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太平山,回到万大田家里,发现万大田没在家,饭桌上摆放着昨晚的饭菜,一筷都没动。
白子墨心下奇怪,便去厨房放下了在山上捡到的野兔,他还在沾沾自喜着,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竟然有野兔会自己撞在树上死掉。
又留下了这些日子里的食宿费用,这才出了屋。正待离去,远远就看见万大田垂头丧气地往家里回。
忙打了声招呼,不料万大田见着了白子墨,顿时来了精神,一路小跑回来。
原来他昨晚见白子墨没像往常一样回来,以为白子墨在山上发生了什么意外,于是上山寻了白子墨一整夜,直到现在才回来,还准备去叫多些人一起上山搜寻……
白子墨得知后,心里一阵感动。他今时不同以往,不禁感慨着,果然仗义每多屠狗辈。
记下这因果之后,白子墨对万大田拱拱手,只说自己一时贪恋山上美景,误了下山的时辰。
……
坎离镇上的李府,举人李执中在中堂来回踱步,眉头紧蹙。中堂里边的木椅上,还坐着一位道士打扮的中年人,双目轻合,神情自若。
家里一个下人进来和李执中说了几句,他听闻后脸色更是难看,摆摆手,让下人退下。
不多时,又一个管家模样的下人进了中堂,李执中忙问。
“可有寻到白大师的踪迹?”
管家摇摇头,“老爷,派出去的所有家丁,都已回来,整个上元县城里的大镇小乡,名胜古迹之处都已寻了个遍,不曾有发现过白大师的身影。”
顿了下,又道:“不过在泗水镇上曾经听说过,有位满头银发男子在一个荒废驿站里,口出金言,吓退了恶鬼。”
银发,还能口出金言退恶鬼?李执中一听,不是白大师是谁?
“那定然是白大师无疑,你是听谁说的?”
“据说是位去泗水镇上给人看病的老郎中说的,我们去到的时候,那人已不在泗水镇,小的也吩咐了家里下人去那老郎中说的驿站周围查看过了,但什么都没发现。”
李执中听完,大失所望,坐了下来,对管家有气无力地道:“再让人去找找。”
管家应了声,退了下去。
“李举人,你口中说的白大师若真是位高人,想必行踪缥缈,也不是几个下人一时半会便能寻到。那妖人虽说恶毒无比,贫道不才,也可替李举人会他一会。”
中年道士张开了双目,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李执中何尝不知白大师那样的高人,平常人等,岂能找得到,只不过想尽人事,听天命罢了。当下朝中年道士拱拱手道。
“张道长所言极是,那今夜之事就拜托你了。”
这位张道长,是李执中花了重金,给请到府中的。本就是为了以防万一,找不到白子墨,也好让他帮忙,没想到头来果真要靠他了。
自从见过白子墨之后,李执中对寻常所谓的高人,多少怀有神棍之感。这回也是迫不得已,只希望这张道长多少有些真本事才好。
白大师云游得真不凑巧啊……李执中感叹了一句。
就在白子墨离开李府不久,李府便遇上了祸事,说来这事其实多少和白子墨有些关系。
原来当初李詹泊在那白桦山上中的邪,不是鬼祟作怪,而是一名叫血魔大人的妖人动的手脚。不料被白子墨误打误撞,让蟾蜍三爷给破了他的邪术。
那血魔大人便寻上了门来,直接重伤了李府几名下人,扬言三日后的夜晚会再过来,要李执中准备好童男童女各五名,如若不从,便要李府鸡犬不宁。
李执中虽然家境
殷实,可那是祖上传下来的家产,他本身只是位读书人,无法达济天下已觉愧对圣人书,哪还敢真的去帮妖人准备童男童女。不用想都知道,送出去的儿童命运会怎么样。
于是一头派人去寻白子墨,另一头抓紧请高人前来解围。李执中也不是没想过报官,可坎离镇上的官员捕快有多大的本事,他李执中清楚得紧……
张道士闻言,含笑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神情,让李执中心下踏实不少。
一整日里,整个李府如临大敌,每个人都知道今晚可能有大事要发生,人人行色匆匆……
白天风平浪静,在李府众人的焦虑中,夜晚似乎比往常来得更快了些。往日热闹轰轰的李府,今夜安静得吓人。
李执中早便将家中女眷儿童转移至他处,暂避风险,偌大的李府里面,只剩下青壮男丁。
此时已是四月初,孟夏。
夜里忽然下起了小雨,疏疏细细,李府前庭里的杨柳被雨风轻拂,微微招摇。若是平常,李执中定要诗兴大发,许会吟上一句半句“杨柳阴阴戏细雨”之类的。
这时他只是低声骂了句,该死的雨。
去前庭查看一翻后,赶回中堂,和张道士又随意聊了几句,分散一下自己的紧张感。
接近三更,那血魔妖人还没来,李执中心下露出一丝希望,也许是这雨打乱他的安排了吧,不来最好……
“张道长,莫不是这雨来得及时,那妖人路上忘了带伞,找地方避雨去了?”
张道士闻言,握着茶杯的手抖了一下,到底是个读书人啊!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
“李举人说笑了,不过如果那妖人不来也好,来了定要他尝尝贫道的三味真火。”
李执中也发觉了自己说的有些令人发笑。
“张道长见笑了,我这一紧张起来,就语无伦次。”
雨似乎又大了。
李执中站了起来,想去叫家里的下人先去避一下雨。刚往外走了两步,就定在了那里。
黑暗中,一个人影像个鬼魅般突然出现在中堂外面,整个李府竟然没有一个人发觉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举人,我要的童男童女准备好了吗?”来人阴森森地笑了起来,朝李执中道。说着便肆无忌惮地步入了中堂。
正是那血魔大人,一身红衣裳,怪异于常人的装束,脸色干枯。
虽然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可李执中还是被他那样子给吓到。一下子就瘫坐到地上,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张道士见状,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从背后拔出了一把剑,盯着血魔大人道。
“何方妖人,胆敢在我永朝放肆,你若乖乖束手就擒,贫道自会饶你性命,否则就让你尝尝我三味真火的厉害。”
说着扬了扬手中的利剑。
“桀桀桀……”那血魔大人听后,却是阴阴地笑了起来:“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
话一说完,袖口一挥,一阵大风夹杂着腥臭味朝张道士疾去。
张道士只来得及将剑横挡在胸前,岂知一点效果都没有,那风劲力道奇大,直将张道士连人带剑都给击飞了出去。
这什么情况?张道士脑海里只闪过一个念头,便晕了过去。
“看来李举人请的帮手中看不中用啊。”
血魔大人望着那昏死在地上的张道士,干枯的脸上益显阴森。
李执中面无血色,嘴唇都颤抖了起来。果然,哪里有那么多的高人满大街跑。
使出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挤出了一句话。
“白大师,救我……”
血魔大人
听了,大笑了起来,“你口中的白大师,又是哪个神棍,哈哈哈……”
嗒嗒嗒……
屋外的雨下得更大。
“呵呵呵……是谁在叫本大仙人。”
屋里两个闻声都往屋外望去……
大雨中,一个消瘦身影缓缓行来,轻轻迈过前庭那道门槛。满头银发,在雨夜中格外刺目。
一手执着包袱,另一手握着一根小竹子。在雨中穿行,雨水自动从他身边掠过,滴雨不沾身。
由远及近,从雨中走来,屋内两人都静静地看着那人不紧不慢的进了中堂,全身干干爽爽,脚下踩过的地板没有一丝水迹。
“李举人,近来可好?”
白子墨朝李执中拱拱手,他还沉浸在刚才雨中漫步的感觉中。
其实他在途中,恰好碰上了下雨,便试着调动丹田里的灵气,发现真的能让雨水不沾身,这可把他高兴坏了,一路上是哪里水多往哪走。
李执中何尝见过这样的奇迹,听到白子墨问他,当下也忘了危机未除,浑浑噩噩地道了句,“还好,还好……”停了一下,才想起了血魔大人还在一旁,顿时又是叫了一句,“白大师救我。”
白子墨一进屋,就察觉气氛不对了。李执中坐在地上,还有那不男不女的红衣裳怪人。嗯,穿得真难看,品味真差。
“李举人莫慌,还请先起来。”
血魔大人自白子墨一进屋,早已吓得魂不守舍,之前白子墨在雨中露的那一手,全看在了他眼里。知道身前的银发男子,不是晕死在地上的道士那种神棍,而是真正的高人。
有这样修为的人,自己知道的也就堂里的堂主大人一个。
血魔大人越想越心虚。
“在下不知有高人在此,多有得罪,我这就离去。”血魔大人说着就想走。
“慢着。”白子墨笑吟吟地看着他,“我有说让你走了么?”
结合李执中的举动,加上地上躺着一个生死未卜的道士,再瞧红衣裳怪人那模样就不像个好人,白子墨心下一猜也能猜出个大概来。
“阁下莫欺人太甚,虽然阁下修为高深,可得罪了我们百仙堂,对你也没好处。”
白子墨一听,心里就不高兴了。百仙堂?没听说过。我师弟你知道是谁吗?一条龙……嗯,即将是一条龙,你敢唬我?
“呵呵……”正愁没人可以帮忙试一下自己的修为,白子墨哪会让那血魔大人离去。举起小竹子,缓缓朝他走去。
“既然阁下执意如此,别怪我不客气了。”血魔大人色厉内荏。
“雕虫小技也敢出来献丑……”报应来得好快,也不知白子墨是否知道刚才的事情,将血魔大人之前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给他。
血魔大人见那根小竹子离自己越来越近,不知怎得生出一股无法抗衡的渺小感觉,仿佛整个天地间再无它物,只留下一根小竹子。
白子墨握着小竹子,对着发愣的血魔大人,轻轻一点,正中眉心。
丹田之上,异象叠生,一直平静的小溪,汹涌犹如怒江,小山丘盘动,发出阵阵金石鼎鸣。灵力经由小竹子,顷刻灌进魔大人的体内。
原来只是个武者,白子墨轻笑。不过这人的内力倒是奇怪,夹杂着一丝古怪的毒素……
“百仙堂不会放过你的……”血魔大人惨叫了一声,一脸惊悚地望着白子墨,接着便仰面倒在了地上。
白子墨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探了一下他的气息,发现竟然,死了。
失误失误……自己也是一时兴起,可毕竟对体内灵力把控生疏,没想到直接将人弄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