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沧新帝亲临瑶歌,此事引起的震动之大可想而知。而为了此行顺利,许南风早在澜城之时以北沧帝君的身份传书于乾州皇帝,以出海为由暂借瑶歌港泊船之用。乾州本是北沧的附属国之一,虽然北沧对四国的震慑不及从前,但毕竟是新帝御笔所题文书,乾州皇帝不敢不从,否则北沧的船队也不能堂而皇之出现在乾州的海岸。
而白轻衣正因为得到了这个消息,所以才在大战之中按兵不动。白家的云鹤山庄本是号称天下兵库,这不仅说明云鹤山庄的铸剑术独步天下,更说明云鹤山庄与朝廷之间亦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在别人都忙着对抗绝云军时,云鹤山庄却在一旁独善其身。只不过白轻衣也不算白来一趟,至少他发现了四方城主蔺无咎的下落。
但是他居然会出现在这里,而且还帮许南风救人,这确实让白轻衣有些奇怪。许南风如今的势力已算得上当世无双,如果他的背后还有四方城的支持,那北沧统一沧州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可是蔺无咎的样子有些奇怪,似乎并不像故意隐瞒,看他当时的神情,好像真的很意外被自己点破身份。这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魏无涯将他赶出了四方城后,连同他的记忆也一起抹灭了?
白轻衣站在那片高塔的废墟上朝着海岸的方向看去,他的身后玉飞尘早已气绝而亡,可怜他门下没有弟子,飞尘剑此失传。
他想到这,不禁惋惜地摇了摇头,一代盟主此陨落,从此乾州武林又是一片血雨腥风。
“你们去将玉盟主护送还给九天七圣盟的弟子。”
白轻衣说罢正要转身离开,而在这时那几个正要去给玉飞尘殓尸的云鹤山庄弟子发出惊呼声,白轻衣闻声慌忙回头看去,可在他回头之际,忽感身后一片肃杀的寒意袭来,他慌忙抽剑抵挡,在剑光出鞘时,那几个靠近玉飞尘的弟子已经被剑气所震,在白轻衣的眼前化作一团血雾转眼消失。
而白轻衣的剑亦应声而碎,这柄跟随他多年的长剑乃是云鹤山庄前任庄主亲手所铸,已经跟随他二十多年,如今竟在他眼前成了一柄断剑,这让白轻衣岂能不惊。
但震惊之余他还发现在玉飞尘尸身周围,飞尘剑的剑气并未完全消失,不仅没有消失,甚至比先前更加强烈。
“玉盟主?”
白轻衣刚想上前想起之前那几个死在剑气之中的云鹤山庄弟子,这让他不免心有余悸,但想到飞尘剑也许藏在玉飞尘的身上,他又忍不住想去一看究竟。
若能得到这世间排名第二的飞尘剑,他这一趟来的也不冤枉。
白轻衣思绪一定便抬起脚步向前走去。那玉飞尘与他不过数步之遥,但每走一步他都要思虑良久,唯恐一个不慎丢了性命。
然而自从那飞尘剑杀了几名云鹤山庄弟子之后,那燥乱不安的剑气便突然之间安静了下来。可是那安静之中却依旧透着莫名的肃杀,让白轻衣愈发感到紧张和不安。
“玉盟主,你是否还有心愿未了,若你能交出飞尘剑,我白轻衣在此立誓,必会穷尽一生之力替你偿愿。”
白轻衣本是不信鬼神的,但是他亲眼看到几个活生生的云鹤山庄弟子死在玉飞尘的戾气之下,这让他不由心生敬畏,不敢亵渎。
而已死之人又怎么可能真的开口说话,纵然有怨气未平,也只是留在飞尘剑上一缕未散的戾气。
飞尘剑主已死,它方才出鞘杀人也只不过是为了吸引新的主人。而这个主人,自然是白轻衣。
他的野心,他的*,他的城府都是滋养飞尘剑最好的沃土。所以它离开了玉飞尘,选定了白轻衣。
当白轻衣一步步走向玉飞尘时,飞尘的剑气也正慢慢向他靠近,那一刻其实已经不是他在渴望飞尘剑,而是飞尘剑在渴望他。
萦绕在玉飞尘周身的剑气在白轻衣靠近的一瞬间向他聚拢而来,白轻衣感受到了那股惊人的力量钻入自己的身体,流入他的四肢百骸,被剑气贯穿的刹那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仿佛全身的筋骨都因为那剑气而爆裂。
可在那剧痛过后,白轻衣慢慢睁开了双眼,尚未收敛的剑气掠过他的双眼,他的身体缓缓落在地上,衣袖无风自动,一道慑人的寒光从他的掌心之间抽出。
那正是无鞘之剑——飞尘。
他已经成为了飞尘剑新的主人,而在飞尘剑离开玉飞尘的时候,那具躺在废墟之上的尸体犹如狂风掠过一具朽木,散做漫天的烟尘消失在了白轻衣的眼前。
“你可以安息了。”
白轻衣望着掌中那凝聚着的寒光,嘴角露出一个森冷的笑容:“你做不到的事我会替你做到,你征服不了的人,我会让他永世臣服于剑下。”
此时,在许南风的舰船上,曲灵溪正在小心翼翼地查看君疏月的眼伤。虽然双目暂时失明,但是君疏月看上去远比许南风镇定,好像无论接下来会是什么结果他都能淡然接受一样。
而他越是冷静,许南风心里的自责越深。只要想到那双清辉闪烁的双眸可能会此蒙尘失去光彩,许南风恨不得冲出去将玉飞尘挫骨扬灰。
“南风,我感觉到你气息不稳,你应该去休息。”
坐在床上任由曲灵溪查伤的君疏月即便眼盲也感受得到许南风狂躁的内心,可是他这话一出,许南风握着他的手又是一紧。
“我现在怎么可能离开你?”
“你我不能都倒下。”
许南风的手有些冷,那种冷是不正常的,因为君疏月因为内力耗损太过而身体虚弱,加上他体质阴寒,手脚总是比寻常人要冷上一些,但是许南风不同,他所修炼的心法乃是至刚至阳,如果连他的手都这样冷,那只能说明他身上所带的伤可能比自己更重。
事实上那日被凤太后重伤之后,他的内伤确实并没有完全痊愈,加上又为了国事操劳,好不容易平定了北沧马上赶来了乾州,算他是铁打的人这样折腾也难以久持。
可是现在君疏月的眼伤比任何事对他来说都要重要,算他已经累得精疲力竭,但现在让他离开君疏月半步都是不可能的。
“我看你也确实该好好调息一下。”曲灵溪将手中的金线收回,扭头看向许南风:“他是因祸得福,明明强行催动了玉髓经,想跟玉飞尘来个同归于尽,没想到打通了淤塞的经脉,反而保了他一命。”
“等等,同归于尽是什么意思?”
许南风听到那个词,心头猛然一跳,他急切地看向君疏月:“曲大夫的话是什么意思?”
“我……”
若不是眼盲,君疏月此刻真想狠狠瞪曲灵溪一眼,许南风看着他那异样的反应突然松开从床边豁地站起身来。君疏月心道不好,不等他离开上前一把抱住他的腰:“南风!你别走!”
若不是真的心虚,君疏月又怎会如此主动投怀送抱?许南风此刻心中已分不清究竟是该痛苦还是该庆幸。
回想起来这已经君疏月第二次被逼入险境不得不用至极之招退敌,而两次自己竟然都不在他的身边。
“南风,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跟玉飞尘同归于尽,因为我不能丢下你,我怎么能让你再伤心一次。”
这或许听上去像是情急之下哄人的情话,但是曲灵溪当时目睹了整个过程,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君疏月经历过怎样的凶险,以至于当他看到他活着爬出废墟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或许真的是因为心中有所牵挂才能在那样的绝境里活下来吧。
“我应该早些来的,我来的太晚了,南风,我看到塔楼崩塌的时候我都快要疯了。”
许南风转身抱住君疏月的时候眼眶已经微微泛红,此刻他不再是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北沧王,而只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他用尽了所有的力气想要保护自己心的人,为他不惜枷锁缠身,只身背负起一切,但是这些还远远不够,他该怎么做才能让君疏月真正远离那些风雨?
“南风,你看着我,告诉我,我是谁。”
“阿疏……”
许南风闻言,怔怔地看向君疏月:“你是浮方城城主君疏月,是神剑天绝的主人,是当世武林第一人……”
许南风还没来得及说完,君疏月忽然凑上来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口。起初这只是浅浅的一个吻,但随着许南风的回应,君疏月感觉自己像是以身饲狼一般,对方已经饿得太久,像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
而这也是君疏月第一次完全忘情,纵容自己完全沉溺在这热烈而缠绵的拥吻中。他一向自持冷静,便是情动的时候都是清醒的,只有这一次,不再是生涩隐忍的回应,而是想要把自己完全交给对方。
“除了这些身份以外,我也是这世上最你的人。”君疏月说着在许南风的唇上舔了舔,那里正印着他方才留下的痕迹:“我永远不会做伤害你的事,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
别把我总护在你的羽翼之下,我想要的是和你一起面对这世间的风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