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志诚带领队伍住进小瑶寨那天,孙卫民背着一个竹篓独自上岜思山采药去。
孙卫民披着早霞出门,直指岜思山西峰而去。岜思山地区,自古以来就有采集、种植、销售中药材的传统。岜思山不仅是南疆主要药材产区,同时,又是南疆具有悠久历史的中药材集散地,是南疆与东南亚中药材贸易要道,自唐代形成的岜思山“壮族药草街”,至今已有一千多年历史。民间药草集市使各地的中药材在这里集聚和销售。“壮药”早在唐宋时期就驰名中外,生活在岜思山地区的壮族人,普通的庄稼人都会用几味药草治病疗伤。
孙卫民来到西峰的山腰,但见此处风光无限,抬眼望去,群峰已在脚下。如果能登临峰顶,必有另一番壮景,但孙卫民不是为观光而来,他要找一支箭、鸡肾参、鹿蹄草、天南星、夜关门等等,他今天运气不错,一路已经采到了不少。置身于大山之中,置身于充满灵性的植物之间,孙卫民顿觉周身舒坦,于是,他轻声哼起了壮族先人编的采药歌:“采药桂香时,荷锄仙岭西。参花缠项链,浆果献珠玑。半夏扬金扇,麦冬挂宝石。红叶秋山艳,晚归百草齐。”
走着走着,一间古庙出现在眼前,孙卫民走到庙前,便瞧见庙门两边的对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这不正是胡志诚给的那长纸条上的两句诗吗?
“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孙卫民再念了一遍那两句诗,然后舒心一笑,却没有走进庙中,绕过庙宇,从后面的石崖继续攀援而上。
话说韦德宏的姘头桂花不仅颇有姿色,而且很心计,略施计策,韦县长便睡到了她的卧榻之上。桂花向县长透露了藏宝物的关键秘密,应与一位老和尚有关。韦县长不愧为高山县的父母官,马上想到高山县境内唯有岜思山西峰有一庙宇,庙内有一老和尚。
韦保宁心想,事不宜迟,马上带了新相好桂花上山烧香。
马车只能到山谷里,要上龙母神庙得爬两里山路,韦县长叫随从在山谷里等候,只和桂花上山。上得山来,走到龙母神庙,只见庙门上有一对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恍然大悟,问桂花:“那个装玉如意的盒里的那张字条,是不是写的这两句?”
桂花从小在烟花柳巷长大,倒是识得不少文字,抬眼一看,念出了那两句对子:“举头红日近,俯首白云低,没错,就是这两句。”
韦保宁露出了神秘的笑容:“桂花,你简直就是我的福太太。”
来到庙里,但见一老和尚,须发皆白,正打坐念经。
桂花走上前去施了一礼,招呼道:“老方丈,县长看望你来了。”
老和尚两眼一抬,“哪里来的县长?”
“本县高山县韦保宁韦老县长呀,你没听说过吗?”
老和尚站了起来,双手合什施礼:“老衲虽然出家多年,但韦县长的声名倒还是有所耳闻。韦县长治理本县多年,官声甚好。今天突然光临小庙,老衲有失远迎,还望恕罪。”老和尚叨叨了几句酸文假醋的客套话,却说得并不得体。
韦县长终于走进庙门,摆手说:“无须多礼。”
“县长光临小庙,不知有何公干?”
韦县长倒不拘礼,随随便便地说:“没什么公干。近来内子身体不适,在家里烧了香,求了菩萨,总不见有起色,得高人指点,叫我到龙母神庙来烧香,求龙母护佑,或可有效,于是,今天特地携内人上山来烧香。”
“如此甚好。龙母神庙,庙宇虽小,法力却是非同一般。县长请上香吧。”
“真有那么灵验吗?”韦县长问。
“俗话说,心诚则灵。”
“好,桂花,过来吧。我们一起给龙母上香。”
做完法事,韦县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随随便随地问道:“老方丈,你与本县警察局韦德宏局长可否相识?”
“相识。韦局长是这里的常客。”
“唔,那近来韦局长可有来过。”
“上个月来过,本月没有来过。”
“他怕是再也来不了了。”
“哦,这是为何?”
“韦局长上个月已经升天了。”
“阿弥托佛,韦局长春秋鼎盛,怎么就……,唉,人生无常啊。”
“我是韦局长的朋友,今天代韦局长问一下老方丈,韦局长生前可否在你这里寄存过什么物件?”
“有,或者没有,但我受人之托,本不该向无关之人透露。但是,既然是县长大人所问,老衲不好不答。”
“那就是说,确有其事?”
老和尚点了一下头。
“寄存何物,可否相告?”
“寄存何物,老衲实在不知。那天,韦局长只身一人来到小庙,身后牵着一匹马,马背上驮着两个箱子,说要寄存几日。老衲向来不问客人所寄为何物。韦局长出手大方,给了老衲二十块大洋,老衲虽置身山中小庙,却也要依靠山中猎户相助一些柴米油盐,便收下了他的大洋,韦局长还答应事后要来重塑龙母金身,老衲便答应了他的请求。”
“所寄之物,现在何处?”
“这个……恕老衲不便相告。”
“你帮他寄存物件,互相约定以一把玉如意为信物,见信物即可交还,是这样吗?”
“正是。”老和尚从桌子底下拿出一黑木架子,“把那玉如意放在这个架子上,两相吻合,老衲便可将物件交付于来人。”
“为何还有一张小纸条?”
“那是老衲一时所为,老衲怕自己老眼昏花,被人用相似的玉如意骗了去,便亲手写了庙门上的对子交付于他,以为验证。”
“好。我所了解的跟你们之前的约定可以说分毫不差。可见,我没有骗您,是吧。”
“堂堂一县之长,怎么会骗老衲呢。”
“那好,现在您可否将韦局长所存之物,交付于本县?”
“县长金口玉言,老衲本不该驳县长大人的面子,但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还请县长出示一下那玉如意。”
韦县长的笑容有点僵住了,但他还是极力控制自己。
“是这样,老方丈。事情出了一点意外,韦局长上个月就被土匪杀害了,那玉如意也被土匪抢走了。所以,现在我们没有办法出示你们之前约定的信物。但我以县长的名义担保,请你把韦局长所寄存之物交给我们带回去。”
“县长大人,你这真有点难为老衲了。”老和尚平静地微笑着。
“你知道韦局长所寄存的是什么吗?你想独吞那些宝物吗?”县长有些光火了。
“什么宝物,老衲一概不知,何谈独吞?”
“好了,本县也没耐心跟你磨那么多嘴皮子了,告诉你吧,韦局长所寄存的宝物其实是本县的。”
“县长大人,凭着红口白牙这么说,老衲可不敢相信哪。再说了,韦局长是不是真的被土匪所害,老衲也只是光听你说的。韦局长带物品上山来,他亲自藏好,才将玉如意底座交与我为信物。为确保安全,老衲手书庙门上的一副对子交与他,以为信物,两相对照,方可认定为取箱之人。”
“老方丈你这是何意,难道本县还骗你不成?”韦保宁开始急躁起来,拉了桂花到老和尚面前,“韦局长已经升天,这就是他的内人,不信,你问问她。”
桂花做出哭状,带着哭腔说:“县长,您就别说了。”
老和尚真有点摸不着头脑了:“刚才不是说是县长带内人来烧香的吗?”
“是。她现在是我的内人。但之前她是韦局长的内人。这都是千真万确的事情。”
韦县长说的的确是实话,但这话却千真万确得让人不敢相信。
“既然他的内人都成了你的内人,那么,他所寄存之物理所应当归于你了。”
“你明白就好。”韦县长说,转而想想老和尚的话不对,又赶紧纠正说:“不是,那些宝物本来就是我的,是我叫他来寄存的,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东西了?我堂堂一县之长,岂能说假话。不久前发生在县城的凶杀案,正是抢走了玉如意。这都是真的,再者,那玉如意不过值几百大洋,我又不是没见过几百大洋,至于为一把玉如意说假话来骗你吗?你知道那宝物是什么吗,是国宝级文物。据我所知,有人想盗卖这些国宝文物,我是为了保护国宝,免得国宝流失海外。若你不交给本县,可视为私藏国宝,我可要依**处了!”县长的话不仅振振有词,还夹枪带棒,不容老和尚再有半点争辩。
“既然县长大人如此说,老衲也没什么可说的了。只是,你们没有那玉如意,就算我带你们到了地方,你们也取不出宝物吧。”
老和尚说的是真话,那些宝物就藏在龙母庙下面的一个山洞里,但是,韦德宏前些日子曾带了两个外地石匠在山洞的石壁上凿了个石柜,安上石门机关,只有用那把玉如意才能打开石柜,取出宝物。如果强行撬开,里面的宝贝也都毁掉了。韦德宏造好那个石柜后,便把那两个外地石匠给杀了,丢弃在岜思山的山谷里。自此,山洞里多了一套机关,山谷中多了两个冤死鬼。韦德宏一向心狠手辣,视别人性命如草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的小命竟然交代在罗元元手里。
“别废话了,快带我们去!”韦保宁县长已经很不耐烦,在高山县,他一向说一不二,谁敢这么杵逆过他,今天跟老和尚费了半天口舌,这已是破天荒之事。不过,想到宝物马上到手,这些天来罩在心头的雾霾马上就可以烟消云散,他的心情还是极好的,因此,他始终没有掏出枪来指着老和尚。其实那把枪就在县长的腰间藏着。
“县长大人请跟我来。”老和尚很知趣,毕竟没惹县长掏枪,也算是幸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