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柳氏缓缓地站起身来,眼神却没有从绿萍的脸上移开,但她也不说话,只是打量着,审视着。
绿萍却是似乎心里有鬼一样,眼神忽闪,躲避着张柳氏那拷问似的眼神。
“绿萍...你家是哪里的?”
“镇子外面,陆河庄的...”
“陆河...也有张家庄子...”
“俺家就种的张家地...”
张柳氏微微颔首,“这么说...你们一家也都是靠着张家吃饭的...”
“是...”
“绿萍,有些事儿,你似乎没说尽...”张柳氏站在绿萍的身后,轻声说道:“但我不问...你不说,自然有你的考虑。我不问,但我迟早会知道...后院的事儿,就是我的事儿!若是有些事儿发生在后院,而我不知道,闹腾起来,老爷知道了要责罚,我可就拦不住了!”
绿萍勾着头,默默地小声应了一下。
张柳氏微微一笑,朝着她摆了摆手,“你先回吧,耽搁久了,妹妹那边也该责罚你,你好生伺候着妹妹,想到什么了,找个机会来告我,后院人多口杂,小心着说话。”
绿萍施了礼,缓缓退出屋子,张柳氏走到门边,看着绿萍,“你回去了也安抚一下妹妹,他哥哥的事儿不是什么大事,灶房也扣摸不出多少银子,回头我会跟老爷说的!”
绿萍又朝着张柳氏施了个礼,这才小心翼翼地走了。
张柳氏望着西屋的方向,不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
这小张氏,看来是真的免不了嫌疑了。出是肯定出去过的,只不过出去之后到底是偷玩还是偷人,那就不好说了。
一下子把这个丫鬟逼急了,事情也就没有退路了,这种事,又要顾全脸面,又得办的滴水不漏。
倒真是棘手了。
张堂文到了前院,火气也是消减了一些,寻思了一下,这事儿倒真是难办了。
小张氏有身子的事,整个张家人都知道了,若是现在把她赶出家门,不知内情的人会怎么说呢?
可要是把信上的事儿抖露出去,张堂文只是想一想,脸上都是火辣辣的。
但要不吭声,又或者高德宽只不过是造谣生事,张堂文还是觉得心里别扭的慌。
是谁不行,非扯上党松涛那个浪荡子!
说起来,党松涛倒是前后来过张家好多次,他也真就是个寻花问柳的好手!那会是哪一次呢?他们是怎么苟合的呢?
想着想着,张堂文就发现刚刚按捺下去的火气,再一次被点燃了。
似乎这事儿是不是真的,眼下已经不重要了。
说实话,高德宽丢过来的这个苍蝇,张堂文非但是吃了,还自创了煎炒焖炸变着花样的吃了好几顿。
多疑、好面子、爱多想,这回儿,高德宽是歪打正着地击中了张堂文的软肋。
张堂文在前院翻来覆去的寻思了许久,几次想把这个念头岔开,却是不行,索性心一横,径直地出了院门。
前门口,刚好撞见了张圭泗。
张圭泗一瞧张堂文那一脸怒容,脖子也是一缩,连忙来到跟前,“老爷...”
张堂文尴尬地抿了抿嘴,却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了,迟疑了许久才说道:“你是个聪明人,姓高的说的话,还得查证!没有真凭实据之前,你嘴上得有个把门的!淑仪那儿也别说!”
“是!老爷!圭泗明白!”
张堂文转身就要走,张圭泗却是不由自主地问道:“老爷,您这是去哪啊?不带两个下人?”
张堂文停下脚步,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去党家!”
张圭泗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真恨自己说话不过脑子。
张堂文走了一路,也寻思了一路,站在党家的大门前,张堂文却犹豫了。
有些事,刨根问底真的好么?
正在诧异着,大门开了,党松涛正在送客,一眼瞧见张堂文正在门口,又惊又怕,连忙弓着腰上前来,“张...张老板...您...怎么来了...”
张堂文已经在这儿了,说路过,显然已经不合适了。
“对,高德宽走了,但你我两家的关系,却已经被他毁的差不多了,连着几天了,我都梦到你爹,党老爷子在埋怨我,所以...今儿得空,过来瞧瞧!党家如何了...”
党松涛紧张地一脑门子汗,连忙把张堂文请进院子,安排到凉亭坐了。
“张老板...之前...我实在是糊涂!信了高德宽的邪,跟着他一道污蔑张老板,实在是...实在是有辱家门,也对不起张老板对我党家的照顾...”
张堂文扳着脸,打量着一脸尴尬的党松涛,却是恨不得一脚把他踢死,“事儿虽是过去了,但这前因后果,我张堂文还是希望弄个明白的!”
“对...对,张老板您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你为什么跟着高德宽污蔑我?”
党松涛尴尬地舔了舔嘴唇,“我手上没银子了,去找高德宽拆借点,他便把我往歪处引了...说是他有法子把党家的产业从你手里夺过来。我那时候是真缺银子,也不知怎么鬼迷心窍的...就上了他的贼船...”
“党二爷是托底儿的人,你就不怕拆穿了你之后,在赊旗镇上都没法混么?”
“当时...当时想不得那么多...后来高德宽知道了就让我无论如何也要拦着党二爷...我找了人拦,没拦住...”
“党二爷到赊旗镇的消息是你告诉高德宽的?”
“不是...党二爷坐上车,我的人就跟丢了。”
“那高德宽是怎么知道党二爷从我家走了的?”
党松涛愣了一下,吱吱呜呜地低头说道:“好像...好像是...从你家下人那打听到的...”
张堂文看着党松涛这副模样,冷冷地笑了笑,“我家下人?怕不是我张堂文的亲眷吧?”
党松涛猛地一哆嗦,“不...不是...”
“党松涛!你还想骗我?你大小就不是会撒谎的人,真相就写在你的脸上,你还想哄我到什么时候?”张堂文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党松涛却是下意识地后撤了一步,“张老板...张老板,这都是高德宽的诡计...是他...是他逼迫的...”
“逼谁?拿什么逼?到底有什么把柄在他手上?”
党松涛招架不住张堂文凌厉地逼问,噗通一下跪下了,“张老板...是我对不住你...是我一个人的错...”
党松涛越是这样说,张堂文却是更惊惧了,他径直走上前来,揪住党松涛的衣领,“松涛!我敬你是党老爷子的独子,你别逼我!到底是谁!说!”
党松涛的情绪显然把控不住了,他吱吱呜呜地说道:“是...是三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