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方晴让许南风在船舱里关了几天,这天终于得了机会可以出来放风,马上带着舒阮到甲板上看海。经过一夜的风雨之后,海上一片晴光万里,白色的海鸟在海天之间纵情翱翔,凭栏远望,天高云淡,实在令人胸臆爽阔,心情大好。
“北辰襄还特地派了这四艘战舰一路护航,难道是怕我们把他的货劫了不成?”
不过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这浩浩荡荡的船队后面,北辰襄的战舰犹如幽灵一般如影随形,碍眼至极。
“北辰襄这个人向来多疑,也许除了他皇叔北辰遥以外,再没有什么人能够真正取信于他。”
许南风站在瞭望台上远远向后看去,临渠已经消失在海平面之后。先前他们在海港时还觉得眼前这商船犹如庞然大物一般,现在看来在这茫茫海上也不过是一夜扁舟罢了。
“其实现在想想,若是我们真的劫了船,从此漂泊海上也倒逍遥自在。”
一阵清朗的海风拂来,舒方晴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到那时天高皇帝远,谁还管得了我们?”
“难不成要每日捕鱼为生?”
虽然前途凶险难测,但君疏月也因为眼前的美景而心情开朗起来,忍不住接过舒方晴的话茬儿。舒方晴闻言笑道:“我们家阿阮那烧鱼的手艺,算让我一辈子吃鱼我都愿意。”
“阿疏,你看看,这人嘴上说疼人家,其实是想把人家当个厨子使唤。”许南风笑着调侃道:“阿阮你可要想清楚了,下半辈子还很长呢。”
“许——唔……”
舒方晴刚要开口被舒阮一把捂住了嘴,他这才想起这船上指不定都是北辰襄的眼线,自己方才那一嚷差点坏了事。
“阿阮……你看他……”
“嘘……”
阿阮像是在给猫儿顺毛一样抚了抚舒方晴那张写满委屈的脸:“我做了些点心,你要不要尝尝?”
“要要要!”
看这人变脸比翻书还快,让人不得不感慨舒阮果然深谙‘□□’舒方晴的方法。
而在他们两人离开甲板之后,那常校尉便神色匆匆地捧着一只信鸽赶了过来。许南风接过信笺展开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了。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北辰遥出事了。”
许南风挥手屏退了那人,将信递到君疏月的手中:“我没想到白舒歌竟能让这对叔侄反目成仇。”
那信乃是魏无涯从北沧寄来的,信上简单说明了一下这几日东玥皇宫内发生的事。眼下北辰遥已经被囚禁在深宫之中,王府也已经被禁军包围,傅行舟正在想方设法潜入宫中营救北辰遥。
“你不是说北辰襄对他皇叔……”
“所以我也说他和我很像。”许南风说话间已用内力化开了那封信:“他已经为了北辰遥走火入魔了,如果得不到他,宁可毁掉他。”
如此说来,当初的许南风莫非也是抱着这样的心情来设计自己的?
“如果我们在东玥少了北辰遥的支持,想要兵不血刃除掉白舒歌很难了。”
“或许白舒歌是希望两国开战。”
君疏月说着,回头看向那四艘紧紧尾随其后的东玥战舰:“一旦开战,会有流血,这才是他最想要的。”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希望从政治途径来解决此事。况且,他也不配。”
许南风用力一掌拍在栏杆上:“现在要尽力营救北辰遥,我还是不信北辰襄能对他如此绝情。但凡他对北辰遥还有一丝余情,我们还有希望转败为胜。”
“魏无涯信中提到的那个傅行舟,难道是天下钱庄的那个傅行舟?”
“正是他。”
“他倒的确是救人的不二人选。”
许南风听到这话,脸上才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确实,能在千军万马之中来去自如的,也只有他了。”
这傅行舟之名,君疏月也算有所耳闻。天下钱庄的老板傅天鸿虽非武林人士,但是天下皆知他的这个养子师承无双老人,轻功冠绝天下,所以即便东玥皇宫守备森严,有他在,此地如无人之境。
“不过你向来不会孤注一掷,除了这傅行舟之外,是不是还藏着别的什么后招?”
许南风听到君疏月这话,微微一愣,继而笑道:“我哪有什么后招,我这是打算见招拆招。怎么,你想我有什么后招?”
君疏月望着那风平浪静的海面,摇了摇头:“只是觉得这一切都□□静了。”
“安静?”许南风无奈地摊开手:“我恨不得让沈秋配副药把舒方晴毒哑算了。”
君疏月闻言忍不住一笑:“他要是真的被毒哑巴了,我们这一路可真的无趣了。”
“只要有阿疏陪着怎么会无趣。”
许南风说着便握紧了君疏月的手:“若不是还有放不下的事,我真想带着你这么驾着船离开是非之地,天大地大,我们去哪里都行。”
“那去把你要完成的事做完,我们还有一辈子的时间,我等得起。”
一辈子啊。
许南风在口中默念着这三个字,仿佛连舌尖都因此变得甜蜜起来。然而有些话果然不能说的太早,在船队驶入乾州与东玥交界的一片无人海域时,一直晴朗的天气忽然之间浓云密集,云层之下电光闪烁,雷鸣震耳,狂风卷起滔天巨浪朝着船队呼啸而来。这次行船,司徒敬特地挑选了经验丰富的老手掌舵,怕行船途中遇到突发的天气难以应付。但是没想到这一次海风来得如此突然而且猛烈,几乎是他们从前都未遇见过的。
许南风赶到驾驶舱的时候,舱中已是一片大乱。因为前方不远处正是一片暗礁,又遇上这样的天气,实在是雪上加霜。
“怎么回事?不是说亥时之后才会起风吗?”
按照原本的航程,船队会在亥时之前避入临近的海港,等天气转晴再继续前进,没想到这暴风雨竟会提前到来。
“为今之计只有先想办法在停在附近的浅滩,等避开这阵暴雨再走。”
那舵手话音方落,一个巨浪便朝着他们翻涌而来,这巨型的舰船在这狂风呼啸的大海之上根本毫无抵抗之力,整条船剧烈摇晃得像是要散开一般。
“这云海之上天气反复无常,夜间遇到暴风雨是很常见的……”
对方虽然竭力在安抚人心,但显然面对这样的天降的灾难,这种安慰的话显得既苍白又无力。
“以船的设计来说,应付这样的风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但是船上所载的精铁实在太重,所以船身才会倾斜得厉害!”
“那想办法让船身正过来!”
许南风话还未说完,那船身又猛地一摇,甲板上的水已经渗入了船舱。再这样下去,海水涌入货仓,那么这批精铁都要保不住了。
失去了这批精铁事小,但许南风的所有计划都要随之化为泡影。所以无论如何一定要保它们无恙。
“将军!将军!快看前面!”
在众位为了避开海浪而拼命转舵之时,不远处的海面之中忽然出现了一片黑色的暗礁,它们在海面上若隐若现,犹如黑色的鬼影在指引他们向着黄泉之路而去。
“是礁石!”
舵手大喊了一声,忽然之间船下传来一声震耳的巨响,整个船似乎都随着声巨响而突然向下沉了沉。
“必须将船中的货物卸掉一些!”
舵手此言一出,几乎所有人的眼睛都看向了许南风,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批货的重要性,如果途中有任何闪失,算他们能从这场风暴里死里逃生,回了乾州亦无法交代。
“不要犹豫了,我现在去货仓。”
君疏月见许南风沉默不语,当即替他做了决断。而他这一发话,舱内所有人都应和道:“将军,不能再犹豫了,咱们不能死在这里!”
这时许南风忽然想起君疏月先前问他有没有什么后招,原来人算不如天算,这后招竟在这里。
“走,现在去卸货!”
众人得令,纷纷朝着船舱涌去,这时君疏月悄悄拉了许南风一把,一个眼神递了过去。
“放心。”
许南风笑着点了点头,那笑容犹如在这狂风暴雨之中的一根定海神针一般。君疏月虽不知他有何对策,但或许对许南风而言,这世上没有破解不了的难题吧。
可在众人朝着货仓赶去的途中,贺凡也正带着人朝这里而来。他拦在许南风的面前,冷声道:“将军,这是何意?”
“货物太重,船只无法转向掉头,前面是暗礁,不卸货我们都要死在这里。”
许南风推开贺凡的手,语气同样毫不客气:“将军不想葬身鱼腹请不要阻拦。”
“这是你们赤炎皇帝献给我们陛下的礼物,你现在要把它们倒入海中?你可知这是杀头大罪?”
“那请将军回去如实禀告东皇陛下,所有的罪责我会一力承担。”
“你!只怕你承担不了。”
“既然如此,我还有一个办法或许可解燃眉之急。”
“什么办法?”
“这批货物既然如此重要,而将军的战舰应该尚有负重的余力,那么何不请将军为我们分担一些。”
这批货物对于白舒歌而言确实太过重要,如果放任眼前的危及不管,他们真的有可能会将所有的精铁抛入海中。而这批精铁是云鹤山庄湖底矿山中最后一批可以采集的铁矿,一旦失去它们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了。
“既然如此,你们还愣着做什么?”
许南风闻言,笑着回头看了一眼君疏月,然后大声下令道:“还不赶紧听从贺凡将军的命令,将货物运到舰船上!”(83中文 .83.)