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至边关守城雁城,君若尘一行受到了热情的接待。
楚昊天的副将楚子青亲自出城相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京城哪位官员到访,场面极其宏达。
十里相迎,守卫排成两排,井然有序,气势十足。
君若尘见到来人,也不下马,只是脸上的笑意别有洞天。
楚子青一身戎装,立于战马前,冲君若尘抱拳道:“君公子,我家公子已备好酒菜,请。”
“有劳。”
温婉在马车里将一切看在眼里,知道是楚昊天摆的排场,她心里竟按耐不住激动。
当日一别,也已经有大半个月了。
没想到楚昊天会将君若尘一行人迎到他的官邸,君若尘着实有些意外,不过也欣然接受。
楚昊天依旧是一身白衣,只是脸上再也看不到夕日朗朗的笑意。
“昊天兄,别来无恙。”
“君兄,别来无恙。”
两人又是这般假惺惺地寒暄。
温婉立在一旁,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看才好。
这就是楚昊天一直生活的地方?
果然和黑风寨相比,这里才该是他的地盘。
“婉婉,请。”
见她东张西望,楚昊天出言提醒,声音里听得出比应付君若尘时热情温柔许多。
温婉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军师本人,欣喜不已。
见军师安然无恙,她心里的担忧这才放下。
可军师见到她时却没有如她那般欣喜,反而是有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厌恶,或者说是不耐烦。
温婉知道军师素来性子冷,也不太喜欢她,况且当日军师离开时将黑风寨托付于她,在这件事情上她一直觉得有愧于军师和大当家的托付。
尽管现在两人已经有了新的身份,可在她看来,她更喜欢那时的他们,更易于亲近。
“苏军师,没想到君某还能再次一睹苏军师风采,真是可喜可贺。”
“苏某有幸,没让君公子失望,客气客气。”
分明是想要致对方于死地之人,此刻却还能一本正经地寒暄,温婉觉得男人的世界她真的很不懂。
尤其是这三个男人,手握权势,翻云覆雨,可看起来还是那么假。
两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讥讽了片刻,温婉在一旁若无其事地喝茶,楚昊天在一旁安静地替温婉斟茶,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待那二人终于无话可讽了,眼神双双落到了温婉和楚昊天身上,温婉这才觉得她刚刚同大当家这般默契的沉默有些尴尬。
君若尘脸上别有深意的笑意渐浓,眼神在二人身上来来回回,最后倒也忍住了什么都没说。
“君兄,我这里可比不上你的皇宫,凑合着吃吧。”
“谁不知道昊天兄酿酒天下闻名,今日有幸同饮,君某荣幸之至。”
说着,四人同时举杯。
温婉第一次喝大当家亲自酿的酒,果然是好酒,清冽可口,唇齿留香。
本来她是带了一壶酒给大当家的,可没想到半路会遇到君若尘,酒自然是全数进了君若尘的肚子。
而此刻某人正一脸兴奋地说道:“君某先前也饮过一壶好酒,听婉婉说是她亲自所酿,君某有幸做了第一个品酒之人,那酒确实特别……”
屋子里一下陷入诡异的沉默。
温婉尴尬地摸着头发,那啥,她其实可以解释的。
“那酒本来……”
温婉话还没说完,君若尘已经抢先一步说道:“那酒本来是想给昊天兄你留一些的,可惜君某贪杯,全饮到了肚子里。”
“……”
楚昊天脸色已经难看到极点,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
军师在一旁冷冷地哼了一声,许是觉得这酒席无趣的紧,连招呼都省了,直接拂袖而去。
“苏兄,你不陪君某再多饮几杯?”
军师步伐未停,理都没有搭理。
君若尘啧啧两声,幽幽叹道:“这普天之下,恐怕也就苏兄这脾气难伺候。”
“我看这里也没有我什么事,不如你们聊,我先回房休息。”
温婉原本想借机开溜,谁料两人竟然同时出声制止。
温婉灰溜溜地又坐了回去,继续陪二人尴尬地饮酒。
两人席间究竟在谈论些什么,其实温婉压根儿就没有多留意。
只觉得两人之间你来我往,说的都是一些她听不懂的哑谜,好生无趣。
她一个人吃菜,偶尔替自己斟一杯酒,心情好时也替那二人满上。
没多时,她已经喝得晕乎乎,一不小心便趴在桌上睡了过去,那二人这才停止了唇枪舌剑。
君若尘呵呵笑了两声,表情无比正经地说道:“人我已经安全送到,还望昊天兄信守承诺。”
楚昊天瞪了他一眼,“君兄,这样的事情楚某不想再有下次。”
“那你要将人看紧些,下次若再让我碰到可没有今天这么好说话。”
楚昊天猛一握拳,真想把这人给活剐了。
君若尘却又突然正经起来,双手负于身后,立于窗前,幽幽说道:“楚昊天,若不是你我生在这乱世,或许可以成为挚友。”
“若有生之年,你不犯我国土,或许可以考虑。”
君若尘轻笑,他们都知道,这不过是痴人说梦罢了。
“今日一别,他日再见怕是再喝不到昊天兄的好酒,何不畅饮一番?”
是啊,一个是一国之君,一个是一国之将,他们之间注定不能成为朋友,但却是最了解彼此的劲敌。
很多年后,温婉再次回想起当时的情形,她其实已经记不得他们说过什么话,因为那时她是真正醉倒在席。
之后等她醒来后,一切都变了。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婉才真正意识到,所谓的儿女情长,在家国天下面前真的什么都不是。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婉才真正意识到,她和君若尘以及楚昊天之间的故事并没有结束,而是真正刚刚开始。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温婉知道,她心里其实早已经有了抉择,不管道路如何艰难,她其实从来没有动摇过。
因为她知道,懂她的人一定会懂。
就像那晚,她唱起了苏轼的那首词,一如她和他的初相识,而后她知道,他懂了。
那天,他离开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眼而已,她便已经释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