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即使是这阴阳玄天秘法中最强烈的净天明炎,也只能驱散这方圆一步的距离?这数十万怨灵,当真强悍至极。”
魏澜口中感叹,步子却没有放慢,在无数怨灵的压迫之下,短短几步的距离,都如同跋山涉水一般。
而且这满屋子的黑气,早已让她迷失了方向。
“该死,这并不是一般的鬼打墙,就连净天明炎都驱散不了吗?”
意识到自己似乎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打转,魏澜不禁有些恐惧。
而就在这时,黑暗中突然伸出一只手掌,冰冷,有力。那只手紧紧箍住了魏澜的手臂,一把将她拉出了重重的浊气。
场景飞一般的变化,眼前,已然成了白色的大帐,但那股直入人心的压迫感,却丝毫没有减轻一点。
“是谁?”
魏澜大吃一惊,她猛的回头,却撞上了一个熟悉的胸膛。
虽然有些冰冷,但那坚实的触感却恍如昨日,魏澜猛抬头:
“白起!”
“澜儿,你真的不该来这里。”
低沉而内敛的声音一如当年。
“你……”
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魏澜一时间竟不知说些什么,但,满腔的怒火还是让她吼了出来,
“白起!你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吗?你虽然不是阴阳一道中人,但这漫天的浊气,我想不用我解释,你也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吧?它们,是不会找错人的!”
然而,回答她的,却是冗长的沉默。
魏澜沉不住气,继续开口:
“你以为不说话就完事儿了吗?那可是整整四十五万手无寸铁的生命啊!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我,没什么可说的,我白起敢作敢当,我知道我此举伤天害理,我的后半生势必不得安宁,我不想迫你同我一起受苦,你……找个好人家嫁了吧。”
白起默默的背过身子,谁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你!……”
魏澜气的脸都红了,她曾在脑中模拟过无数次两人间见面的场景。
她知道,就算真的是白起亲自下的命令,他也一定有他的苦衷的吧。
而且,就算再不济,他真的是因自己的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但只要他有心悔改,自己也一定会倾尽全力的帮他。
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不解释,不作为,就这么逆来顺受?
而且,就连他们曾一起度过的那么多美好岁月,他都能淡然的说放弃就放弃,这……真的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白起吗?
“哈哈……”沉默了半晌,魏澜忽的哈哈大笑起来,“白起,你敢不敢看着我的眼睛,把你刚才最后一句话重新说一遍?”
但回答她的,却是无尽的沉默白起那山一般的背影,丝毫没有挪动的意思。
看着这样的白起,魏澜冷冷的笑着:
“我数到三,你要是再敢不理我,我就真的去嫁别人了!”
“一,二……”
顿了顿,见他依旧没有反应,魏澜牙一咬,
“三!”
白起,依旧无声。
“混蛋白起!我真是看错你了!我到时候一定嫁一个官比你大的!到时候一道律令将你这刽子手绳之以法!你就等着吧!”
魏澜狠狠一巴掌拍开了身后的帐帘,大步流星的冲出了将军大帐。
门外,一帮将士一个个见了鬼似的看着白起的帐中竟然冲出了一个女人(之前魏澜脱了甲胄,还原女装)。
几人面面相觑,目瞪口呆。
……
当晚,一片荒凉的黄土地上,一个孤零零的身影跪在这片土地之上,他身边的土地,已经尽数腐败,完全失去了生机,整个荒地都被笼罩在一片死气沉沉的黑雾中。
那下跪之人的前方,是一片被翻的坑坑洼洼的土地。
在不明真相的人看来,这里也许只是一片被没有经验的农夫翻新失败而荒废的土地。
但实际上,只要将这些黄土稍稍挖开一尺左右,大约就能翻出还没来得及腐烂的断肢残骸了吧。
这里,正是数十万赵俘被掩埋之处,而那个跪在黄土上的人影,正是白起。
“我当时,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我为何会做出那样荒谬的决定?”
白起跪在地上,将头深深埋如膝盖。
直到现在,他回忆起之前他所下的决定,也是满心的不可思议。
就算这些战俘贪生怕死,两面三刀,那也是跟大流随大众,根本罪不至死,更何况……
那可是整整四十多万条生命啊,竟然就因他的一念之差,尽数丧命。
白起拼命的回忆着当初自己下决定时的场景。
他只记得当时的自己的胸口一阵憋闷,接着,就被一股强烈的负面情绪所笼罩,莫名的开始憎恨起那些战俘来。
现在想来,当真诡异。
不过事已至此,后悔也于事无补,白起只能跪在这万人之坟墓上,以求宽恕。
但这数十万怨灵的怨恨,哪里是他一跪就可以还清的?
此刻,白起周身怨灵不但没有丝毫平息的意思,反倒越发的活跃起来。
白起只觉得胸口憋闷,脖子仿佛被一双无形大手狠狠扼住,呼吸困难,同时,他周身的皮肤麻痒刺痛,仿佛无数双鬼手在自己的身上抓挠抠扯。
若不是白起身体强健,意志坚定,恐怕当场就得疯癫发狂。
“你们闹吧,尽情的发泄吧,这比我对你们做的来,简直九牛一毛。”
白起的身体微微颤抖,看得出来,他正忍受着莫大的痛处,但他却一点也没有逃开的打算。
“一令之下杀死数十万战俘的你,竟然还会来这儿,怎么?良心发现了?”
不温不火,却熟悉悦耳的声音在白起的身后响起。
听闻此声,白起的背影明显怔了一下。
沉默了片刻,白起回道:
“你不该来这的,这里浊气太重,恐有危……”
“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我可是阴阳师,对鬼魂的抗性比你可强多了,再说了,那些冤魂又不是冲我来的。”
“险”字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被来人斩钉截铁的打断。
来人,正是魏澜,经过上次的事情,她对白起的态度明显冷了许多,那不温不火的语气,仿佛在跟陌生人说话。
虽然白起自打他酿成大错那日起,便做好了与魏澜分道扬镳的准备,但魏澜这冷冰冰的语气,还是让他的心中一痛,心中的憋闷,如同生生吞下一颗石头。
白起顿了片刻,有些自嘲的摇了摇头:
“也是,也是,是我自作多情了,不过此处荒芜萧条,似乎并无风景可看,姑娘还是请回吧。”
“你管我?我就喜欢这荒无人烟的地方,阴森森冷嗖嗖的多舒服啊,倒是你,一个大男人跪在这阴森森的地方那么久,当心肾亏。”
魏澜没好气的怼道。
“哈哈……”
白起被魏澜给逗乐了,笑道,
“我这是咎由自取,姑娘莫要操心。”
言罢,白起便不再说话了,但他很明显的感觉到,自打魏澜来了以后,他身上的怨灵瞬间安分了许多。
他明白,虽然魏澜嘴上不说,但其实她一直没有放弃自己,否则也不会半夜三更来这鬼气森森的地方替自己挡灾驱魔。
感受着这无言的温存,白起心中前所未有的安宁。
白起就这样沉溺在这份安心之中,没一会儿,便眼皮一沉,昏昏睡去。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还未亮,深夜中的雾气弥漫在这片荒凉之地,仿佛是给这片哀伤之地盖上了一层温馨的棉被。
而白起的身侧,木柴噼啪作响声源源不断。
白起转身看去,只见一团篝火摇曳,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一身黑色束身衣的魏澜曲肱而枕,睡的正恬。
她……
竟然陪了自己一夜?!
白起着实愣了一下,心中仿佛被利箭击中一般,一股难言的情绪顿上心头。
他不禁脱口而出:
“我白起究竟何德何能?竟得姑娘如此垂怜,姑娘如此心意,我要如何才能偿还?”
“闭嘴!大半夜的瞎嚷嚷什么呢?”
刷的一声,魏澜如弹簧一般直起身子。
这一起,再次把白起吓了一跳,
白起顿时摸了摸鼻子,的确,他刚刚一激动,声音是大了一些。
他连忙道歉: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吵醒你的。”
不料,魏澜的吼声比他还大:
“见过自作多情的,没见过你这么自作多情的!我大半夜的来此赏月,生火取暖,关你什么事啊?还姑娘如此心意,还我要如何偿还……哎呦我不行了……”
魏澜抱着身子一阵哆嗦,做出一副鸡皮疙瘩掉一地的样子。
对于魏澜的讥讽,白起也不生气,他知道她这是气话。
因为这里黑气弥漫,如遮天黑伞一般,哪来的月亮让你赏?
不过,白起倒也没有深究,只是笑了笑道:
“哈哈,是我会错意了,不过,今晚还是多谢姑娘了,这火,很暖。”
说着,白起坐了下来,一脸安心的在火前暖着手。
“你!……”
魏澜一阵语塞,本想继续挖苦他来着,可今天的白起竟完全不按套路出牌,于是两人又是一阵沉默。
唯有火焰的“噼啪”声,撩动着二人寂寥的心。
……
许久,一向活泼的魏澜受不了冗长的沉默,率先开口:
“我说白起,你还想硬撑到什么时候?”
“姑娘此话何解?”
白起的视线没有离开火焰。
“少装傻了!到现在还一口一个姑娘,你真打算以后就这样装作不认识我?”
魏澜火了,“砰”的一脚踢在白起的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