联系,我们还是回板硐寨休整一段时间吧。”
再次回到板硐寨,他们依然受到瑶族兄弟的欢迎。胡志诚和赵宝祥住进了族长家里。
“胡队长!”赵宝祥私下里问胡志诚,“你是怎么想到敌人会在馒头山设圈套等我们的?想想当时的情况,我就觉得有点后怕。我们和白军的差距可不是一点半点,如果我们真的在馒头山再次阻击敌人,特勤队现在可能真的全军覆灭了。
胡志诚笑着说:“我们连续两次伏击他的先头部队,按理说敌人应该迅速通过这段山路才对,可是敌人却装模作样地四散开来搜捕我们,却并不急于赶往县城。他们为什么这样有恃夫恐?因为他们的主力还没有受到任何损伤。他们希望我们再打他一次伏击,然后出其不意把我们包围。我们侦察发现馒头山是一处绝好的伏击地点,敌人也知道这一点,他就故意放慢行军速度,好让我们有时间在馒头山布置阵地。如果我们真的在馒头山再次阻击他们,正中敌人下怀。也许我们还能消灭一些白军,但我们肯定也得全部完蛋。因此,我反其道而行,只在馒头上布置一个空阵地,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我们就突袭他队伍后面的淄重队。我的目标就是为了摧毁人的大炮。阮队长听了我这个计划,他估计到凌霄城里的敌人一定会出城接应,想前后夹击我们,于是就说在凌霄城门外设一个阵地,阻击出城接应的敌人,一来可以打敌人一个措手不及,二来使敌人更相信我们已在馒头山摆好伏击阵地。让罗元元从远处引爆几束手**,更有点假戏真做的味道。可是他们没想到我在馒头山上没有摆一兵一卒。”
“真是妙极了。我想,那个白军团长现在一定还在生闷气吧。把馒头山围了个水泄不通,却没抓到红军一兵一卒,而他的四门大炮却让我们给炸了。呵呵呵。”
“如果阮队长能够安全撤下来,这个计划就完美了,其实,他只需在那里和敌人接触一下,摞倒几个敌人就撤退,可能是他为了更好地配合我们这边炸大炮的行动,所以坚持了太多的时间。唉,都是我的错。不让阮队长去打那个阻击就好了。”
“我们这几天到凌霄县来前后就打了三场战斗,消灭了几百个白狗子,也算是有功于红军了。”赵宝祥说。
“账可不能这么算。”胡志诚说,“我们在板硐寨加入红军时,我们特勤队有七十四人。到现在,不到两个月时间,我们特勤队只剩下二十多人了。我们从高山县一起出来的兄弟们,现在只有十来个人了。照这样下去,不到半年我们就全完蛋。我想,我们参加红军,既要消灭敌人,更重要的是发展自己。只有自己发展壮大了,才能跟白军决战。所以现在还不是拿我们红军战士的生命去跟白军拼命的时候。”
“我们这次不是为了掩护红军师首长而打的仗吗,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们把增援凌霄的白军一个团都打成这样了,也算是尽心尽力了。”
“所以,我认为今后我们首先应该保存实力,遇到白军,能不发生冲突就尽量不发生冲突。”
褚江龙和牙长妹找到二十一师首长,汇报了特勤队这两个月来的情况。师首长因阮运平的牺牲而扼腕叹息,又为有胡志诚等人的加入而欣喜。
胡志诚带着特勤队在板硐寨休整了一个月,褚江龙带着师首长的指示回来了。
师首长的指示很简单,十二个字:“保存实力,徐图发展,保持联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