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你。”
那是淡淡的一句,略微带着些不确定和战栗,司徒炎恩却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跳出了胸腔,那是猛的从心脏部位产生的冲动,一瞬间,他像是迷失在另一个空间和时间里,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只是无意识得想把握住漂浮在身体周围的气息,那样微弱存在的气息,却又强烈的,萦绕不散。
那也许是有生以来最难熬的夜晚,偏偏罗熙阳又百年难遇的乖巧,动也不动,这让司徒炎恩也不知所措,只有僵硬的躺着,看着天花板,数羊。
那时候他们还那么小,不知道这种即将面临离别的伤感是因为什么,也许仅仅是因为习惯,习惯了彼此,就像习惯了一个玩具,玩久了,即使生厌了也不舍得把它丢掉,并不是因为还喜欢着它,仅仅是一种习惯,一种日久生情,有些不舍得,一些恋旧而已。
司徒炎恩便是这么想的,他并没有把罗熙阳当做自己的爱人,在他的生命之中,罗熙阳是个太特殊的存在,即使出轨,两人有了肌肤之亲,他也未把这种感觉升华到爱情。
那么小啊,总是做着梦,梦中的情人是完美无瑕的,他想,在人生的前方,总有一个让他一见钟情再难割舍的爱人等着他吧,那才是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终生伴侣。
罗熙阳呢?
罗熙阳就是罗熙阳,在并没渴望他出现的时候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在他不想他离开的时候又离开他,也许缘分也就仅此而已。
即使现在身边的人是好的,可是前面总还有更好的人存在。
第二天早晨,司徒爸爸带着罗雪秋去办一些手续,罗熙阳偷偷揪住司徒炎恩的袖子:“今天我们逃课吧?”
“啊?”
“我明天就要走了耶!”
“啊……好吧,你要到哪里去玩?”司徒炎恩这样回答着,还是给老师打了个电话,胡乱编个理由请了一天假,还让老师大呼小叫了一阵子,紧张地叮嘱他有病要去看医生啊什么的。
在旁边偷听的罗熙阳咕咕地笑:“还是优等生受宠啊,唉!这世界真是不公平。”
“谁让你不好好念书了?”
“我欠缺动力。”
“嗯?”
“如果你每天说一遍我爱你,我一定会成为牛顿、爱因斯坦。”
“胡吹!”司徒炎恩打他的头,他笑着抱住司徒炎恩的腰,“走吧,我们出发!”
所谓的出发,其实也就是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行走而已,在遇到第一家照相馆的时候,罗熙阳兴奋无比地拉着他的手走进去:“拉着手照一张吧!”
司徒炎恩觉得太丢脸,欲摆脱时,照相的人已经准备好了:“准备!”
ONE——TWO——CHEESE!
罗熙阳笑得很灿烂,司徒炎恩却有些别扭地被他抓住,互抓对方的手指头,手指交缠一起。
从照相馆出来,罗熙阳依然紧紧抓着他的手,司徒炎恩说:“多难看!”
“今天我们是恋人!”
罗熙阳的兴致那么高,害得司徒炎恩连反驳的勇气都没有,然后就看见罗熙阳神采飞扬的笑了起来,从来都没有看到过的宁静的笑容,像三月的树叶,仿佛可以让自己感觉到淡淡清香萦绕。或者是自己小的时候,在夏天的雨后赤脚踩在碧绿柔软的草地上的感觉,让人酥痒的舒服着。
莫名的自己也感到幸福起来,买了好多甜食来吃,当然百分之九十都给了罗熙阳,罗熙阳最想吃的哈根达斯:“嗯,如果爱他,就请他吃哈根达斯。”
司徒炎恩看看瑟缩的腰包,终于把最后的钱拿出来买那个贵得要死的冰激凌。
罗熙阳吃得很幸福:“你知道为什么世界上那么多人喜欢甜食吗?那是因为他们生活里总有些痛苦,所以要靠吃甜食来弥补。那些喝咖啡只喝黑咖啡,吃东西故意吃又苦又涩的人肯定都是幸福到百无聊赖的家伙!”
司徒炎恩摇摇头:“狡辩。”
“是真谛!”
那是颇为愉快的一天,春日的阳光和煦温暖,照到了人的心里,罗熙阳一直甜蜜的笑,好象吃过的那些甜食都融化在了他的体内。
在儿童游乐场的时候,罗熙阳盯着那些小孩看:“他们多可爱,都是天使呢!”
“奶奶小时侯也叫我天使啊。”
忽然想起奶奶,司徒炎恩伤感起来,和奶奶的死别,和罗熙阳的生离,到底哪个更痛苦些?
“那是那是,你小时侯真是天使一样的,多么美啊,”罗熙阳一副心神向往的模样,“我每天都想偷偷亲你,哎对了,那时候我晚上偷偷亲你,你知不知道?”
“什么?你偷亲我?”司徒炎恩大惊。
罗熙阳诡计得逞般笑起来:“想来那一定是你的初吻,吻了好多次,嗯,是一个晚上吻好多次,像花朵一样,那时候我想他要是妹妹多好呀,我长大就娶他做我的新娘子,可以一辈子都拥抱着他,一起看夕阳,白头到老……啊,好笑吧?小时侯真是太单纯了。”
“色狼!”司徒炎恩敲他的脑袋,却没有生气。
“其实,我们小的时候都是天使,可以听到所有植物的生长和风的歌唱,但当我们长大的时候,我们就只看得见我们自己,于是上帝就抛弃了我们,任我们在这残酷世界中颠沛流离,最后失去自己。”罗熙阳突然有些伤感起来。
“也许上帝只是让我们变得坚强起来好照顾那些天使。”司徒炎恩看着那些欢笑的孩子,儿时的记忆纷至沓来,被他当作噩梦一般的童年竟也变得春光明媚起来。
“不错!上帝不会舍得抛弃我的,我这么可爱,是不是?”夕阳的余光为罗熙阳勾勒出金色的剪影,他乌黑柔软的头发在眼前跳跃着,眼神柔和游离笑容甜蜜,让司徒炎恩有片刻的迷惑。也许,罗熙阳是个挺招人喜欢的家伙吧。
“该回家了。”看着即将坠落的夕阳,司徒炎恩说。
“买些好吃的,想让你做一顿丰盛的晚餐。”
于是两人又去超市挑选材料,司徒炎恩认真仔细的挑剔着这个鸡蛋不太新鲜那个番茄酱还是自己家里那个比较好,一面问罗熙阳喜欢吃什么之类的,罗熙阳无所事事的跟在他后面荡来荡去,一边回答着挑你最拿手的就可以了,还一边调笑司徒炎恩想不到你还有这样一副面孔,不做家庭主妇真是太可惜了等等。
司徒爸爸和罗雪秋说是晚点才回来,罗熙阳更加快乐,享受属于两人的烛光晚餐。
司徒炎恩很快的摆出了自己的劳动成果,看罗熙阳挑剔的尝了一口便问:“如何?”
罗熙阳闭了眼睛良久不语慢慢品尝。
“我是否可以将你的表情理解为你在感谢上帝?”司徒炎恩问他。
罗熙阳睁看眼就看见司徒炎恩美丽温和的眼睛带着询问的神情凝视着他,于是深深的看了进去,在他的眼睛里找到了自己,只有自己。
窗外夜幕降临,城市的喧哗被阻隔在房间之外,只留下隐约的灯火,在这样的夜里柔媚无比。
这个黑发微微散落身材修长的男子,在食物缭绕的香气里静静的注视着自己,安静温柔,让自己有了幸福的错觉,只是错觉而已。
“不,上帝并非为我而创造了你,所以我不会感谢他。”罗熙阳笑着说,一如往常的像津灵一般的诡谲,“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一下那个做菜的人,实在太美味了。”
司徒炎恩柔了柔他的头发后坐了下来,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染上了这种习惯,迷恋着罗熙阳乌黑柔软的头发在自己的十指纠缠滑过的感觉。
看着罗熙阳对自己的作品风卷残云,不知道这个纤细的身体为什么对食物可以保持这样强大的战斗力,也许是自己看得太过专注,他抬起头来笑道:“你不饿吗?还是光看我吃你就饱了?”
“难道你没发现我的那一份已经在你的盘子里吗?”
罗熙阳回他的是一点也尴尬的狡黠笑容,司徒炎恩不禁也纵容的笑起来,他真是个孩子,总是像个孩子啊。
吃饱了,偎在一起看无聊的肥皂剧,罗熙阳揪他的头发:“饱暖思什么来着?”
司徒炎恩低下头,看到他嫣红的嘴唇,心一动,便吻上去:“去洗澡吧。”
(省略H若干,汗^^||||||)
被汗水浸湿的身体还缠绕在一起,司徒炎恩趴在罗熙阳的后背上与他一同为刚刚经历过的兴奋喘息。他小心的撤离罗熙阳的身体,然后重新把罗熙阳揽进怀里,罗熙阳却挣扎着下床:“浪漫的夜晚怎能缺少音乐呢。”
司徒炎恩趴到床上,看他打开音箱,放进CD:“你还当真了?”
罗熙阳回过头来,头发还是汗湿的,打着绺,他那么一笑,宛如从深海中浮现出来的津灵:“即使是游戏,也要认真啊。”
司徒炎恩噗嗤一声笑起来:“真是个孩子。”
“我比你大。”
“只是年纪。”
“你想找打哦。”
“你能打过我吗?”
“还是听歌吧。”罗熙阳迅速钻回被窝,“冷死了,抱紧我。”
“什么歌?”
“自己听。”
那是一首英文歌曲,旋律很迷人,还听不太懂歌词,主旋律反反复复,罗熙阳的表情明明暗暗。
司徒炎恩渐渐睡去,罗熙阳依然专注地听着歌曲,偶尔抬头看看司徒炎恩的睡颜,心底麻麻酸酸的滋味齐涌上来,就呆呆地看着怔住,恍不知时间的飞逝。
◆◆◆
“到了别人家要勤快点,莫赖床。”司徒炎恩叮嘱道。
罗熙阳低着头,看自己的脚,脚尖画着圈圈。
“要好好念书,不要再偷懒了,没人给你提供答案,要自己用心。”
罗熙阳还是不说话。
“如果有什么不适应,就打电话过来,假期的时候也来这里玩吧。”
罗熙阳大大的叹口气:“我不是小孩子了。”
“可你比小孩子还让人担心。”
罗熙阳笑起来:“我已经习惯了,到哪里不一样吗?到这里来之前,我也胆怯过,可还不是一样过了十几年?反正到哪里都有花朵,到哪里都有美丽的女孩子啊。”
“你欠揍是不是?”
罗熙阳却好象抓到宝一样的大声叫了出来:“小炎炎,我突然发现你刚才那个表情好象一个人哦!”
司徒炎恩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他们好象是在讨论关于他去乡下的事,对不对?他的表情与态度总让他觉得仿佛自己才是那个要去乡下的人!
“管什么像谁不像谁,和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因为,我那些女朋友听到我要走的表情就和现在的你一样。”罗熙阳说的绝对是铿锵有力。
司徒炎恩终究还是没忍住打他一拳:“别再整天想着追妞了,即使要追,也看看人家有没有男朋友,即使她有男朋友了还是想追,那也要看看自己能不能打得过他,以后可没有人保护你了。”
“是,我的护花使者!”罗熙阳快速在他司徒炎恩的脸颊上吻了一下,司徒炎恩的心一慌,父亲好象并没有发现他们之间的小动作。
罗熙阳伸手抱抱他:“从此,我们就是兄弟了。”
司徒炎恩的心怞搐了一下,却没有反驳,也没有回应。
“去送我吗?”窗外的阳光光线打在罗熙阳单薄的身上,光亮中,他的脸显得脆弱又不真实。沉默着。
“不来吗?”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罗熙阳只是淡淡的问着。
“我想,还是不要了……”
他不喜欢送别。
记得有个作家写过一句话,他说:你走,风和日丽我也不会送你,你来,风里雨里我都去接你。
“再见。”罗熙阳最后抱了他一下,转身离去。
走了两步忽然又回来:“一直忘了告诉你,你的声音很好听,或许可以考虑做DJ,如果真成功了,记得每天都为我点播那首歌,我很喜欢。”
心慌奇怪的平息了,刚刚一瞬间的迷茫也被他的话给打破了,司徒炎恩奇怪自己为什么会有空落落的感觉,仿佛遗漏了什么重要的讯息,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发生,而自己却懵懂的很……
脚步声。
开门。
关门。
司徒炎恩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房间更加陰沉,气压低的让人呼吸都觉得奢侈——
为什么会这样?司徒炎恩在心中问着自己,走掉的是只是一个罗熙阳啊!
为什么他觉得走掉的是他的整个世界?
为什么……
手更冷了,脸上湿了……
最喜欢的作者的那句话,就这样清晰地浮现出来,笼罩了他整个人:我倘使不得不离开你,亦
不致寻短见,亦不能再爱别人,我将只是萎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