坎离镇隶属上元县城,在上元县管辖范围内,也是数一数二的大镇子,隔着永安乡也就三十多里路程。
马车跑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在一处高门大户府邸门口停下。李执中当先下了马车,又迎了白子墨下车。
进了大门,前庭院落两侧种满了柳树,李执中亲自领了白子墨到了中堂,不待李执中吩咐,府中早有下人奉了好茶上来。
“快快去叫詹泊过来。”
请了白子墨落坐后,李执中连忙吩咐下人下去。詹泊便是之前那个得了怪病的李公子李詹泊。
白子墨看似一脸平静,实着心里天人交战。瞧这装潢,好大的一头肥羊!陪着李执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心下却在想怎么再敲上一笔。
不多时,一名年约十六七岁的少年便被带到了中堂。在李执中示意下,拜见了白子墨。
少年脸上虽然仍旧苍白,紫青色却已退去,初始一见,白子墨险些认不出来是那日里奄奄一息的李公子。
“令公子邪毒已除,好生调理一番,自不会有大碍。”
白子墨随意扫视了李詹泊一眼,缓缓开口:“等下我再开些药石,每日服一剂,不出几日,便可痊愈。”
“如此最好不过。”
李执中要的就是白子墨这一句,虽然白大师的药石贵是贵了些,可是管用就行。
“詹泊还不多谢白大师。”
李詹泊听了父亲的话,也知道眼前之人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又是个有本事的能人,当下唯唯诺诺言谢:“詹泊多谢白大师了。”
几人又是闲聊了一阵,下人已备好酒席,李执中硬是要留白大师下来用膳。白子墨推脱了几番,最终架不住李执中的热情,便留了下来。
他本便能说会道,讲着一些奇闻异事,着实让李府几人听得惊赞连连,一顿酒席,吃得宾主尽兴。
酒席过后,白子墨又在李执中的盛情之下,直接勉为其难地留在了李府。用白大师的话便是,罢了,我便暂时留下来,待令公子身体痊愈后再去云游吧。
如此,白子墨直接就在李府好吃好喝的住了下来,每日里在院子里晒晒太阳,品下好茶,得空了找个没人的时候,去李府的祠堂里抓几把香灰回来,给那李詹泊用温水服下。
那日子,过得美滋滋。
偶尔,白子墨也会呆在房里,拿着蟾蜍三爷左右瞧个不停。李詹泊的怪病,说不准就是这货的粘液给治好的。
可无论怎么瞧,这货也就是只普通的肥蟾蜍。或许,蟾蜍的粘液刚好能治那李詹泊的怪病。
嗯,定然是这样无错了!改天有机会了一定要找个大夫问问,蟾蜍的粘液能否治病。
这日下午,白子墨在后院里老神在在地晒太阳,旁边是李詹泊陪着。经过几天相处下来,李詹泊对眼前这随和的白大师不再感到拘束,不时会问道白子墨几句。
“白大师,真的有什么都吃的蟾蜍吗?”
“嗯!”
停了一会,“白大师,您那药石怎得那么像香灰,我小时候偷吃过家里祠堂香炉上的香灰,和您给的药石味道一样一样的。”
“小孩子懂什么,这天底下相似的东西多了去了。你瞧那池子上的锦鲤,粗看似是一样,但是同一条么?”
白子墨心里一紧,这年头还真有人闲着无事去吃香灰的?指了指后院里那鱼池流水里的锦鲤,歪理张口就来。
“白大师,像您这样的高人,天底下有多少?”
还高人?再问下去老子就要被拆台了,赶紧转移话题。
“你今日怎得不做功课?不怕你爹回来骂你么?”
“功课早便完成
了,就是爹爹出门前嘱咐我要多陪在白大师身边的。”
李詹泊总能从白子墨口中听到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是以对李执中的嘱咐,自然是执行得认认真真。
李詹泊是欢喜了,白子墨却是叫苦连天。看来,李府也不能长待,万一哪天给识破了就惨了。君子取财,也得有度!
虽然,自己可能不算是个君子。嗯,把可能去掉!
白子墨正想着这有的没的。
“白大师,老爷回来了,问您是否有空,他想过来见一下您。”李府下人急匆匆过来道。
白大师真是高人,便是那头银发,虽然看过几次了,还是很稀奇。下人偷偷瞄了几眼白子墨,心里连连称奇。
“不劳你家老爷过来了,我去找他吧,不知李举人现在在哪里?”
白子墨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终于可以摆脱李詹泊这好奇宝宝了,开心。
“老爷在中堂,我带白大师过去吧。”白大师不仅本事高,人还随和,真好。还记得去年冬至,府上来的郎中给夫人看病,那架子是真大。
李府中堂内。
李执中正和一名文质彬彬的消瘦中年男子在交谈着。
“马兄,不是我夸大,那位白大师是真有本事,小儿的怪病便是他给治好的。”
被叫作马兄的中年男子,名为马鸣生,是李执中的诗友。
“这事我也听闻了,只是你也知道,我那事最近闹得凶,我最近也是给那事整得茶饭不思啊。”
马鸣生眉头紧皱,手里的茶端着,却是忘了喝。
“待会等白大师有空了,我们一同去请他拿捏一下此事,马兄你也不必太过于担忧。”
李执中安慰着道,据李年的说法,白大师可是会法术的高人,想来李年不至于诓骗自己。
两人说着,这边下人已带了白子墨到了中堂。
“老爷,白大师来了。”下人道了句,便自己退了下去。
“白大师,我这正准备去找您呢,哪里能让您亲自过来。”李执中连忙起身,迎了白子墨进来坐好。
白子墨笑了笑,“李举人客气了,不知找我何事?”说着眼角余光扫了一下马鸣生,似乎又是一头肥羊啊!那身丝绸,真晃眼!
“白大师,这位是我的好友,马鸣生马兄,这次却是马兄有事想请白大师帮忙。”李执中指了指马鸣生道。
两人又是一阵寒暄过后,马鸣生心里有事,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正襟危坐,咳嗽了一声道。
“白大师,不瞒您说,最近我府上出了些怪事,每夜里都有不干净的东西作祟,一开始只是死了些牲畜,我也不太在意,以为是府里进了耗子或是狐狸什么的。”
马鸣生说着,终于喝了口茶,缓了缓神,才接着小声道。
“可最近这些天,家里好几个下人都说半夜碰见了那些东西,有两个第二天早上语无伦次,直接就给吓傻了。这时我才慌了,连忙请了镇上的几位大师过去看了,可那些神棍,除了会忽悠银子之外,哪会什么降妖除魔的本领。他们布了法事之后,夜里该发生的还是发生着……白大师,您说这事……”
大师?神棍?似乎自己也是个神棍,这活是接还是不接?
对于妖魔鬼怪,白子墨自然不相信这些,兴许便是那些下人疑神疑鬼,给吓出病来的。自己便去住上一晚,第二天再直言鬼祟已除,心里暗示下,想来这事就解了。
这活,必须接!
想通了这点后,白子墨心下暗喜,看来自己时来运转了,这肥羊是一只一只往自己身上靠啊!
“马兄,单凭你的话,我也不好判断,这样吧,今夜里我就
去你家走一趟,会一会你说的鬼祟。”
嗯,挣得也是辛苦钱,不容易。
马鸣生听了,自然是喜出望外,白大师愿意去,那这事应该是成了。
李执中不是也说了么,白大师不似那些神棍,人家是有真本事的高人。这次也是自己运气好,恰好碰见了李执中,不然就要和白大师失之交臂了。
“如此我便先多谢白大师了。”
送走了如释重负的马鸣生后,白子墨回去将晚上要用的物什准备好。盘算着这趟应该也能挣个几两银子,心情那是极好。
到了晚上,在李府下人的带领下,白子墨神清气爽地去到了马府,又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四处溜了一圈。
才表示府里的鬼祟不好对付,自己要在马府住上一个晚上。遂吩咐了马府里众人今晚先搬出外面住上一晚,免得到时和鬼祟打斗起来,误伤了无辜便不好了。
马鸣生自然唯命是从。这白大师出手,就是不同凡响,之前那些神棍,都是在院子里随便挥舞几下就完事了,哪像白大师!
瞧大师背后的桃木剑,看着就觉得心安。
盏茶时间,偌大的马府,便人去楼空。
支走马府的人,也是方便白大师梦中施法。连装模作样的布坛舞桃木剑都省了,真方便。待众人都走后,白子墨直接便找了个客房,蒙头大睡了起来。
这一觉便是睡到了午夜子时。
熟睡中的白子墨只觉得气温下降了不少,虽是开春不久,这天气夜里也没有那么寒才对呀?
“沙沙沙……”
院子里的树叶被风吹得呼啦啦作响。
白子墨紧了紧被子,梦中都觉得寒意刺骨,倏地,一下子就给冷醒了。
醒来才发现客房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被风给吹开,怪不得这么寒。
也没有多想,半夜里醒来后,只觉得尿意袭来,便起床出了房,准备胡乱在院子里解决一下。
“呼呼呼……”
白子墨才找了合适的地头,还未解开裤带,耳边便传来阴冷的呼气声。他一下子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尿意全无。
周身打了个寒颤,白子墨很想回头看一下是什么东西在自己耳边吹气,却发现脖子僵硬,不听使唤。
不会,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一个念头瞬间便像雨后春笋般窜了出来。
白子墨也不知道自己僵持了多久,见后背没有动静再传来,脖子一松,终于敢动了,正准备回头看一眼。
“呼呼呼……”
阴冷的呼气又传来。
啊……白子墨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可能是给吓的。大叫一声,猛地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人总是对看不见的东西,分外恐惧。一旦看见了,恐惧再加个五成……
白子墨现在的恐惧是加了十成!
所以他被吓到了,双腿瘫软,坐到了地上。双眼瞪得巨大,嘴唇颤抖,脸色就像那日里李詹泊的一样一样的。明明全身冰冷,额头上却密密麻麻地渗出汗珠。
真的……有鬼哇……
就在白子墨面前一丈远的地方,飘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这样的感觉很奇妙,分明那个影子很模糊,白子墨却觉得它在咧着嘴盯着自己笑。
“那个……大哥……”白子墨憋了许久,嘴里终于憋出了一句话,“我身上就只有五两银子,全给你好不?不要杀我啊……”
停了一下,见那影子没有动静,才知道自己想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眼前的是鬼怪,鬼怪!鬼怪不是强盗,是不抢银子的……
完了,我命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