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有什么办法能在山南眼皮子底下调动那么多船只?”
贺凡甫一离开,君疏月忍不住追问起许南风来。然而许南风却笑道:“我哪有什么万全之策,那都是诓他的。”
“什么?”
君疏月听到这话越发感到惊奇:“你方才明明说的那么信誓旦旦……”
“我当然要说得信誓旦旦,否则怎么能逼白舒歌替我们做事。”许南风不以为然道:“以白舒歌的性子,断然不敢拿那座铁矿冒险,所以我扬言要炸矿山,其实是在吓他。白舒歌只要信以为真,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我们把这铁矿的消息传遍整个南海,到那时我们只要静观其变便是。”
原来这竟然又是他给白舒歌下的一个套儿。想到方才贺凡脸上的变化,君疏月忍不住笑了出来:“你倒是会差遣人,这下白舒歌可有的忙了。”
“他在东玥想黄雀在后不劳而获,我偏不能让他如愿。”
许南风说罢,站在岸边举目向着海天尽头:“至多两天,这海上便不会再有这样的平静了。”
“你不是向来喜欢乱中取胜。”
许南风笑着点头道:“知我者,莫过阿疏也。”
“不敢,我看这世上恐怕没有人能真正看透你的心思。”
君疏月说着,不着痕迹地推开许南风那只正揽着自己腰部的手,他还真以为换了衣物易了容可以放肆了吗?先前在船上时有人因为他们过于亲密而频频侧目,如今下了船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算瞒得过其他人,还有一个贺凡在伺机而动。
“哈哈,我真是喜欢阿疏你口是心非的样子。”
许南风计谋得逞,正是心情大好。况且他们也从山南的掌握中逃了出来,如今正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便可以去哪里,再不必每日费心与山田他们周旋。
“你且不要得意,与山南的较量才刚开始……”君疏月还未说完,只见许南风的眸子里忽然一亮,他抓住君疏月的手,朝着海浪推来的方向大步走去。
“你看,是日出!”
此刻夜色已经从海上退去,天际涌出一线水光,眼前的正片海域都仿佛沐浴在那片温暖的曙色之中,海边的风也不似夜间那般苍狂,和风习习而来,让人内心一片澄澈和宁静。
君疏月心头本有千头万绪,但此时却只想与许南风静静享受这片刻的安逸时光。
“在咱们北沧的最南端,有一个叫天海之阁的地方,那里离海最近,每一日都能看到海上日升日落。等我们回北沧,我便带你去那里可好。”
“你堂堂一国之主,整日只想着玩吗?”
“澜城有魏无涯足矣。”
这话若让魏无涯听到,定要逃回四方城去。他这样的世外高人硬是被许南风拖入凡尘,纠缠在这些俗世情仇里,心里不知有多怨恨,结果现在许南风还想把整个烂摊子都丢到他手里,不把他吓跑才怪。
两人说话间,海日已渐渐升起,白色的海鸟在绯红的朝霞中翱翔而过,在海面上掠起一片白色的浪花。
“倒是羡慕它们,天大地大可以自由自在比翼□□。”
许南风这话刚说完,只听到身后的海滩上忽然传来一片车马声。两人连忙循声看去,只见山南的车队正往乱葬岗的方向而去。许南风与君疏月彼此了然地看了一眼,果然山南还是对他们很不放心,这才过了一夜带人过来验尸。
不过昨夜许南风已做好了万全准备,将那两具尸体破坏得面目全非。那海滩旁的密林之中一直有野兽环伺,所以那两具尸体破损成那样也不会引起怀疑。
“看来山南对云裳也并不是全然信任。”
“大抵是因为越是在乎,所以越是迷茫。”许南风看向君疏月,一双眼眸清亮如月辉一般:“我从前也如他那样,所以才会犯下那么多过错。”
“那么现在呢?”
“现在自然不会了。我以前总觉得捉不住你,所以总想绑着你,但现在我知道你的心在我手里,你这辈子都躲不开我了。”
君疏月闻言微微一怔,盯着许南风那张易容过的面孔,沉默了半晌忽然忍不住笑了出来。许南风被他这一笑有些莫名其妙,一把抱住他要问个明白,君疏月笑得一边喘气一边道:“你顶着这张脸对我说这些话,真的让我觉得好……哈哈……”
“我说的那么深情,你居然笑话我,不成,让我亲一口。”
“别胡闹!”
“良辰美景莫辜负啊。”
“别闹……”
那一双鸟影正从他们二人顶上振翅飞过。所谓在天愿为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一路有君同行,生死何惧。
许南风料定白舒歌会为了这矿山而妥协,果然不到一日贺凡便潜入劳工营找到了许南风。眼下许南风和君疏月的身份是劳工营里的看守,虽风餐露宿却比先前自由了许多。君疏月一看到贺凡出现在营帐外便心中了然,回头对许南风使了个眼色,将人放了进来。
“贺将军,考虑得如何?”
许南风这是明知故问,但语气听上去却又诚恳至极,君疏月不由得在心底赞叹一声。而贺凡是局外之人,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许南风的棋子。昨夜之后,白舒歌已经着手命人将矿山的消息散布出去,相信不要一日,南海诸岛会因为这座稀世难见的矿山而自相残杀起来。到了那时山南疲于迎战,整个东离岛都会陷入一场大乱,而他们可以趁机夺船,然后让装满火药的商船撞向矿山。
商船上的那些火炮虽不足以炸毁矿山,但是那些和精铁混合在一起的□□却是杀伤力极强,别说是这座矿山,算是移平整个东玥皇宫都绰绰有余。
这些原本是为了北辰襄而准备的,现在也只能提前使用了。
贺凡将白舒歌的部署大致说了一遍,这消息传得很快,现在只等其他诸岛岛主作何反应了。
“不过这消息是传出去了,但倘若他们仍然按兵不动呢?”
“不会。”
许南风早已听云裳说过自从山南得了这座铁矿之后,不断扩张舰队锻造武器和火炮,令其他诸岛闻风丧胆苦不堪言。如今他们终于知道山南坚船利炮的原因,为了自保他们也一定会联手攻来。否则等山南势力扩张,总有一日他们也会性命不保。
“司徒将军既然说的如此肯定,那我也敬候佳音了。”
若非实在是孤立无援,白舒歌其实也不愿与司徒敬合作,但这座矿山万万不可失,所以这一次他也算是赌上一次了。
“这传消息只是第一步,接下来要做的事才更为要紧。”
许南风走到大帐前,向外警惕地看了一眼,然后从袖中摸出一把钥匙递给贺凡:“这是劳工营的钥匙,你负责救出你那边的人,我负责我这边。但是在开战之前不可轻举妄动。”
贺凡没想到这司徒敬如此神通广大,竟然连这钥匙都能偷到手,这让他不免对眼前之人有些刮目相看了。
“我们到时候以烟火为号,你们嘱咐你的人按兵不动,一切等我的号令。”
贺凡点了点头:“好,那一切听从司徒将军的号令。”
贺凡嘴上虽这么说,但其实心里却已经对面前之人动了杀机,知晓这矿山之事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尤其司徒敬还是赤炎帝的人,而乾州又擅长海运,实在是个莫大的威胁。所以决不能让他将活着回到乾州。
然而这一局中,到底谁才是谁的猎物,要到最后才能见分晓。
“依你之见,这白舒歌接下来会如何出招?”
那贺凡与许南风都是各怀心思,两人却都做足了表面功夫,君疏月在一旁看他们两人表面和气,实则暗潮汹涌,也是觉得十分有趣。待他一走,君疏月便忍不住问道:“你觉得他真的上钩了?”
“他算知道这饵有毒也一定会吞下去。我已经传信给魏无涯,让他去调查清楚为何白舒歌如此在意这座铁矿,他要这么多的精铁究竟作何用处。”
“难道不是为东玥军队所准备?”
“他这样一个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你觉得他会甘心对北辰襄俯首称臣?我只怕这其中还有更大的阴谋。”
许南风的话让君疏月不无赞同。确实,如果白舒歌只是想要权势地位,大可不必绕如此大的弯子,从乾州一路布局到东玥,这每一步都可谓走得凶险万分。如今到了他收的时候,他要这些铁矿究竟作何用处?
“你也不要为此伤神了,魏无涯会告诉我们一切的。”
许南风握住君疏月的手,轻声宽慰道:“我们走到这一步赢面已经非常大了,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亲手抓住白舒歌。”
“他的命你要交给我处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